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說來就來了。陸晴川和陳小鳳被請去跟周家的人一起送親。
這次不同往日,一大早,她們二人就穿戴整齊,以前穿得破破爛爛,是不想搶周雪娥的風頭,今天是代表好朋友的身份參加婚禮,打扮太寒磣會有失禮儀,太隆重又怕搶了新娘子的風頭。於是,陸晴川選了一條淺灰色的的確良長袖襯衣、配一條藏青色長褲。
“長得好看就是好,穿什麼都合適。”陳小鳳誇獎道,陸晴川皮膚又白又光潔,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穿著好看,再加上身材高挑、前凸後翹,還是天生的衣架子。
“你也很好啊!”陸晴川從上往下打量,淺藍色長袖襯衣配深藍色長褲,剛好配得上她沉穩的氣質,“咱們快走吧,別耽誤了吉時。”
她們抱著大紅鋪蓋、枕頭擠進了人堆裡,今天隊裡的人都聚到了周麥生家看熱鬧,禾場上全是人。
有很多人送了些小禮物過來,自家納的墊底啊、黑麪滾白口布鞋啊、繡的枕巾啊,算是對新娘子的祝福。也有一些直接送一、兩塊錢的,周麥生讓周志達一一記好,東西可以收,但錢不能收。窮山旮旯裡,哪那麼容易有個撈錢的地方?馬上退怕大家不願意,只有等喜事辦完了,再一家家地送回去。
把鋪蓋、枕頭交給何春香後,陸晴川挽著陳小鳳進了周雪娥的睡房。
新娘子穿著一身大紅色衣褲、鞋子,喜氣十足。
陸晴川把帶來的兩隻紅髮夾別到了她頭上,“雪娥,一定要幸福。”
“嗯。”周雪娥重重地點頭,然後擁抱著她,“川川,謝謝你,沒有你,我就、沒有、幸福!”
“說的什麼傻話?這是你自己努力爭取的結果。記住,幸福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陸晴川輕撫著她的背,分享好朋友的快樂,自己也能獲得快樂。
她們擁抱過後,周雪娥又擁抱了陳小鳳。
說真的,這次從周雪娥的婚姻裡,陳小鳳也領悟到了很多東西,人生不光要自己努力,還需要一位像川川這樣有頭腦、有遠見的姐妹,她會將你推向幸福的遠方。
“川川,我也要謝謝你。”陳小鳳緊緊抱住陸晴川,從親人永遠離開後,小丫頭就一直陪伴著她,如果沒有她,或者她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陸晴川讀懂了她的內心,可今天是雪娥的大喜日子,不適合感傷,“你謝我幹嗎?就那麼急著想當我嫂子?”
陳小鳳馬上意識到自己差點破壞了美好的氛圍,急忙把思緒拽回來,嬌嗔道:“哪個急了?”
“你心裡有數。”陸晴川聽到外面傳來的清脆的單車鈴聲,笑看著周雪娥,“接親的來了。”
按照老人的禮數,男方接親的人到了,女方請的管事的會馬上讓人燃放炮竹,正巧現在破四舊立四新,一切從簡。本來白家也想請一班響旗,也就是由幾個嗩吶匠、一個打鼓的、一個敲鑼的,還有一個放衝的人組成的樂隊,嗩吶匠和打鼓的合奏得熱熱鬧鬧,至於這個放衝的,是將自制的火藥填在一個長把小鐵鬥裡,點著的時候會發出一聲巨響,每隔十來分鐘放一下,跟嗩吶、鑼鼓交夾在一起,更顯得熱鬧非凡。
白母也是好排場的人,想辦得熱鬧些。但親家是黨員幹部,說不好就會被扣帽子,只得作罷。
來迎親的打頭陣的是男方請的媒人,大家講究的是明媒正娶嘛!後面跟著四個騎自行車的小姑娘,按規矩,這四個女伢子必須得冰清玉潔的,代表新郎哥把新娘子迎回去。再後面是一長串騎單車的男伢子,這是白海波請來接送親隊伍的。那時候條件不好,沒有小車,結婚基本靠走,有一個單車隊已經是很大的排場了。
這在隊裡還是頭一撥呢!更顯示出了婆家的能耐,新娘子的地位也隨及提升了,周家的人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令在場的人五味雜陳。當然,大多數人是替周雪娥高興的,也有一小部分人羨慕嫉妒,個別恨的也有,比如馬南湘。
此時此刻,她狹長的眼睛裡迸射出冷冰冰的光,一個說話結結巴巴的鄉下婆娘,居然能受到這種禮遇,上天是何等的不公?她暗暗發誓,等到她得到陸家、嫁給李遠征的那天,婚禮一定要比這個更熱鬧、更有排場。
見到陸晴川和陳小鳳扶著周雪娥出來的那一剎,馬南湘恨不得用目光凝結成刀,又快又準地紮在新娘子心臟上,因爲,周雪娥佈滿笑容的臉是那樣幸福、那樣滿足。
更過分的是,周雪娥還看向了她,彷彿在用鄙夷和不恥狠狠地踐踏著她。
呵,小心樂極生悲吧!馬南湘惡毒地咀咒道,視線落到天福身上時,微微拉了拉嘴角......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陸晴川的雙眼,如今的馬南湘,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莫名其妙就會被她恨上。可天福只是個幾歲大的孩子,又是哪裡踩到了她的尾巴呢?這讓陸晴川百思不得其解。
“晴川姐姐,你捏痛我了。”
聽到小天福的喊聲,陸晴川蹲下身來,她一邊吹那隻被捏紅的小手,一邊道歉,“對不起啊,都是姐姐不小心。”
“沒事,現在已經不痛了。”小天福對著她甜甜一笑,主動抓住了她的手,陸晴川被他小大人的樣子萌翻了,心裡默默承諾道,小傢伙,姐姐一定會守護好你的。
“吉時已到,請新娘子上車,從此走向一條幸福的陽光大道。”
媒人喊完,四個接親的姑娘將周雪娥扶上了單車,其他人等也各自坐上了其他的單車後架。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齊整的單車鈴聲響了三次後,最前頭那輛載著新娘子的單車出發了,衆人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
陸晴川坐單車後架上,任憑輕快的風摩擦著面頰,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是啊,再過不久,大家都會走上一條幸福的陽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