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發燒是絕不可能發燒的。
她只是靈力枯涸，沒力氣去掩蓋這種跟人類不同的小細節了。
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解釋，體型越小的哺.乳.動物，體溫越高；用封建迷信非自然的眼光來看，就是她剛受過雷劫，邪火還沒散出去。
只是這兩條解釋，沒有一條能跟林迅說的。
察覺林迅停下了腳步，蘇黎用堅定不移的語氣小小聲祈求著：“林哥，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柔軟的脣瓣在不經意間蹭過林迅的頸窩，她像是嚇到一樣猛地後撤。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林迅失了平衡，一陣手忙腳亂穩住身形，纔沒讓少女從懷中掉下去。
被這變故嚇了一跳的，不止林迅。他才緩口氣，就覺得頭皮緊繃，髮際線那一圈又痛又麻。
爲了符合人物裝扮，林迅今天黏了頭套，因怕跑動時掉了，所以粘的極牢固。
好在剛纔沒有摔倒，不然估計要被扯掉一層皮……她怕是真嚇到了吧？
只是不知道嚇到她的，是差點摔倒，還是自己發現她發燒。
“林哥……”蘇黎眼眶微紅，緊緊抱著林迅的同時，繞到他頸後的手指還抓著垂下的馬尾不放，“拜託你了?！?
她不是羅思甜，不是節目組的不可放棄。
不論是節目組還是羅思甜本人，都不會捨得高額的出場費和互相帶來的熱度，感冒發燒這種小病，絕不會影響他們的錄製。
而之前從未在公衆面前露過面的蘇黎，只要露出一點會拖累攝製進度的苗頭，都會被提前替換。
想在《急速前進》做NPC的小姑娘，能從普陀山渡口排到海對面朱家尖碼頭。
少女輕顫的睫毛泄露了心中的緊張。
可再怎麼忐忑，她依舊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試圖抓住眼前很有可能會因爲生病而失去的機會。
就算千百年過去，爲了夢想努力拼搏的嬌柔少女，依舊是最能直擊內心、贏得他人喜歡的存在。
對於已對她生了好感的人，自然是怎麼直接怎麼來。最簡單最直接的法子，往往是最便捷最有效的。
蘇黎當名妓能上烈女傳，做孀婦時能進才女錄，讓眼高於頂的才子勳貴們任她驅使，全憑這無往而不利的手段。
“安心，沒事的?！?
兩人四目相對，蘇黎眼中的不確定漸漸被笑意替代。
看著她的笑容，林迅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別在領口的話筒將他的呼氣聲清晰地收錄，坐在監控器前的小呂導演忍不住摘下耳機，揉了揉發麻的耳朵。
呂維一邊緊盯著監控不放，一邊指揮著身邊的助理：“記下記下，這段要錄插播花絮。唉，真是可惜……”
可惜沒提前在他倆身邊安個環形軌道，把這一幕360°轉著圈的拍下來以烘托氣氛。
“唉！”心懷大導夢的小呂導再嘆口氣，對著屏幕里正在講解下一步任務的蘇黎嘖嘖稱奇，“你說這小姑娘又不是科班出身，怎麼鏡頭感這麼好呢？”
包括之前跟林迅、羅思甜三人同框的畫面，要不是她前進時的帶動，絕不會產生那麼鮮明的對比和衝擊。
雖然接梗拋梗的能力，不如他們之前請的那位搞笑擔當，但這樣的意識，簡直是造福後期。
“把笑點多剪點到其他幾位男嘉賓身上。錄製結束後，記得再給蘇小姐包份大紅包?！?
老天爺賞飯，給了小姐姐臉和天賦，同時也給了他們一個交好的機會。
娛樂圈這地方瞬息萬變，無名小卒第二天就能變成當紅明星，一線大佬也能分分鐘變得人人喊打，能多結一份善緣，以後就多一條路。
重新戴上耳機前，呂維雙手合十，對著遠處的觀音金像鞠了一躬。
···
晚上9點，持續整天的室外拍攝暫告一段亂，短暫的休息後，等待衆嘉賓與羣演的，將是整夜的室內遊戲。
跟在林迅身邊蹭了無數鏡頭，本就招來一堆羨慕嫉妒恨目光的蘇黎，在衆人的注視下接受了程澄的邀請，前往林迅的保姆車一起吃飯。
“小蘇你不知道，要不是迅哥剛好在附近拍戲，咱們還沒這麼舒服的地方休息呢?！?
節目組再怎麼捨得下血本，也沒辦法在拍攝地附近變出一個安全性和舒適度都上佳的酒店，供嘉賓們休息。
拍攝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
路過邊吃邊跟節目組聊接下來拍攝任務的小呂導演時，對方並沒對蘇黎出現在兩個當紅小生間表示驚奇，反倒笑著揮了揮手。
直到三人背影消失在車裡，呂維才收回目光：“之前媒體拍的照片你看了麼？可以的話加緊讓他們修圖，把路透早點放出去?！?
所謂‘運氣路人恰好撞上節目組/劇組拍攝’，大多數跟街拍機場照一樣，都是節目方或嘉賓方提前約好的，放出來的照片看似泄露內幕，其實都是炒熱度的手段。
“怕是節目沒播，蘇小姐要先成網紅了?！毙螌а荻酥掳?，暢想未來，“你說我要不要先去找她要個簽名合照？”
他戳開微博，看著首頁那條轉發近六萬條的小視頻，面露嫌棄。
視頻內容，已霸佔了熱搜整整兩天，標題聳人聽聞，充滿了UC新聞部的風格：‘震驚！舟山暴雨原因出人意料！背後的原因竟是——仙人！在！渡劫！’
“要不是這勞什子的雷雨，咱們現在應該在五星級酒店柔軟的牀上好眠?！眳尉S氣鼓鼓的哼了一聲，手還是不由自主點開了視頻。
畫面中整個普陀山上空都被烏雲籠罩，黑漆漆一片不見天日，唯一的光源，就是密集劈向同一處的閃電。
隱隱的，還有兩個人影處在最中心的位置，電光緊貼著他們，像是鐵釘受到磁鐵的吸引，不願分離。
“這特效，倒是做得挺好?！眳尉S咂了咂嘴，“要不是咱們剛好拉了隔離在那兒錄節目，我都要信了這是真的?！?
