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目睽睽之下,高瀚卻是哈哈大笑,佈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的盯著高強,猙獰地說:“怎麼?懷疑我?懷疑我殺了杜月玲?我爲什麼殺她?笑話!就憑一句破詩就認定我是兇手!”
“大哥,沒有說你殺了三姨娘,只是……”高強知道高瀚的性格,暴躁,魯莽,卻又十分的陰狠,若把他惹急了,還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來。忙上前解釋道,但卻被高瀚打斷了。
“誰是你大哥啊?你算甚麼東西啊?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我告訴你,你只是一個下人的種!一個卑賤的下人的種!你算甚麼東西?高二少爺?我呸……”高瀚一把推開站在面前的高強,“高家只有一個少爺,那就是我高瀚!”高瀚惡狠狠的盯著一動不動的高強,拍著他的臉,咬牙切齒的猙獰著對著高強耳畔獰笑著輕聲說道:“說白了,你就是我高家養(yǎng)的一條狗而已!別得寸進尺,想把我趕走,然後得到高家的財產(chǎn)是吧?做夢!”高瀚大聲的對著高強吼道,唾液噴了高強一臉。
靜靜地站著,高強任由高瀚發(fā)瘋似的吼著,深沉的眸子依舊如古井一般幽深平靜,任由高瀚如醉漢一般將唾液噴在自己臉上,沒有言語,也沒有閃避,只是喉間輕輕一動……
“放肆!”田慧妮看著高瀚那如瘋狗一般亂吠的猖狂勁兒,再加上平日裡也看不慣他那種自以爲是,不務(wù)正業(yè)的浪蕩行爲,當下滿臉怒容,一拍桌案站了起來。
高瀚一震,轉(zhuǎn)頭一看,“喲,忍不住了?要發(fā)威了?”高瀚皮笑肉不笑的轉(zhuǎn)了一下脖子,眼神狠狠的迎上了田慧妮怒視的眼光,”你閉嘴!什麼東西?田老婆子,我早就看不慣你了!別在我眼前指手畫腳的!”高瀚突然衝著田慧妮厲聲吼道,衆(zhòng)人心裡皆是一驚,大廳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了。
高瀚幾近瘋狂的站在大廳中間吼著:“我是誰?我是高家的大少爺!根正苗深的高家大少爺!”高瀚拍著胸膛,一指田慧妮,狠狠地吼道:“是你,田老婆子!你一直看我不順眼,老頭子在時你便這樣,現(xiàn)在老頭子死了,你還變本加厲了!老頭子死了,本應(yīng)由我這高家大少爺當家,你算什麼啊,佔著當家人的位子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只讓我管一個小賭場還防著我,高家的生意都不讓我沾,任由外人去掌管!告訴你田老婆子,我高瀚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管不著!在我眼裡,你就是老頭子身邊一個不會生蛋的雞而已!”高瀚臉色血紅,額上青筋鼓起,唾沫橫飛,衝著田慧妮大喊大叫。
田慧妮被高瀚一陣搶白,怒氣填胸,噎在那裡,胸口急劇的起伏,臉色也越來越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竟“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腥紅的血噴在地上,觸目驚心,幾個丫鬟連忙扶著田慧妮搖搖欲倒的身體。
“懷疑我?媽的!老子昨晚是回來過,可老子是回來拿錢的!老子身爲高家大少爺,賭場的收入居然還要上交?老子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誰敢放半個屁?”高瀚仍舊在那裡瘋狂的咆哮著。
倪敏珠本來坐在軟榻上看著兒子罵田慧妮呢,見勢頭不對,連忙拉住暴怒的兒子,對著田慧妮解釋道:“大姐,您別生氣,高瀚太激動了!他昨晚是回來過,但他只是去問我要了些錢,賭場的錢讓
他花了一些,害怕您今天查賬,想先從我這裡拿點補上,怕您知道,便悄悄回來,我給了他一些大洋和首飾,他便走了!他是不可能殺三妹的!”
田慧妮臉色蒼白,緩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顫抖著手指著高瀚罵了一句:“逆子混賬!來人,把他關(guān)進柴房,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
幾個家丁面面相覷,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面色蒼白,怒氣衝衝的大夫人,又偷偷的看了看紅著雙眼的大少爺,沒有人敢邁步,田慧妮見家丁猶豫,喝道:“快點!”幾個家丁不敢違逆,上前將暴怒的掙扎的大少爺扭住,押往柴房,大少爺高瀚竭力掙扎,大聲罵道:“田慧妮,你不得好死!你……”轉(zhuǎn)過了走廊,聲音漸漸小了,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黑暗中……
倪敏珠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眼睜睜的看著家丁將自己的兒子扭送往柴房,想要求求田慧妮,但是見田慧妮那蒼白嚴厲的臉色,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她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的。倪敏珠看了一眼坐在那裡一直沒有說話的高二老爺,見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雙水泡眼若有所思的盯著廳外深沉的夜空,倪敏珠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能爲力了,只有慢慢的想辦法了,無奈的坐了下來……
田慧妮覺得頭昏胸悶,十分難受,便吩咐丫鬟將自己扶進房間,一直坐在那裡沒有說話的高天見田慧妮走了,便吩咐衆(zhòng)人散了,各回各房,又囑咐小剛孫虎守住柴房,看好高瀚,也回東客房去了。本來高天在別院居住,見高家事多,便搬進了高府東客房暫住。
高強大多數(shù)時間都住在“吉祥齋”,只有有些時候回高府,他喜歡安靜,不喜歡住在前院的東客房,便選擇住在荷塘岸邊的西客房。西客房中雖然沒有東客房佈置的堂皇富麗,但也典雅幽靜。高強站在荷塘邊上,藉著月色望著湖心亭下微波粼粼的水面,高強苦笑,高瀚的話像刀一樣刻著他的心房,有什麼辦法,自己必須隱忍,望著蒼穹長長地呼了口氣,“要不是因爲那件事,我早就走了!何苦在這裡受人譏諷?”一想起那件事兒,高強深沉的眼眸頓時堅毅起來,隱隱還有道道殺氣……
高強嘆了口氣,正想往自己房間走去,一旁的假山閃出一個人影,“二少爺,四姨娘有請一敘!”高強定睛一看,是四姨太的丫鬟梅香,不覺的想起那夜也是在這裡聽到她們主僕的對話情景,高強一愣,不知四姨太找自己有什麼事,想了想問道:“梅香,四姨娘叫我有什麼事啊?”
