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一處略顯清幽又不失雅緻的宮殿處,被蠟燭的光照得影影憧憧的屋內正傳來一陣陣嬉笑打鬧的聲音。
“砰!”
□□撞擊桌面的聲音傳來,光從聲音便能聽出這一下怕是撞得不輕。
“我不玩了!”
鶯鶯氣憤地一甩手,轉身坐到了自己的牀上。
“我的力氣完全沒有你大,和你比掰手腕完全是自取其辱!”
見鶯鶯真的有點生氣,香玉稍微遏制了自己笑得前俯後仰的動作,向前幾步也坐到了鶯鶯的牀上。
她推了推鶯鶯,見她只是扭了扭身子更加背對著自己,不由得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吧昭君,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輸不起啊!”
“哼!”
見香玉非但沒有安慰她,反而笑得更歡快了,鶯鶯不由得更生氣了。
她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才壓下了自己打人的衝動。
畢竟自己也打不過她。
“哎呀昭君,不要生氣嘛。你看,我們這是各有所長對不對?我只是力氣大,可你,卻琴棋書畫樣樣擅長啊對不對?”
見自己的小姐妹都快變成一隻小海豚了,香玉終於全力壓制住了自己想笑的衝動,轉而安慰起她來。
“你不忿我今晚贏了你這麼多次,那現在你來做你擅長的,贏我許多許多次,好不好?”
聽到香玉這麼說,鶯鶯的臉有點繃不住了,她偷偷往後瞄了香玉一眼,見她的確一臉誠懇,這才喜笑顏開。
“好,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們比彈琵琶!我在這方面絕對會比你厲害那~麼多的。”
“啊?彈琵琶?可是……好吧。”
沒想到鶯鶯居然提到了自己最不擅長的琵琶,香玉不由得有些傻眼。但爲了讓自己的小姐妹緩解一下被自己贏了整整一晚上的鬱氣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
車碾殘花。
漢元帝此時正在幾個小黃門的陪同下在掖庭附近轉悠。
他此時正爲自己這兩年挑選的侍寢之人姿容不甚美麗而感到鬱悶,忽而聽到了隱隱約約傳來的琵琶聲。
這是何人在彈琵琶?愛好竟然如此清雅。漢元帝瞬間來了興趣。
尋著琵琶聲,他漸漸靠近了鶯鶯與香玉所在的庭院。
制止了小黃門欲要通報的舉動,他悄悄地往院中探看。
這一看,卻讓他幾乎是怔在了原地。
眉掃黛,鬢堆鴉,腰弄柳,臉舒霞。*
這是一個何等的美人啊!
[若能與這樣的美人共赴巫山雲雨,豈不美哉?]
鶯鶯正在撫弄著琵琶,突然聽到了這樣的彷彿就回蕩在她耳邊的話。
這讓她悚然一驚,琵琶的聲音也隨之停了下來。
“誰在這裡?”
她略有些驚慌地環視四周,不期然地撞上了門外一雙饒有興味的眼睛。
[小東西還挺警惕的。]
鶯鶯感覺更加驚慌了。
她分明沒有看到這人的嘴開合過,那她聽到的這兩句聲音究竟是從哪裡出來的?
她不由得有些懊悔。
早知道今夜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就不因爲看到香玉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的樣子而心軟讓她回去了。
這樣的話,現在她們至少是兩個人,還可以互相打氣。
見自己被發現了,而這個小美人似是還被自己嚇到了,漢元帝直接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莫慌,是朕。”
朕?這個稱呼讓鶯鶯瞬間反應了過來,而來人大大方方走出來的動作以及其與之前響起的別無二致的聲線也讓她的心頭有了猜測。
“妾身不知陛下駕臨,未能出門遠迎,望陛下贖罪。”
鶯鶯快速前進幾步,迅速地跪倒在地,說出了請求寬恕的話。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先前聽到的那兩句話應該就是漢元帝內心的聲音了,這也的確符合自己得到的信息中說的自己在遇到“世界線”中的核心人物時可能會出現的特殊情況。
不管它的具體原因是什麼,能夠充分了解聖意終究是對她有好處的。
比如現在。
[真是可愛。]
至少她知道自己的過失和不是很真誠的道歉的確被輕易地接受了。
“不知者不罪,快快請起。”
真正的美人果然不管做什麼樣的動作都是美的。
漢元帝有些癡地看著鶯鶯跪伏在地上的動作,過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迅速地向前一步,親自扶起了鶯鶯。
“你是這裡的代召宮女吧,姓名爲何?”
