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這句話最適合齊若現在的狀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可以面對楚鈞亮說出分手而不倒下去,現在還可以若無其事的上課,儘管老師在講什麼她一點都聽不進去,起碼錶面上做得很好,連熟悉她如斯的亮亮一樣相信她違心的話。
自己遠比表面上看到的堅強,是的,齊若,你可以的,爲了他,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齊若這段時間第N+1次對自己說,說完之後就真的可以繼續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行屍走肉一般過活。
昨晚又是幾乎一夜沒睡,神經疲憊到了極致,四周的聲響在她耳中聽不真切,總是轟隆隆的一片,似乎隨時都能陷入沉睡,可是偏偏躺倒牀上,閉上眼睛,腦子卻清明無比,無一絲睡意。
迷迷糊糊間,身邊的同學都站起來,齊齊出聲,“老師再見!”
待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別人卻已經收拾好書本陸陸續續走出了教室。
反應不止慢了一拍,她走出教室時,值日生已經打掃完衛生,等著鎖門了。
路過餐廳門口,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沒有一點食慾,想到包裡大袋小袋的零食,齊若苦笑了一下,真的感謝宋遠黎,要不是他,她不知道又要孤獨多少。
“想什麼呢,笑成這樣,”一個有些尖利的聲音闖進她脆弱的耳膜,“又想哪個男人呢。”
李玉豐站在宿舍樓前的花壇邊,畫著精緻的眼妝,仍然擋不住裡面的嘲諷和鄙夷。本來她就一身摩登裝扮,誇張的耳環,雖然快要立夏,可在這個城市這時候露出白生生的一截大腿的人恐怕也不多,更不用說站在一羣不懂裝扮爲何物的中學生中間,那效果可想而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倆身上。
齊若卻並不想多逗留一秒鐘,她的全部精力都用來和思念抗衡,已無力顧及其他。所以,她低著頭只徑直朝樓內走去。
“怎麼,不敢和我說話啊。”李玉豐幾步轉過去,攔在她前面。
“我不知道楚鈞亮在哪兒,如果你想找他,那我只能讓你失望了。”齊若有些無力的說。
“正好,今天我是來找你的,”李玉豐被她淡然的語氣激怒,“齊若,你他媽真狠心啊,好的時候和他親親我我,你儂我儂,現在他遇到困難了,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時候,他對你多好啊,捧在手裡怕沒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點希望也不留給我們,真心全都給了你。可是,你……”說著,說著,她似乎有些難過的別了一下臉,眼眶發紅,“你要是不珍惜他,你倒是早說啊!”
“珍惜?難道我就不想珍惜,可是,老天作怪。”齊若看著地面,喃喃的說。
“你別拿什麼老天,命運說事兒。走,你馬上跟我走。”李玉豐忽然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要幹嘛?你瘋了。”齊若被拽的一個前跌,慌亂的問。
“去見他,去把你傷他的話全部收回,說你還愛他,要和他在一起。”
“不,我不會去的。”齊若使勁後退著,“我們已經結束了,我怎麼還能說愛他。李玉豐,你不是愛他嗎,那你去安慰他啊,多難得的機會。”
“齊若,你太不是東西了!你怎麼能這樣侮辱他?他就是這麼容易移情別戀,隨便一個女人就能安慰的嗎?”李玉豐忽然站住,鬆開手,齊若正在使勁,猛然間失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你知道他有多傷心嗎?一個人喝了多少酒?一瓶接著一瓶,簡直就是往死裡喝,我們怎麼勸都勸不住。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他喝醉,可他喝醉了還在喊你的名字,一遍一遍,流著淚,喊著‘若若,若若’,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爲一個女人傷心成那樣,你到底幹什麼了你!”
“我多想安慰他呀,可是他要的不是我,我有什麼辦法!”
“他喝酒了?他胃不好,不要喝那麼多酒。”齊若坐在地上,擡起頭,臉上露出的淨是不及掩飾的關切。
“想關心他你去找他啊。”李玉豐顧不上臉上的妝花了,過來又要拉她。
“她不想去,你不要強迫她。”斜刺裡伸出一隻手,擋住了她。
“你又是誰?”李玉豐看著去扶齊若的帥氣男生,明朗陽光的五官此時散發出一種冷然。
“我是齊若的同學,宋遠黎。”宋遠黎扶起齊若,自我介紹,嘴角依然帶著一絲森然的笑意。
“齊若,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爲這個人就放棄了楚鈞亮吧。”李玉豐氣急敗壞的指著宋遠黎質問她。
看齊若並不說什麼,宋遠黎伸手將李玉豐的手指擋回去,“這位姐姐,不要用手指指著別人,這是不禮貌的,”看李玉豐又要開口,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管我這麼怎麼樣,我想,只要是齊若的選擇這就夠了,再說,楚鈞亮都不來說什麼,你又有什麼立場呢。”
“你……”噎得李玉豐一時沒話可說。
這時候,遠處跑來一個人,到了近前纔看出是石頭,他深深看了一眼齊若,並不理會,只是對著李玉豐說,“你怎麼跑這兒了?走吧。”
“可是我……”
“你男朋友我親自來找你了,還可是什麼,走啊。”石頭板著臉說著調侃的話,手下用力,不由分說把李玉豐帶遠,“也許亮子這次因禍得福,離了她會過得好些,這麼多年了,亮子受的苦夠多了。”
