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此時是真的被來人給弄懵了。
自來到這宮中之後,鶯鶯很少見到別的男子,更不要說會和什麼人培養(yǎng)出這種極爲(wèi)深厚、同時也極爲(wèi)危險的“浪跡天涯”的感情了。
就算是藉著自己的職務(wù)之便,這兩年和她私交還算不錯的毛延壽,也僅僅是止於朋友的關(guān)係而已。
所以,這個突然闖入她的房間,說要和她“浪跡天涯”的人,究竟是誰?
來人應(yīng)是見她許久沒有說話,便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了下去。
“昭君你放心,我已經(jīng)將一切都打點好了,從你這裡通往宮外的值勤都已被我早早打通了關(guān)節(jié),現(xiàn)在我們一起出宮,是絕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哦,原來之前的呼韓邪能夠暢通無阻地過來,是這個人的原因啊。
鶯鶯淡定地忽視了來人的一堆廢話,從中提煉出了有效信息。
那看來這人還挺有些本事。
“……時間緊迫,我們快走吧!昭君!”
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耐地聽完了來人的話,鶯鶯終於在來人非常獨(dú)斷地要直接拉著她走到時候開口說話了。
“這位大人,雖不知曉您心中究竟是何時與昭君培養(yǎng)出瞭如此深厚的情誼,昭君卻是與您一點都不熟的。”
邊說著話,鶯鶯邊迅速後退幾步,略帶著些警惕地望著來人,密切觀察著眼前的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動作。
雖然眼前這人似是有些腦子不好,單憑他是個力氣遠(yuǎn)比她大的男子,還有著疏通宮中關(guān)卡的權(quán)力,她便需要多防備著他些。
然而,這人其後的動作卻讓鶯鶯覺得自己防備的舉措實是有些沒有必要。
鶯鶯只看到自己話音落後,這人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似是突然變成了個木頭樁子。
……似是被自己的話打擊狠了,一時想不起來要做出什麼反應(yīng)。
這人的抗壓能力未免也有些也太低了吧。
而且,她現(xiàn)在都沒明白,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都不記得她們有見過面,他爲(wèi)什麼卻這副用情至深的樣子?
見這人只是愣在那裡,的確沒有動手的意思,鶯鶯繼續(xù)放心地說了下去。
“故而恕昭君並不理解,也絕不能聽從您的安排。此處畢竟是宮中,您身爲(wèi)外臣還是不宜久留的,昭君這便不送了。”
眼前人的表情在自己的話全部說完之後變得更加豐富了。
若不是這麼形容一個與自己無甚冤仇的人有些失禮,鶯鶯都想用上神奇這個詞。
不敢置信,失落,不忿,憤怒……
在遇到這人之前,鶯鶯從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可以表情豐富到如此地步。
鶯鶯再次後退了幾步,以防自己被他情緒失控之下傷到。
萬幸的是,來人似是還記著自己是君子,不與女子動手,最終也沒有拿她怎麼樣,而只是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對著自己憤憤地說道:
“哼!沒想到你這女人居然如此絕情。等著瞧吧!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說完這話,他便直接甩袖而去了。
???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絕情了?
望著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鶯鶯再次陷入了迷惑,開始苦思冥想這人究竟是誰,居然單方面的和她有了如此“親密”的關(guān)係。
她著實不記得自己和誰有過這麼一段“驚天動地”的情。
說起來,在兩年前,自己好像的確見過一個和眼前這人給人的印象極爲(wèi)相似的人。
他們很能自說自話,也都有種極爲(wèi)自命不凡的傲氣,似乎除了他們世人皆螻蟻。
那人好像是叫……五鹿充宗?自己當(dāng)時還判定他是個穿越者來著,只不過因爲(wèi)覺得他太傻沒往心裡去。
有了具體的懷疑線索之後,回憶便越發(fā)清晰起來。
在確定今天這人的確與自己記憶中五鹿充宗模糊的面容長得極爲(wèi)相似之後,鶯鶯已經(jīng)能肯定來人的確就是那位穿越者、尚書令、“皇上寵臣”了。
終於想起了他是誰,鶯鶯不由得鬆了口氣。不過很快,鶯鶯又想起了那人令人迷惑的態(tài)度,不由得再次鬱悶了起來。
天地良心,她們之間的關(guān)係絕對沒有到那種可以冒著生命危險“浪跡天涯”的地步啊。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這兩年下來,這位穿越者五鹿充宗的蠢更加變本加厲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鶯鶯終於拋開了這個困惑,不再關(guān)注了。
畢竟以她正常的思維,完全無法理解那人奇特的想法,想再久也是無濟(jì)於事。
*
另一邊,五鹿充宗在氣沖沖地往宮外走的時候,仍然對鶯鶯居然說自己和他不熟而感到憤怒無比。
這女人竟然敢這樣對他!他們兩年前的那次會面,她竟然是全都忘了!
