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蔣小平最近一直在準備司法考試,去年因爲趕上重大交通事故,連報名的時間都耽誤了,安寧替他惋惜了好久,不過蔣小平倒覺得這樣可以多複習一年,畢竟自己平時的工作太忙,看書的時間比其他人少很多。
“當初爲什麼不直接讀政法大學呢?”安寧經(jīng)常看到蔣小平學到深夜,忍不住問他。
“怎麼說呢,我這人是挺容易受周圍環(huán)境影響的,高考那年正趕上我爸去世,一本就掉線了,所以乾脆就直接上了二本的警察學院,不過也是陰錯陽差,二本加試的時候居然說我體能測試成績不行,最後通知我專科錄了!”蔣小平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身爲校籃球隊主力的他,這體能測試怎麼可能不過。
安寧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明白了:“你不會到現(xiàn)在都還沒想明白吧?”
蔣小平疑惑地搖搖頭,他的確不明白,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把一件事情想8年的人。
“我真沒法說你了,你心眼兒也太實了!這明擺著讓人給涮啦!說你體能測試成績不行,這可能嗎?你自己想想,如果不合格,乾脆就不會錄取你,結(jié)果還把你甩到專科。這是有人頂了你的名額啦!”安寧真服了蔣小平了,不知道他這樣的人,怎麼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到現(xiàn)在的。
蔣小平沉默了一陣,嘆了口氣,繼續(xù)看書。安寧崩潰地倒在牀上,本以爲他會就此發(fā)表一下個人的看法,結(jié)果卻只是嘆了口氣。
“我說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覺得窩火嗎?”安寧把他手中的書搶過來,瞪大眼睛望著他。
“窩火,但是有什麼用,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算了吧。”蔣小平話說的很淡然。
安寧垂下頭,把書還給他說:“服了,蔣警官請繼續(xù)看書吧。”
“呵呵,別這樣嘛,你看我都不放在心上,你還糾結(jié)什麼啊?”蔣小平摸了摸安寧的腦袋。
安寧苦笑著說:“您老人家要是在古代,絕對是一世外高人,太超脫了,拿□□的話說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哈,別把我說的跟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起碼我還是禁不起誘惑。”蔣小平拿書脊敲了敲安寧的腦袋,心想:有你在,我要能脫離了低級趣味纔怪呢!
“咱週末去紅螺寺玩兒吧。”安寧賴在蔣小平肩膀上,又一個鬼主意冒出來。
“不去了,我還看書呢。”蔣小平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德行,自己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勞逸結(jié)合嘛,你總悶頭看書,時間長了會缺氧的,得適當調(diào)節(jié)。”安寧這張嘴是沒治了,什麼事兒他都能搬出一堆大道理。
“我習慣了,沒關(guān)係。”蔣小平居然不吃這套。
安寧急了,突然捏住他的脖子說:“你怎麼這麼軸呢!我想去行不行?”
蔣小平這才笑嘻嘻地放下書說:“對嘛,實話實說就得了,找那麼多理由幹什麼?”
安寧的臉憋的通紅,跳到蔣小平身上一陣亂打,嘴裡還叫著:“你丫長能耐了,居然詐我!”
幸好安寧沒有把蔣小平打死,否則現(xiàn)在就沒人陪他爬山了,雖然他們身邊還有郭文、譚郯一干人等,但是安寧完全把除了蔣小平的其他人全部稱作路人甲乙丙丁。
“我算是看透了,安寧你丫就是個重色輕友的敗類!”郭文一路跟著爬上山頂?shù)臅r候,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安寧的鼻樑子罵。
“你今兒纔看明白嗎?”安寧笑嘻嘻地拉著蔣小平,這倆人,一個是長期泡健身房的,一個是靠腿吃飯,一天站十幾個小時的,爬個小山,基本臉不變色心不跳。
楊沫推著譚郯的屁股把他送上最後一級石階,自己也累得坐在地上說:“這不受罪嗎?好好的爬什麼山啊?還不如鳳凰嶺吃虹鱒去呢!”