梅香搖了搖頭,“四姨娘只叫我請您,說是您去了就知道了!”
高強知道這丫鬟肯定是在騙自己,以四夫人和她的關(guān)係,怎麼可能不知道?高強想了想,便隨著梅香往隱在紫竹林後的清心居走去。
穿過鵝卵石鋪的小道,兩旁的紫竹在秋風(fēng)中嘩嘩作響,清心居是一棟小樓,掩在紫竹林後顯得格外的寂靜,佛堂也建在清心居旁邊不遠,月光下門前柱子上刻得鎏金對聯(lián)倒是看得清楚,“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倒也說得真實!
“不知四姨娘叫高強來有什麼事嗎?”進入清心居,一抹淡淡的花香鑽入鼻中,沁入心脾的舒爽!高強不好意思到處觀看,邊坐下來問坐在正中的四姨太紫玉。
紫玉坐在鋪著白色羽絨坐墊的椅中,手裡拿著一串檀木佛珠,對著在一旁侍候的梅香吩咐道:“香兒,快給二少爺沏茶!”又轉(zhuǎn)頭對高強微微欠首道:“二少爺不必拘禮,待用茶之後再說不遲!”
梅香沏完茶,端到高強面前,高強忙起身接過,“二少爺,小姐只喝茉莉茶,還望二少爺見諒!”
高強接過茶杯,“沒什麼,茉莉茶清香淡雅,是茶中正品啊!”說完,揭開茶蓋,輕輕的吹著,抿了一口,放在了一旁的幾上。
紫玉看了梅香一眼,梅香走到門口,打開門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確定無人後朝紫玉點了點頭,高強見主僕二人如此行徑,小聲的問道:“四姨娘是擔心隔牆有耳?”
紫玉點了點頭,“是啊,如今高家危機重重,又出了那麼多事兒,人人勾心鬥角,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紫玉又朝梅香點了點頭,對高強說,:“二少爺,請到書房說話!”便起身朝屋內(nèi)走去。內(nèi)廳比外廳還大,合爲兩間,中間用拱形器皿架隔開,外面像個書房,紫檀木書桌,書櫥書櫃,擱滿了一摞摞書卷。南首窗臺上擺著兩盆文心蘭,開的正豔,花莖輕盈下垂,花朵像一朵飛翔的蝴蝶般奇異可愛,極富動感。高強看著這開的正豔的花兒,紫玉見了,問道:“二少爺也識得此花?”
“奧,偶然見過!這是文心蘭,又叫金蝶蘭,一般都爲黃色,可像這樣潔白的倒是少見啊……”高強讚道。窗外便是荷塘,荷花的香氣飄入房中,很是令人舒服。窗下的長幾上放著一張古琴,古香古色,看來有些年頭了,想是也極其珍貴。琴旁放著一個宣德銅香爐,一縷縷薰香正從蓋上孔隙飄出,和著荷花的香氣,整間屋子洋溢著淡淡的清香。另一牆邊的長幾上,陳設(shè)著雕龍玉璧,側(cè)旁放著和田翠玉的玉如意,牆上掛滿了橫豎條幅,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書法摹本,有張旭懷素的草書千字文,有黃庭堅蘇軾的書法真跡。南窗相對的是一面三折屏風(fēng),左右兩扇,是一幅煙雨蒼茫的山水,正中一扇,卻是白挺的《西湖賦》:春雨爲觀,香月爲鄰,水竹院落。無邊風(fēng)月見天地心以致之。高強踏著軟軟的地毯,不禁暗暗讚歎。
二人坐在紫檀木書桌旁的軟凳上,梅香又端來兩杯茉莉茶放在二人身側(cè),便站在紫玉身旁。高強心裡疑惑,這麼神秘又不知要說什麼?但又不好再次詢問,只有等著紫玉開口。
半晌,紫玉問道:“二少爺可知那花的花語?”紫玉指了指窗臺上的文心蘭。
高強看了一眼窗臺上的花,“以前聽過一個養(yǎng)花的人說過,說是這種花象徵著等待。高強愚鈍,不知是對是錯。”
“不錯,文心蘭象徵著隱藏的等待!”紫玉看了一眼高強,鄭重而小心的說道,“我想請二少爺幫我一個忙……”
夜空中星光點點,若鑲嵌在天幕上的水晶,一輪明月衝出幾縷薄雲(yún)的羈絆,掛在天空……
望著高強漸漸消失在竹林的身影,紫玉輕輕地舒了口氣,“一年的暗察試探,終於在高家找到了值得信任的人,並且他一定能幫到自己,因爲他和自己一樣,都揹負著同樣的昨天!”
月亮越來越圓了,中秋節(jié)快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