[她的手真軟啊。]
順著漢元帝扶她的動作站起來的鶯鶯突然聽到了他這樣的想法,尚且低垂著的面容突然有些僵硬。
……好吧,看來這一技能也並非全然地好。
至少自己大概得花費比其他時候更多的精力來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而且,沒想到堂堂天子,心裡想的事情居然也這般齷齪。
“妾身姓王名嬙字昭君,乃成都秭歸縣人,確是此處的代召。”
鶯鶯擡眸迅速撇了一眼漢元帝,又微微低下了頭,聲音有些小地回覆道。
[真美啊!]
看來她的表演很是到位。
……不過沒想到這個皇帝不僅心中想的事情與普通的男子一般無二,就連樣貌也顯得有些過分蒼老。
雖然知道自己任務的其中一個流程就有讓漢元帝看上自己這一環節,鶯鶯仍是感覺有些不舒服。
“原來是昭君啊。真是個好名字。”
漢元帝不吝誇讚。
頓了頓,似是又想到了什麼,他轉而又微微沉下了臉。
“爲何昭君生得如此美貌,朕卻從未在畫像中發現你,竟使得明珠蒙塵呢?莫非是受了什麼委屈?”
[宮中竟還有人膽敢這般糊弄於朕?真是豈有此理!]
鶯鶯瞬間有些焦急。
雖然她幾乎已經確定了那毛延壽絕對有問題,否則他也不會在與自己第一次會面的時候就留下那麼大的破綻。
可就自己這兩年和他的接觸來看,除了的確有些貪財以外,他的確也是沒有其他的缺點的。
對自己,他更是莫名地無比友好。
自己雖然非常想完成任務,可也絕不願有人因爲自己而遭受無妄之災。
畢竟,且不論原劇情如何,他當時的確是因爲自己的懇求才故意把自己畫醜的。
幸好自己在這兩年裡早已有了足夠的準備。
“陛下多慮了,昭君並無什麼委屈。”
“哦?”
漢元帝微微瞇起了眼睛。
“經過與昭君你的這一番交談,朕倒是對你的畫像有了些印象。若你沒有受什麼委屈,那爲何你的畫像卻全然沒有顯現出你的風姿?”
“實是昭君自己的原因。”
皇帝畢竟是皇帝,鶯鶯被他略帶怒意的原因弄得有些緊張,聲線不由得微微顫抖。
她暗暗平復了一下心境,這才接著說了下去。
“昭君自詡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故而在毛畫師爲昭君畫完畫像之後,只剩那一點睛之筆後,欲自己親自來畫這關鍵一筆,卻不曾想因爲太過緊張,反而弄巧成拙。”
[原來是這樣的嗎?倒也不是無此可能。]
通過皇帝的心聲得知他已經沒有像剛剛那樣懷疑自己與他人有染了,鶯鶯不由得在心裡鬆了口氣。
“而毛畫師,他畢竟還是有著君子的傲氣的,故而拒絕了爲剛剛纔質疑過他的妾身再作一幅畫的請求。”
[的確有此可能。]
“昭君不必驚慌,朕相信說的話都是真的。”
漢元帝笑瞇瞇地看向鶯鶯。
“只是可惜,竟是因爲此等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讓如此美人在此等深宮空耗了兩年青春。”
“只要能見到陛下,這一切便是值得的。”
鶯鶯在暗地裡翻了個白眼,隨後大著膽子擡眸看向了漢元帝的眼睛,眼中隱有淚光閃現。
[真是梨花帶雨!]
“哈哈哈好,那朕明天就封你爲明妃,你意下如何?”
“妾身謝皇上恩典!”
鶯鶯聽到此等消息,復又打算下跪,卻被及時發現的漢元帝托住了。
她擡眸,眼中更是水光閃動。
[這毛延壽,真是該死,居然讓朕錯過了這樣的美人整整兩年!朕之後一定要治他的罪。]
聽到漢元帝在心中這麼想,鶯鶯的心中有些擔憂。
可她現在也並不能爲毛延壽求情,不然自己剛剛打消的漢元帝懷疑自己心有所屬的念頭必然會在他腦子裡捲土重來。
總之,還是明天爲他傳個消息,讓他先躲一陣吧。
鶯鶯暫時下了決定。
畢竟,在原劇情中,即使沒有自己的通風報信,毛延壽不是也靠他自己逃到了呼韓邪單于的身邊,還爲他獻上了自己的畫像嗎?