此時的小呂導演還不知道，即將給他們帶來一波收視率高峰的蘇黎，跟害得他們趕工48小時那場雷雨的始作俑者，是同一個人。
節目組裡，此時在看這段視頻的，不止呂維一個。
離開了鏡頭的林迅放鬆了很多，但也不如之前那麼輕鬆愉悅。
蘇黎皺了皺鼻子，清楚地感受到他幾乎低沉到谷底的情緒，並不是因爲漫長拍攝帶來的疲累。
想要進入一個人的心，就先要曉得他心中擺了什麼事。
並沒有不長眼地直接問心情不好的當事人，蘇黎將疑惑的目光指向攤在沙發上嗑瓜子的程澄。
作爲林迅的搭檔，後來才趕上他腳步的程澄，自然而然的跟全程跟在林迅身邊的蘇黎也混熟了。這個剛剛進入成年期的人類幼崽對所有事都認真又陽光，充滿了小崽子特有的頑皮與朝氣，實在是探尋秘密的不二人選。
揉揉發癢的耳朵，程澄不情不願地坐起來，一把奪過林迅的手機。
“迅、迅哥，吃飯的時候看手機會消化不良的?！彼χ噲D將東西藏到屁股底下，卻不小心壓到了音量鍵。
算得上寬敞的房車裡立時響起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巨大噪音。
聽著……有點耳熟。
看著手忙腳亂關聲音的程澄，蘇黎挑了挑眉，回望林迅：“這個視頻，有什麼問題麼？”
瞟一眼林迅，見他沒有反對，程澄才嘆氣開口：“昨天錄到一半變了天，我跟迅哥回到房車時，正見到這一幕……迅哥想去救人，但是被我和助理們攔住了?！?
林迅笑了笑，不同於平時的溫暖，充滿了苦澀和自嘲：“都是藉口……我看著他摔倒，沒有去扶，下意識先跑了回來……如果對方出了什麼事，我有很大的責任?！?
不耳熟就怪了……這視頻錄的，正是她渡劫時的景象。
所以只有蘇黎知道，不是林迅潛意識裡只顧自己，而是妖修渡劫中自然產生的屏障，影響了他的行爲。
要不是如此，只怕萬道驚雷劈下來，林迅就要成第一個因爲天災去世的明星了。
蘇黎注視著對方，在感受到林迅身上散發的痛苦後，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的自責不是做戲，那麼在車外面的輕鬆，估計是拿出了最大的演技。
那也就意味著，林迅並不介意自己看到他負面的一面。蘇黎在心中輕笑，臉上卻正經又嚴肅。
程澄嘆氣：“咱們不是到處打聽了，沒有醫院接到電傷燒傷的病人，景區那邊也沒接到死……不好的消息?！?
“程澄說得對?！碧K黎突然插話：“林哥，你不用擔心。”
“這個人，是我。”在二人震驚的目光中，蘇黎搶過手機點開視頻，指了指其中一個身影，“後來我被不肯去觀音院的慧止——大師領了回去，昨天上午林哥看到我時穿著的僧袍，就是大師借我的。”
“我還好好的，並沒有人受到傷害。”
蘇黎語氣真誠，直望進了林迅的心裡去。
劇情大體沒錯，她只是漏講了有個道士要殺她的環節。反正當時她正人事不知，跳過這個人算得上情有可原。
林迅：“真的是你？”
程澄：“這麼巧？”
蘇黎先瞪了程澄一眼，才點頭：“你不信的話，等錄製完，可以跟我去寺院問問慧止。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他肯定不會爲了我騙你。”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卻讓林迅被內疚磋磨了兩天的心驟然放鬆了許多。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唸了兩句，擡起眼簾再次看向蘇黎時，已閃爍起前所未有的光芒，“你沒傷著？”
慧止大師年歲雖小，但在普陀山名望極高。一般人就算平常不忌諱，也不會爲了安慰他人，在菩薩面前用大師的名號說謊。
“林哥今天抱了我那麼久，還不知道我身上有沒有傷口？就是淋了雨有些凍著了……”蘇黎作勢扯了扯領口，見林迅垂下視線，才鬆了手，“說不定是因爲我不導電呢？”
林迅失笑：“也有可能，正是因爲害你發燒的大雨。全身溼透的情況下，電流沿電阻最低的體表水和大地形成閉合迴路——”
“好哥哥！咱們吃！飯！”
蘇黎反倒放下了筷子，神色更認真了：“林哥，慧止的僧衣還在我這兒，你如果明天有空，能不能陪我去寺院看看？”
明明忙了整天，此時的蘇黎看起來反倒精神多了。
對於一個粉絲無數的當紅明星來說，蘇黎的建議簡直是在挑戰不可能。但她篤定的語氣，卻像是在說陳述句。
踏青爬山看景，既能互相親近，又能解了林迅的心結，還能讓慧止看看林迅印堂發黑是小人作祟還是命犯太歲，可謂一石三鳥，一舉多得。
林迅微愣，脣邊綻開一抹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