她究竟把他當(dāng)成了什麼!他可是知道,她與那老皇帝之間可是真真切切的一見鍾情的。
她甚至不惜在前往和親的路上自盡爲(wèi)那老皇帝守節(jié),就因爲(wèi)老皇帝在她臨走前對她的幾句甜言蜜語。
自己這麼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在她心裡居然還比不上那個老皇帝嗎?
她居然說他們兩人不熟,她居然沒有對自己一見鍾情!哼!看來就算她是古代四大美人之一,那眼光也一點都不好使。
既然她這樣對他,就不要怪他也無情了。
想到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憑藉現(xiàn)代人的思維積攢下的權(quán)力和財富,五鹿充宗露出了一個陰狠的笑容。
*
呼韓邪在見過鶯鶯回到自己的驛館之後,想著自己這次與鶯鶯的會面,不由得再次嘿嘿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自己這未來的閼氏,居然這麼合他的胃口。
不僅容貌長得極美,就連性格也不像自己之前見過的前往和親的女人那樣懦弱。
還敢與自己嗆聲,真是火辣。
想必有這樣的母親,他們將來的子嗣也一定會無比優(yōu)秀。
“單于!門外又有漢人求見。”
門外侍衛(wèi)的通報讓呼韓邪飄飛的思緒瞬間回籠,他定了定神。
“請他進(jìn)來!”
見來人又是漢元帝那老兒身邊的小黃門,呼韓邪不由得有些煩躁地撇了撇嘴。
這皇帝究竟是怎麼回事?居然兩次三番地來勸說讓他換個和親人選,還說如果他願意換,甚至可以以一換二甚至更多。
且不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及得上王昭君,就算真的有這樣的女人,他身爲(wèi)大單于的臉面難道是擺著看的嗎?他讓他換人他就必須換人?
不過畢竟是皇帝,面上還是得尊敬一點。
呼韓邪勉強(qiáng)壓下了自己心中的不耐,和來人周旋了起來。
邊隨口敷衍著小黃門,他邊在心裡暗暗思索著現(xiàn)如今的形勢。
再等一段時間,他就不信,兵不強(qiáng)馬不壯的漢廷還敢冒著得罪他們部落的風(fēng)險一直這麼拖延。
即使有那麼兩個刺頭……
呼韓邪想到了自己打聽到的朝廷上極力阻止這次和親的毛延壽和那什麼五鹿充宗,以及權(quán)力看似最大的漢元帝。
哼,不足爲(wèi)懼。
想到萬事皆成定局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擁有這樣的美人了,呼韓邪覺得就連自己此時和這小黃門進(jìn)行的毫無價值的周旋都變得更加可以忍受了。
見小黃門說話的時候都哆哆嗦嗦的,他咧了咧嘴角,對人笑了一下,想讓他放鬆一點。
小黃門哆嗦得更厲害了。
哼,膽子還不如個女子大。
*
第二天。
雖然讓自己出塞和親的旨意一直沒有真正下來,可是從最近漢元帝來看自己時越來越猶豫,越來越“痛苦”的內(nèi)心,鶯鶯知道那個時間應(yīng)該也臨近了。
再加上昨天自己無意中見到的呼韓邪單于那如此篤定的態(tài)度,鶯鶯打算早做準(zhǔn)備。
畢竟,雖然她並不怵前往草原和親,可那裡的風(fēng)土人情與這裡終究是不同的。
爲(wèi)了讓自己到那裡之後能夠更好過一點,還是現(xiàn)在多準(zhǔn)備一些比較好。
正收拾著東西,鶯鶯便聽到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這兩天到底怎麼了?爲(wèi)何前來面見她的人如此之多?
先是漢元帝幾乎每日都來她這裡轉(zhuǎn)轉(zhuǎn)也就罷了,畢竟知道他對她仍是有著企圖的,也已在她面前放下了大話,不來反而有些說不過去。
昨天又莫名其妙地來了呼韓邪單于和那不知所謂的五鹿充宗,叫她很是花費(fèi)了一番心思應(yīng)付。
今天又是誰?
鶯鶯有些鬱悶,還有些納罕。
雖然不曾見過真正的和親場面究竟是怎麼樣的,可她在這兩年裡也是聽人談?wù)撨^的。
所有的人基本都會因爲(wèi)和親的人即將前往那種偏遠(yuǎn)之地、毫無利用價值而對其敬而遠(yuǎn)之。
而那人會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堆響亮的名頭以及中看不中用的交口稱讚而已。
鶯鶯自問自己人緣並不是很好,也並非那種左右逢源、長袖善舞之人,對到自己這裡發(fā)生的訪客衆(zhòng)多的例外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雖然心裡頗有些不情願開門,她還是在磨蹭了一會兒之後前去開了門。
將人拒之門外總不是個道理。
打開門,來人的身份以及他臉上甚是憂傷的神情卻叫鶯鶯愣住了——
門外站著的人,赫然便是毛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