啊,說起這個,現在的毛延壽肯定是不會再把她的畫像獻給呼韓邪了,那自己應該怎樣才能達成讓他專門向漢元帝求娶自己的目標呢?
鶯鶯陷入了新的苦惱。
不過,沒等她想得更多,漢元帝接下來的舉動就讓鶯鶯略微有些無暇他顧。
感受著自己的手被一雙蒼老的滿是皺紋的手撫摸著,鶯鶯極力剋制才讓自己沒有起雞皮疙瘩。
“愛妃,你看,不如我們……”
[春曉苦短啊。]
鶯鶯壓下了自己心中的情緒,反握住了漢元帝的手,對著他微微一笑。
“陛下,妾身也迫切地欲與陛下共赴巫山之巔,行那魚水之歡。可是……”
鶯鶯眼中略帶憂愁地望著漢元帝。
“縱使知曉陛下是天子,而妾身不過是個小小的妃子,可是,昭君仍是想盡力如尋常夫妻一般與陛下相處。”
“不知陛下可願再等妾身一日,等到妾身的封妃之日我們再一同行那敦倫之禮?”
[美人不愧是美人,就連想法亦是如此可愛。也罷,朕便忍忍,滿足她的小小要求便是。]
“朕亦是希望如愛妃所願的,想必那日的愛妃,定然是最美的。”
漢元帝亦深情回望著鶯鶯,答應了她的請求。
鶯鶯的眼中頓時充滿了感動。
“多謝陛下!那今晚妾身便在此恭送陛下。”
“愛妃放心,朕必定會盡快爲愛妃確立名分的!”
帶著小黃門開始返回寢宮的漢元帝在行了一段路之後突然又回頭望了一眼鶯鶯所住的院子,卻不妨看到了仍然佇立在那裡的人。
[今晚一行竟能遇到如此深情的美人,真是朕之福啊。]
聽到了這樣的內心獨白,又等了一會兒,見漢元帝真的已經消失不見了,鶯鶯這才鬆了口氣,回了屋子。
見香玉依然睡得死沉,她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你這一聽樂音就困的習慣究竟是怎麼出來的,睡眠質量竟還這般地好。”
強忍著睏意走到香玉牀前戳了戳她的額頭後,鶯鶯才躺回了自己的牀上,迅速進入了夢鄉。
其餘的糟心事還是等明天再思考應該怎麼辦吧。
*
同一時間,距京城不遠的官道上。
呼韓邪眺望著不遠處隱約可見的漢闕,心情難得有些愉悅。
他此次前來,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容易打發了。
哼,之前和他說的什麼公主尚且年幼,當他們都是傻的嗎?
他可是知道的,之前那些和親到他們部落的“公主”,可也都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公主啊。
要不是念著兩國之間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的友好關係,他也並不想貿然挑起戰爭,兩年前的事情他可不會那麼輕易地就算了。
而這次,如果那皇帝老兒還是把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部落當傻子一樣糊弄的話,那可就不能怪他了。
想著這些事,呼韓邪的眸中閃過了兇狠的光。
更何況……
想到自己帳中那無故出現的那副美人畫,以及隨畫附上的消息,呼韓邪不由得有些心馳盪漾。
自己這次可是帶著明確的目的來的,這種情況下,那皇帝總不會告訴自己,王嬙那麼一個大活人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吧。
*
第二天的朝堂上。
在強忍著不耐聽完了自己的朝臣那在自己看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之後,漢元帝終於迎來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環節。
想到自己今晚就會收穫一個對自己情意滿滿的小美人,他有些渾濁的眼睛都變得清明瞭些許。
然而,正當他清了清嗓子,向自己身邊的小黃門示意,讓他代爲宣佈自己的旨意之時,卻突然有了了變故。
門外遠遠地傳來聲音。
“報!呼韓邪單于前來覲見,欲於陛下商討王嬙王昭君的和親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