齊若的臉更白了一些,靠著託在後腰的手才能勉強站穩,索性坐在一邊的花壇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已是面色如常,甚至還帶著笑,“謝謝你,宋遠黎,你又幫了我一次。”
宋遠黎本來一直看著她,這時卻別過頭,“不用謝,你知道我是自願的,我只希望在我面前你能真實一點,比如現在,不想笑不要就不要笑,你這樣我會更難受。”
“對不起,”她仍然帶著笑,“不過我不知道這時候我不笑要怎樣,我就是這麼沒用,連哭都只能在他面前才哭得出來。”只願意讓他安慰,只願意在他的懷裡安睡。
“那你又何必這樣爲難自己,爲難別人。”宋遠黎心裡的苦澀滿溢。
楚鈞亮捂著頭,痛苦的□□了一聲,真疼啊,宿醉的滋味真是難受,可是再沒有人邊絮絮的責備他,邊用涼涼的手指給他按摩太陽穴。
隱約記得,昨晚喝得叮嚀大嘴,自己卻堅持要回來,這個曾經屬於他們兩的家,可如今清醒了,看看周圍熟悉的擺設,卻因爲失去了女主人而變得毫無意義,房子依然是那幢房子,卻已經不是他的家。
房間裡似乎還飄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柔情蜜意,更顯得他此時孤單的可怕。
牀頭櫃上,兩人相依相偎的合影彷彿在嘲諷他的形單影隻,用力扣過相框,不想再想那美麗的容顏。
站起身,本想去取衣服離開這裡,打開衣櫃,兩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掛成一排,記得那時候要收拾時,她堅持兩人的衣服不能分開,而是混在一起搭,說這樣纔會讓彼此的身上有對方的氣息和味道。
捏起衣服的一角,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夾雜著她身上甜美的馨香縈繞鼻尖,衣服尚在纏綿,伊人卻已遠去。不忍心去破壞那塊僅剩的溫馨角落,隨便拉了一件衣服出來,快速關上門,怕自己再看會忍不住去找她,求她。
穿好衣服,對著鏡子裡落魄的人影苦笑了下,就這副模樣,難怪人家不待見,就算是去求她,人家還會再多瞧上一眼嗎!死心吧,楚鈞亮,你根本給不了她幸福,你要在街上發多少天傳單才能給她一次快樂的旅行,難道你就忍心讓她一直跟著你,過這種窘迫的日子!即使要爭取,也要等自己有能力了,可以足夠強大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拿著手機翻著電話簿,想了好久,終於按下了鍵。電話很快有人接聽。
“喂,是鈞亮嗎?”
“是,秦姨,我想問問您關於出國的事情。”
“你終於想通了,鈞亮,太好了,只要你答應,剩下的事我來辦就行。”
“恩,我想通了,就拜託您了。”過了許久,他才下定決心似的,一字一頓的說出來。
掛斷電話,彷彿用盡全身力氣一般,他垂下胳膊,靠著身後的牆壁,閉上眼睛,掩去痛楚,喉結上下動了一下,嘴裡發出呢喃,“若若……”
人一旦下了決定,似乎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楚鈞亮辭了本來就不喜歡的工作,開始沒日沒夜的忙起出國的事情,託福,GRE都是以前他沒事幹和同學一塊考來玩玩的,沒想到到頭來真的用上了。
由於他的學分績點很高,網申很順利,不知道秦憶嵐通過什麼途徑找了國內最好的教授寫了推薦信,發出去以後,不到兩週的時間,在美國排名第二的醫學院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就決定錄取他。
接下來是出國的手續,這些程序上的事有秦憶嵐的幫忙很快就妥當了。
定了第二天的機票,楚鈞亮回到了許久不曾踏進的家門。
並沒有熟悉的身影,雖然是意料之中,仍然忍不住一陣失落。
蹲在那兒,一點一點的將東西收進皮箱,心裡卻說不出的滋味,彷彿還是昨天,齊若巴著他,邊幫他收拾東西,便不停地嚷嚷:“亮亮,省城好嗎?去了我們就住一塊兒,太好了。”一晃眼,四年過去了,他卻要離開了,一個人離開了,說好的永遠在一起,當初的承諾還在耳邊,現在卻只能任它消逝在風中。
手機鈴聲不依不饒的響起來,楚鈞亮接起來,“鈞亮,準備好了嗎?我去接你。”
“不用了,秦姨,我自己過去,機場見。”
放下電話,看看已經大亮的窗外,地上已經收好的行李,他竟然就這樣坐了一夜,但是這又怎樣,她仍然沒有回來,他也終究要離開。
坐在出租車上,窗外熟悉的景色略過,漸漸遠去。
離別當真在即,思緒再難平靜。
她的笑,她的淚,她的嬌,她的俏,她的憂傷,她的雀躍……她的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腦中盤桓不去,充斥著他的心房,讓那裡疼痛難當。
楚鈞亮,你真的就這麼走了嗎,你走了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只是單純的實現你的夢想和抱負,可是終此一生再也無法觸摸到那柔軟的臉龐,柔亮的黑髮,真的甘心嗎?值得嗎?八年的相伴相依,真的就要這麼放手,真的可以嗎?可以做到嗎?難道餘生就將在遺憾和苦苦的相思中度過?
不,楚鈞亮,你不可以,你是克服了多少困難才擁有她,她的身,她的心,以後的歲月裡,她也只能是他的。他簡直不能想像她依偎在別人懷中的情形。
他們只是要暫時分開,他們需要的只是時間和機遇。他要和她說清楚,讓她知道,他走是爲了更好的回來,更長久的相伴,她的做的只是等待,耐心的等待。
一切似乎豁然開朗,楚鈞亮感覺力量又回到他的體內,眼看就要上機場大道,他趕忙吩咐司機:“師傅,麻煩你掉頭回去,我回去。”
車子調轉方向,飛馳而歸,他撥通電話:“秦姨,您先走,明天,我自己去美國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