“吃吃吃,閔學儒不在家你就敞開了,小心長成小肥豬了!”安寧一句玩笑話,讓楊沫大驚失色,不由地伸手去抹自己的臉,這要是閔學儒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填了份量,還不被笑話死。
譚郯拿腳踹著發(fā)愣的楊沫說:“這你都信?你覺著他嘴裡有真話嗎?”衆(zhòng)人皆點頭表示贊同。
安寧皺著眉頭,覺得告訴他們來爬山這本身就是個錯誤,當初是想讓苦讀的蔣小平放鬆一下心情的,結(jié)果自己那天喝高了,不知怎的就應(yīng)下了和他們幾個小子一起來。安寧覺得這酒果然還是雙刃劍,有時候你能借著它壯膽,乾點兒平常不敢?guī)值氖聝海袝r候他會讓你的隱私暴露無遺。
蔣小平雖然早就跟安寧的這幾個朋友混熟了,但是在他們面前還是不好和安寧有什麼親密的舉動,這也完全是性格所致,他把安寧拉住自己的手輕輕鬆開,走到一旁的大樹下,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暮春裡帶著新綠芳香的微風吹在他的臉上,蔣小平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他從心底裡感謝安寧,如果不是他裝作任性的這個決定,自己現(xiàn)在肯定還在家裡抱著書本啃到頭昏腦脹。蔣小平迎著陽光,閉上雙眼享受那份暖意,突然他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驚慌地睜開眼睛向安寧站立的方向掃視,果然,安寧在那邊緊緊盯著他看。蔣小平心想:這下壞了,自己一放鬆下來就陷入旁若無人之境,都被安寧警告過多少回了,居然又犯,一會兒他鐵定又得暴走。
不過出乎蔣小平意料的是安寧只是望著他笑,並沒有說什麼,好像早就看出自己的心思,這也難怪,蔣小平在想什麼幾乎都寫在臉上了。
“別緊張,來了就是讓你放鬆的。”安寧走到蔣小平的身邊,扶著他的肩膀向山下看去,雖然已經(jīng)是四月底,但是山間依然積雪斑駁,嬌豔絢爛的杜鵑花從山腳一路向上開放,掩映在嫩綠的樹叢間。
“真挺美的。”蔣小平把頭靠向安寧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上,柔聲細語。
安寧伏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才美呢!”蔣小平立刻臉紅起來。
“哎,哎,別當我們不存在!”郭文擡起腳來踹著安寧的屁股說。
“操,你丫不會閉上眼睛?”安寧扭過頭來一邊罵著,一邊撣了撣屁股上的鞋印。
郭文笑著把安寧拉到一邊說:“不過這次我發(fā)現(xiàn)你家小交警有點兒變樣了。”
“變什麼樣?”對這個話題安寧倒是非常感興趣,他們成天在一起,就是有變化恐怕也很難察覺。
“覺著比第一次見面兒的時候放得開了,也愛笑了。”郭文說的很認真,安寧知道這不是假話,他心裡也覺得很滿足,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對兩個人來說都不容易,畢竟他們都不是真空於這個社會的,他們還有家人,有朋友、同事,這種特殊的戀愛關(guān)係,周圍人看待的眼光都會造成巨大的壓力,安寧有這個心理準備,他相信蔣小平也同樣有。所以今天他們才能非常坦然地面對自我,那種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
“今天……好天氣……老狼請吃雞……”一陣吵鬧詭異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所有人欣賞美景的好心情。
譚郯罵著掏出手機來看:“我他媽還以爲是我手機呢!這誰的鈴聲啊,這麼□□!”
蔣小平也掏出手機來看,果然那段陰陽怪氣的鈴聲來自於他這兒,不用說沒別人,肯定是安寧乾的好事兒,不過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卻讓蔣小平笑不出來,是他哥。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因爲早上他明明說過要跟朋友到郊區(qū)玩兒的。
“哥啊。”蔣小平有些無奈地接起電話。
“你在哪兒呢?”蔣大軍的語氣有些嚴厲。
“在紅螺寺呢,我不跟你說了和朋友到郊區(qū)玩兒嘛。”蔣小平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急事兒,非得打電話來。
“你現(xiàn)在就回家來,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事兒電話裡不能說的,從這兒回家起碼得倆小時呢!”蔣小平可不想剛出來就被揪回家。
“費他媽什麼話,讓你回來就回來!”大軍的聲音震耳欲聾,連剛剛走到小平身邊的安寧都聽的清清楚楚。
“怎麼了?”安寧小聲問,蔣小平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知道了,馬上回來。”蔣小平掛斷電話,臉色變得很難看。
安寧小心地問他:“你哥嗎?”
“嗯,不知道什麼事兒,讓我馬上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吧。”安寧掏出車鑰匙在手裡顛了顛。
“對不起,搞的你挺掃興的。”蔣小平擡起頭,眼中充滿了歉疚。
“瞧你說的,咱倆還用這麼客氣嗎?”如果蔣小平不在,安寧也不會出來,送他回去,那也是理所當然。
開門的是小平的嫂子玉玲,蔣小平一見她那神色就覺得事兒不對,安寧也感覺到氣氛的緊張,索性跟玉玲嫂子打了個招呼就要離開,可屋子裡卻傳來蔣大軍的聲音:“你也進來!”
蔣小平和安寧站在蔣大軍的面前,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覺得大軍像是憋了好大的氣,放在桌上的拳頭握的緊緊的,一臉的凝重。
“你就是安寧?”蔣大軍一雙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安寧。
“是……是。”安寧被看得脊背發(fā)涼,回答都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了。
蔣小平覺得奇怪,他從來沒把安寧帶回家,大哥不可能認識的。
“蔣小平你真長大了,越來越有主意了,連他媽的起碼做人標準都忘的一乾二淨!”蔣大軍猛地把拳頭砸在桌子上,茶杯應(yīng)聲而倒,水順著桌沿兒流了一地。玉玲連忙跑過來收拾,還小聲埋怨大軍說:“有話好好說。”
“你別管!”大軍厲聲斥責著玉玲,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蔣小平和安寧都躲避著他凌厲的眼神,因爲他們心裡都明白,能讓大軍這麼生氣,肯定是他倆的事兒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