田老師給每人發下32開大小的表格紙,舉手爲大家演示:“你們待會兒去院裡量好體溫在相應格填下溫度,比如今天週二,就在週二下面的空白格里寫,聽懂了沒?”
“嗯呢~”同學們乖巧附和。
“那從北行開始,一行一行按順序來。”
劉子瀅拉開書包拉鍊找出藍帽體溫計,單手拖下巴無神望向窗外,可愛的小朋友們褪下半邊袖子排排站,翟皓那顆大腦袋尤爲不安份,晃來晃去和周圍人嬉笑打鬧被老田瞪幾眼方消停下來。
輪到她出去,熟練地用腋下夾住靠牆根默數五分鐘。
“湛閎肆你怎麼幹站著不動?”老田語氣不大和善,濃眉擰巴到一起怪唬人的。
小冷帥左手緊張地捏了下褲線:“呃,抱歉我沒有買到。”
田老師臉色下沉八十個百分點:“昨天我說什麼來著?”
“不帶作業可以不帶體溫計一律不準進教室”
劉子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全身放鬆雙手揣兜悠閒看戲,如果可能她希望有人把她刷上與牆體同色的油漆。但閒散心情並未維持半分鐘,忽然睜大雙眼緩緩將兜裡的異物舉至眼前——神蹟般出現的體溫計。
昨晚寫完作業隨手裝校服兜裡遺忘的漏網之魚。
“我多帶一根,借你。”強行將東西塞湛閎肆手裡,安撫一笑。連老天爺都看不慣他吃癟,小冷帥上輩子沒少積德。
湛閎肆軟嫩手掌拖著救命符,深棕眼瞳閃閃發亮,右臉頰若隱若現一個小梨渦:“謝謝。”
劉子瀅有點眼花,結結巴巴說:“沒沒事兒,啥時候買到再還我。”哎我去,以前還涎臉自詡自己乃當代柳下惠呢,原來是沒碰見過真絕色。
田老師見狀況處理,背過身囑咐:“有體溫超過38c的告訴我聲。”
角落裡傳來一道男高音:“老師,我四十二度!”
“噗——”劉子瀅噴出一大口二氧化碳,這誰啊那麼有才,四十二度還沒燒傻???
田老師搶過來看看,照倒黴熊孩子腦門一通狂點:“杜騰,體溫計不能搓水銀頭,你瞅瞅這都到頭了,快捏爆了!”用力甩甩還給滿臉無辜的小杜同學:“重測!”
劉子瀅蹲臺階上簡直笑岔氣,湛閎肆彎著月牙眼朝她伸手:“來,回教室吧。”
她愣了愣,側身避開那隻初具完美雛形的細白小手,快走兩步越過他回頭道:“走哇。”
湛閎肆指尖劃過一道失落弧線,轉身已是笑意冷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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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來得如此快,快到劉子瀅經過漫天飄滿絨狀柳絮的甬路才恍惚片刻,揉揉發癢的鼻子感慨一番:“啊~春天到了,冰雪開始融化,萬物復甦動物們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高年級學生蠢蠢欲動,她和王淨去廁所路上就瞄著幾對小情侶大大方方手牽手,壓根沒有避嫌的意識要多放肆有多放肆,澎湃的初生荷爾蒙氣息籠罩全場,到處瀰漫著戀愛的酸臭味。
“聽說二班的王金全在追夏曉晴。”王淨收回視線,“放學經常瞅見他給夏曉晴買辣片吃。”
劉子瀅促狹眨眼壞笑:“羨慕啊?”這棵鐵樹無論如何瞅離開花還得再過十幾年吧。
“你快拉倒吧!羨慕他們幹嘛,辣片又不能當飯吃。再說王金全長那樣,跟南瓜多摳出倆鼻孔似的。”停下幾秒捂住劉子瀅嘴巴,緊張兮兮左右看兩圈,“你可別說給夏曉晴說,她非得找我打架不可!”
劉子瀅做出“ok”的手勢,等王淨鬆手她拍拍胸脯說:“你再信不過我那我扯條三尺白綾尋棵歪脖樹自掛東南枝好了,咱倆交情可是往亙古長存方向科學發展的,不能因爲一點信任危機毀於一旦。”
王淨鬧著玩輕推死黨一下:“數你貧,說出的話也就湛閎肆能聽懂。唉?你跟咱學習委員”
劉子瀅嗷一嗓子堵死她接下來的八卦:“淨淨你丫去完廁所沒洗手呢吧,上來就捂我嘴?!”
“啊哈哈”王淨尷尬地拐進水房院門,冷不丁與向外走的翟皓撞個正著。
翟皓低頭瞅一眼剛撞他的是哪位嫌命大的主兒,看清是熟人才舒緩神色客氣問候道:“有事嗎,疼不疼?”
王淨文靜的臉蛋剎那燒紅,捂嘴從他身邊貓過去:“不疼!”
劉子瀅和翟皓面對面乾瞪眼。翟皓納悶:“她真沒事,感覺像撞傻了呢?”
