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現雜交水稻之前,谷種都是每個生產隊自留的。記得前世上面確實有撥種子下來,但已經是農曆八月底的事了,早過了播種的時節,其他生產隊還好點,就落煙坪附近的幾個山溝溝裡的生產大隊氣溫稍低些,導致水稻的收成不好,又有不少的人死在了持續的饑荒中。
眼下落煙坪是不缺種子,但其他生產大隊缺啊!要是種子沒有著落,等他們下種了之後,局面極有可能會變成周麥生口中的那樣。昨天她在周保生家講的那些話,也只是安撫人心而已。
爲了扭轉時局,陸晴川特地來到縣裡找陳剛,他是供銷社主任,這方面的消息靈通。
因爲她是李民樸家的準媳婦,陳剛向來待她很好,茶水、糖果全擺了上來。
“小丫頭,聽說是你挽救了整個落煙坪,了不起啊!”陳剛豎起了大拇指,前兩個月在縣裡開會的時候,他遇上了周保生,順便打聽了陸晴川的消息,得知這個女伢子組織全隊人打獵,換得了不少稻穀。不僅如此,還糊了幾堵芋頭牆,救活了不少人呢!
“這是大家運氣好而已。”陸晴川謙虛地笑笑。
陳剛曉得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主動問道:“今天過來,有什麼事吧?”
“陳叔叔,今年災情重,大家把谷種都吃光了,上面哪時候會撥種穀下來?”
“這個啊,”陳剛頓了頓,反正她也不是外人,諒她不會將實情外傳,“不瞞你說,近三個月我一直在申請,但到現在,肥料在生資部擺得快長腳了,種子卻一粒都沒到,你說怪不怪?”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連龍潭鄉糧站的糧食都被人買光了,估計市糧站也早就空倉了。陸晴川腦子轉得飛快,從某種意義上劃分,陳剛是好人,人民羣衆在他心裡是佔有重要位置的,只要他幫得上的,也會盡力,“陳叔叔,你可以從其他地方調些種穀來啊!萬一哪天停雨了,沒種谷,大家播什麼呀?錯過了時節,不曉得又有多少人死在這饑荒裡?”
聽得陳剛神情越來越嚴重,是啊,水災已經造成數十人死亡,這是天災,無法阻擋,但再因爲種穀發放不及時導致更多的人死去,那就是人爲的災難了。
想到這裡,他一拍桌子,態度堅定無比,“你說得對,我這就去糧站找人一起想辦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一定把整個烏梅縣的谷種弄回來。”
有了他的承諾,陸晴川心滿意足地回了落煙坪。
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遠遠便能聽到,她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陳小鳳跟郭秀秀正在竈房裡洗碗。
實驗了幾天,隊民們很快接受了伢子們在學校吃午飯的好處,不說其他的,至少不用再跟著他們喝稀糊糊。每天一早,大隊文書王有財就會把稱好的糧食送過來,郭秀秀也不用擔心無米之炊了,米和灰麪粉子能在她手中變成不重樣的好吃的,孩子們都特別喜歡她。
錢志彬表面上漠視一切,但她的表現他全看在了眼裡。
吃完最後一塊煎粑粑,他把碗擱在竈臺上。石秀秀不樂意了,硬梆梆地說:“那麼大個人了,碗都不會洗嗎?”
“學校請你來,不就是幹這些活的嗎?不願意幹就別幹唄,又沒人逼你。”錢志彬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瞧她做飯的那股子勁頭,拿棒子趕她都不會走呢!他放心得很!
郭秀秀堅決不洗他的碗,“憑什麼我自己走?有本事你叫周支書把我趕走。”
“學校的事我說了算,你工作能力有限,不能勝任。”
他的話踩到了郭秀秀的尾巴,眼看著兩人又要喊打喊殺了,陸晴川站在門口輕咳了一聲。
錢志彬想起到了上課的時間了,丟下一句“希望明天不再看到你”就走了,郭秀秀不甘示弱,“越是看老孃不順眼,老孃就越是要在你眼前亂晃,總之一句,老孃不爽,你也別想爽。”
“人都走遠了,再說他也聽不到了。”陸晴川坐在桌子前,吃著陳小鳳端過來的飯菜。
郭秀秀瀝乾碗裡的水,一摞摞倒扣進碗櫃裡,“陸晴川,明天中午能不能借陳小鳳幫我做飯?”
陸晴川故意問道,“真不幹了?”
“不是,昨天來的閹匠住我家,明天我媽去外婆那裡,我得回去伺候他,煩死了。”
眼下正是繁殖小豬、小牛的大好時機,別的生產大隊把牲口吃光了,到時候正好賣給他們,閹掉多不劃算?陸晴川不解,“哪個請來的閹匠?”
“應該是保生叔吧!今天應該開始動刀子了。”
聽了她的話,陸晴川連忙放下筷子,,周保生、周麥生明明在緊鑼密鼓地謀劃著搞生產的事,哪有空請閹匠?這事絕對不簡單,“鳳姐姐,你去一趟畜牧站,要快,見到周志達跟他講,畜牲閹不得,我隨後就到。”
聽到她幾乎是命令的語氣,陳小鳳一刻也不敢耽擱,“哦,我這就去。”
二人兵分兩路,陳小鳳趕去了牲畜組,陸晴川則大步往周保生家去了。
“閹匠?”周保生詫異了片刻,旋即笑道,“應該是秀秀聽錯了,我請的是配種匠,來給豬和牛配種的。”
這個郭秀秀,也不把事情搞清楚就亂說一通,嚇得她小心臟都快移位了,陸晴川長長吐了三口氣,還好是虛驚一場。
鳳姐姐還在等她呢!陸晴川又匆匆忙忙往牲畜組趕去。
領著幾個壯小夥巡邏的周志達見到她快點上前,陽光燦爛地打趣道:“喲,川川來指導工作了?”
“我哪有資格指導你們?看沒看到鳳姐姐?”陸晴川曉得他沒有惡意,也是一團和氣。
“她在豬欄那頭看稀奇。”
陸晴川順著周志達手指的方向,往一長排木豬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