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面的墨跡是新的?!逼酵蹙従彽膶⑿偶’B,靜然的語氣緩著眼中的波瀾。
江卿月點頭:“爲了不引起懷疑,所以是我模仿的字跡。”
這字跡的主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嗯?!?
淡漠的迴應聽不出思緒起伏。
江卿月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眼神穿過他心中層層疊疊的帷帳,落在了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只是下一句話說出口卻敗壞了打好風光:“我就不會像你這樣難過。”
平王瞇著眼。
危險的氣息散發,江卿月兔子似的跳開,飛速的去了別處,躲開了眼前的危險源。
“你倒是心狠?!笔橇?,她一貫如此,即便是最親近的人,只要盡了全力,她就不會難過。
軟滑的錦被裹在身上,暖意融融,江卿月裹著被子用長鐵鉗撥弄了鎏金的火盆,上面的牡丹花被烤的漆黑:“我只是小女子罷了,所圖不過是安穩活著。”
平王回眸看著她面上無所謂的表情,心裡的卻因風起波瀾,她在皇宮裡的日子應當不好過吧。
熱氣蒸騰裡上來,平王覺著有些熱,上前將大大的捻絲銅罩籠在了火盆之上:“睡吧?!?
燭火熄去,二人的呼吸在夜色裡逐漸平靜。
寂靜的夜色突然響起江卿月宛若清泉聲音:“王爺,寫信的人是李嬤嬤吧?!?
“嗯?!?
“她沒有告訴皇后你智力的事。”江卿月一雙眼點了星光般,在夜色中也微微有亮色。
平王輕笑:“你在替她求情?”
“不至於。”
的確不至於,李嬤嬤不是她的人,她在替自己求情,求自己不要這樣殘忍的對待自己,對待那一份不忍之情。
“多謝。”
飄在空氣中的聲音,細微的恍若幻覺。
翌日,江卿月出去打理生意,京城之中的鋪子差不多已經飽和,可以去外面發展發展了。
暗室,李嬤嬤跪在平王面前,花白的髮絲隨著身體的顫抖不?;蝿?。
“嬤嬤,”平王的指尖在杯沿上打圈,杯手之間的水跡逐漸蒸發,摩擦之間發出難言的聲音。
話音落,地上跪著的人哆嗦的更加厲害:“王,王爺?!?
“嗯,”平王看著她的身形,沒有回話,白錦繡雲流散的鞋履挪到了她面前。
一片深沉的陰影籠罩而下。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聽不出悲喜的語調掩著心裡繁複的心思:“你知道,我最信任的人是你。”
殘暴無情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告訴她你的死期到了,李嬤嬤手上失了力,癱軟在地:“是,是老奴辜負了王爺?!?
“嬤嬤,你看看我?!逼酵跷⑽⑨嵬耍g的羊脂白玉流蘇微微晃動,燭光折射著上頭雕著的蓮花,瓣瓣如新。
李嬤嬤強迫自己擡頭,看著那雙狹長無情的眸子,恍惚間從裡面看到了難過的情誼,鬼使神差的開了口:“王爺?!?
“你騙了我。”
一句話,李嬤嬤大夢初醒,心裡的懼怕,緊張也點點消散,沉沉的點了頭:“王爺說的沒錯。”
“你不是皇后的人?!逼酵踺p撩衣襬坐下,修長的雙腿流瀉著暗室裡獨有的燭光,放鬆的身子靠後,隱在了黑暗中。
李嬤嬤身子一僵,緩緩的擡起頭,似乎都能聽到脖頸之間骨頭摩擦的聲音:“王爺?”
漫長的語調似乎無限拉長了時間,李嬤嬤的從方纔的悲涼掉入了無限的緊張煎熬之中。
“三方間諜,李嬤嬤,你好的大本事?!逼酵踉葋K不確定,只是想詐她一把,卻未曾想結局如此。
“王爺,我......”
原本以爲是她對自己抱有仁心,才未曾將自己的事悉數告知皇后,原是背後另有他人。
“你的主子竟然捨得。”平王換了一杯新茶,輕輕的蓋上了舊茶杯。
琺瑯燒花的杯身即便沒有充足的光線也格外華貴。
李嬤嬤不再辯駁,即便是跟了平王這麼多年,她也是不瞭解他的心性的。
“本王留你一份體面,”平王帶著颯怕離開,精緻的琺瑯杯也被他起身時的長袖不小心掃在了地上,高挑的背影停在了半明半暗之處:“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
“多謝王爺?!崩顙邒呖牧祟^,待人離開,才收拾好了自己從沒有關閉的暗門出去。
等江卿月回來時,李嬤嬤恰好前來告別:“王妃,老奴年歲大了,不能伺候您和王爺了?!?
看著和自己前後腳進屋的人,江卿月明瞭她在等自己:“嬤嬤這是要去哪兒?”
“告老還鄉?!崩顙邒叩嗔说啾成系男“?,忍著眼中堪堪要落下的淚:“王妃。”
“您說。”江卿月請人坐下,看來平王已經做出決定了。
李嬤嬤卸下了背上的小包袱,從裡頭拿了對銀鐲子用素色的布包著交給了她:“王妃,平王脾氣不好,口味有些清淡,不愛辛辣,老奴要走了,王府您要小心?!?
“嬤嬤,我知道?!苯湓陆舆^鐲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您請放心,平王不會忘了您的?!?
“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李嬤嬤的淚水終是忍不住,老淚縱橫:“不用記得我,是我辜負了先皇后所託,是我對不住?!?
言語之間滿是不忍,李嬤嬤的心臟被難過侵蝕,不斷搖頭,已不忍再說,緊緊扣著江卿月的手握著銀鐲子:“這是先皇后讓我交給平王妃的,您收好。 ”
江卿月突然感覺自己的肩上膽子有些沉。
“告辭了?!?
江卿月一路將她送到了平王府外頭,看著她蕭瑟離開的背影,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毛茸茸的大氅裹著削瘦的身軀,襯著她的臉小了一圈。
嘆息無聲:“今年的冬天似乎有些長?!?
“再長也會過去的?!逼酵醯拿嫔珟Я藥追制>搿?
“既然來了,怎麼不出來?”江卿月帶他回去,就算王府之內人已經清楚了許多,可還是有眼線。
門輕輕合上,江卿月解下了大氅,歪頭開口:“你就願意這樣輕易放過她?”
平王沉默了許久,熱茶氤氳了空氣,溫熱了眼眸:“給個體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