劉子瀅高深莫測地咧嘴笑了笑,新長出來的兩顆小虎牙在陽光照耀下白得發亮:“喔——嘖嘖嘖~”小王同學你還挺有眼光的嘛,相中了未來的霸道總裁。
週三例行值日,劉子瀅擦完講臺黑板便走到教室後倒垃圾,綠色垃圾桶內有張紅色信封掩在成團的廢紙之中,鮮豔的顏色格外扎眼,她竟沒嫌髒鬼使神差地拈起來默唸的封面文字:獻給張琪——我的天使。(旁邊畫了朵醜巴巴的玫瑰花)
她嘴角抽了抽,尚未拆封便被無情拋棄的可憐情書被擲回去。二次打擊啊,人家三年級都能看也不看地扔掉某純情正太的曖昧結晶,自己前前後後活了快三十甭提情書就連,就連
思維不受主觀控制私自調取過生日時湛閎肆送她糖盒中附帶的那張粉紅小條條,惱羞成怒的某人拍拍腦門惡聲道:“什麼,滾滾滾!”
湛閎肆涮墩布回來見劉子瀅糾結地盯著垃圾桶拍腦門,左手把墩布立在後門牆角,默默彎腰提起髒桶:“我來吧,你去擺桌椅。”
劉子瀅哪能麻煩小冷帥,閃電出手薅住他脖領不費吹灰之力連人帶桶180旋轉正對自己。湛閎肆清明的雙眸微微睜大手裡拎著的大桶受慣性將他往前拉,爲避免劉子瀅被垃圾襲擊,情急之下他一頭扎進她懷裡,大桶在地上軲轆幾圈垃圾散落一地。
二人在各色各樣草稿紙與零食包裝袋製造的浪漫幻境中緊緊擁抱。
王淨站在邊緣呈癡呆狀,不僅是她,教室內所有值日生都一副攜手見證奸|情誕生的齷齪表情。
劉子瀅推飛湛閎肆,深吸一口氣抄起笤帚歸攏廢物,淡淡微笑對大家說:“幹活啊,打掃不乾淨想被田老師罰一個星期嗎?”有毛少見多怪的,沒瞧過猥瑣老阿姨抱漂亮小正太麼?呵呵噠。
湛閎肆在校門前追到劉子瀅,醞釀很久憋出一句完整話:“別擔心,我警告他們不許瞎傳了。”
“哦。”目不斜視朝前走。
“等等,我那個”
劉子瀅掏出兜裡剩的一顆牛軋糖暴力撕開糖紙塞嘴裡,含糊不清說道:“別解釋了,解釋我也不想聽。抱抱又不是親親,我成天抱我家狗也沒見它對我索賠精神損失費,而且你長得比我好看不是一星半點,外人頂多以爲我是撞大運才讓你‘非禮’,按理說我應當誠惶誠恐戴恩戴德,當時沒對你五體投地是我不識趣了。”
湛閎肆抿脣角:“可你表情告訴我你內心不是這麼想的。”
劉子瀅太陽穴直突突,冷笑著剖析心理:“對,我有陌生人肢體接觸恐懼癥,與內心不接納的人親暱會很不舒服,你滿意了嗎?”即使親近如王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的觸碰也會使她條件反射輕微退縮一下,遑論對面從始至終未有交友打算的高嶺之花。
“劉子瀅你把翟皓程修齊當朋友,爲什麼就不能把我當朋友!”湛閎肆十一年來頭次產生憤怒與不甘交織的複雜情緒,胸口像揣著一把烈火恨不得燙死眼前這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白眼狼無語幾分鐘,目光落在小冷帥腳邊的地磚,輕描淡寫道:“你和我不是一類人。”翟皓與程修齊也不是,你們最後都將走向規劃好的道路扮演起各自該有的角色,無一例外耀眼奪目高高在上睥睨衆生。而我不過一介妄圖靠考試證明自己的普通人,掉進人海水花都不會產生的平庸者。與你們爲伍只會加速承認自己的自卑愚蠢,可我卻拼命希望躲在假象裡過完蒼天額外施捨的一生。
湛閎肆昳麗的面容漸漸萎靡,左手成拳渾身泄氣般堪堪站直,深棕的雙眼霧氣迷濛:“我覺得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吶”那麼瞭解你,那麼關注你,那麼珍視你。
“你會忘記我的。”劉子瀅深深看他一眼,我們註定沒有緣分,屬於你的天空比我更加廣闊,恰恰是我永遠不敢肖想的高度。
說完自認爲很酷地雙手插兜揚脖哼著不著調的曲子邁步奔東走,湛閎肆在此刻突然發力勾住她書包帶,把人拽進一個死角,見四下無人閉眼嘟起粉潤的小嘴吧唧在一臉煞白驚恐的劉子瀅臉頰快速印下一吻。
“這樣我就忘不掉你了。”湛閎肆愜意挑眉,定定凝視倚牆吐魂狀的劉子瀅。
劉子瀅緩緩轉動眼珠,渾身哆嗦牙齒打顫:“你,你打哪學的?”
湛閎肆赧然淺笑,兩顆小梨渦分外可愛:“電視裡。”成功了?她答應和我做朋友了?
下一秒劉子瀅一拳砸向他有別於亞洲人的挺直鼻樑:“小屁孩子不好好學習學電視裡耍流氓,能耐的你昂!登徒子不打一頓還就沒人攔得住你到處撒野了哈?!”
“唔”湛閎肆捂鼻子蹲下,受傷部位火辣辣地疼。
怒火難平又蹬了他一腳:“神經病!!!”氣死寶寶了!
ry??[重生]第二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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