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煙往裡縮了縮,她現在帶著口罩墨鏡的,楚言是怎麼認出她的?又是怎麼在這門口停靠的這麼多車中發現她的?
楚言一點都沒有以往紳士,動作粗魯的伸手去拉她。顧思煙死命的掙扎,最後楚言倒也不逼她,直接自己也坐了上來。
“你下去!”
“你跟我下來!”
“我不去!”
兩人爭執了半天,最後,忍不住吵鬧的司機開車門下車了。
車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反倒安靜了。
似乎靜默了很長時間,楚言才緩緩的開口說:“你那條短信,是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
“字面的意思,就是你想跟我分手?”楚言的火氣突然很大:“我不同意!”
顧思煙好笑:“你不同意?你爲什麼不同意?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結婚了啊,楚言?”
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分手的心裡準備,但是當著楚言的面說出來,她還是忍不住流了眼淚。
一年的看護,四年的相伴……這個男人,除了情人以外,是她少有的家人啊!她能明白楚言左右爲難的處境,她也不是接受不了他們會分手的結果,只是這樣的尷尬,讓她心裡很不好受。
楚言看她流淚,心裡又急又氣。他不會爲自己解釋,也不會說好聽的話軟語安慰。他伸手拿掉顧思煙臉上的口罩,這讓她大驚失色。更讓她恐慌的,是楚言緊接而來的吻。
顧思煙抗拒,但是卻推不動他。楚言很急切,這個吻裡有他說不清的解釋和滿腔的愛意,顧思煙不斷的掙扎,淚水也同樣蹭了楚言一臉。
“楚言……算我求你……別在這……你知道我在這遭受過什麼……”
楚言微微有些愣神,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身後“啪!”的一聲巨響,有細碎的玻璃飛濺,車裡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回頭看向後車窗,整塊玻璃如同蓮花一樣裂開,一塊磚頭已經有一半鑽了進來,直直的對著楚言的腦袋。
這要是力氣再大點,開花的就不止是車窗了。
顧思煙趁著楚言呆愣的空檔,整理好口罩,趕緊開門下車,楚言回過神來尾隨其後。
車下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穿著顏色深沉的大衣,在夜幕下顯的更加形銷骨立。臉上帶著跟顧思煙一樣的口罩,司機站在他身邊不斷的說著話,但是畏於他的氣勢,還是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看來那塊磚頭,就是這位先生隨手丟的了。
“顧思煙,過來。”是杜顏青。
顧思煙是第一次,如此自然的邁步走向他。可就在她馬上要觸到杜顏青的時候,楚言也快步追上,拉住了她。
杜顏青絲毫不卻讓,伸出手,拉住了她另一個胳膊。
“放手!”
“你放手!”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來回拉扯著瘦弱的顧思煙。楚言本身是個教授,手無縛雞之力。杜顏青是大病未愈,剛纔丟磚頭,也已經是極限了。現在的兩個人,力氣不相上下。
“你們兩個夠了!都給我鬆手!”顧思煙看著街上的人,不安的說:“這像什麼樣子!你們是不是都不要臉了?拿著臉皮在這扯!”
楚家的人雖然不是軍人,但是在執行力上絕對不亞於杜家的傭人。顧思煙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從楚言下車開始,大街上的人都被楚家的傭人陸續趕走了。有些負隅頑抗的記者,相機直接就被搶過來丟在地上,一腳就變的細碎。
冬夜的寒風捲過街巷,剛纔還車水馬龍的XX酒店門口,現在就剩下拉扯不清的三個人。地上還有被人撞掉的白菜,在冰面上兀自打轉。
杜顏青深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強取不行,只能智攻。
他將另一隻手插兜,悠閒愜意,可是拉著顧思煙的那隻手絲毫沒有鬆懈的跡象。
不鹹不淡的說:“楚先生這是做什麼?今天是您的大婚日子,我跟您母親是好朋友,特意來討杯喜酒的。”
楚言是不喜歡什麼都掛在嘴邊,但是也並不代表他是個傻瓜。他略有所思的說:“你認識我母親?”
“可能是楚先生以前不喜歡應酬的場合不清楚,我在南中上學的時候,被邀去過楚家。”
“我和思煙在一起的事情,是你告訴我母親的?”
杜顏青感覺到拉著的顧思煙明顯一震,一時之間,也沒有拒絕。
楚言冷哼:“原來都是你搞的鬼!我說我母親怎麼能知道的那麼清楚!用我的家人來脅迫我,你可真夠卑鄙的!”
杜顏青不動聲色的說:“楚先生這可是誤解我了,我會是那種人麼?要不,我們可以把楚太太叫下來,當面問問!”
“不用叫了,”身後一個女聲響起,顧思煙雖然背對著她,但是這個聲音她是不會忘記的:“我自己會下來。”
“媽!”楚言眉頭緊鎖,但是卻依舊沒有鬆手。
楚媽媽在江映蓉的攙扶下繞道三人面前,她不客氣的伸手摘掉顧思煙面上的口罩,不屑的說:“我聽人說藝軒跟個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在樓下拉拉扯扯,不用細想,我就知道是你!”
“媽!”
楚太太將口罩丟在地上,擡手就要打。
“楚太太!”
“媽!”
“媽媽!”
“啪!”的一聲掌肉相觸的聲音,打的不是顧思煙,卻是楚言。
顧思煙靜默著沒有說話,她終歸還是連累了他。
“以爲我會打你麼?”楚媽媽回頭看著她,脣角扯出嘲諷的弧度:“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你以爲你走了,換了個地方就沒人知道你曾經做的那些下三濫的勾當!打你?我不嫌髒手嗎?”
“媽!”楚言滿臉的痛苦之色,可他越是勸解,他媽媽就越是生氣,擡手又要打他。
“媽媽!”江映蓉及時拉住了楚媽媽:“媽媽,樓上還有客人呢,你讓他們先聊,咱娘倆先上去!”
顧思煙心裡冰涼,楚言啊,你也看到了。只要她是你媽媽,我們就沒有在一起的機會。其實你早就明白了是嗎?要不你也不會結婚了,可是,那你還這樣糾纏幹嘛呢?
何苦……如此。
楚媽媽掃了一眼杜顏青和顧思煙拉著的手,又是嘲諷的一笑。轉頭對著自己的兒子說:“你還是自己好好的想清楚,你堅持了這麼久,到底是我告訴你的是對的還是你自己以爲的是對的!映蓉這麼大度的妻子,你不好好對待她,你還有心麼?她知道你出來幹什麼,卻還想幫你攔著我!你已經不小了,已經三十的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
說完,發表完觀點的婆媳兩個人一陣風般的來,又一陣風般的散去了。
“思煙……”楚言喚她,嗓音裡滿滿都是痛苦與不捨。
“我想楚先生沒有堅持的必要了吧?”杜顏青開口,語氣冷的要命:“我覺得你母親說的很有道理,新娘子很漂亮,你是個男人,要明白什麼是你的責任!”
“跟我提責任?那你呢?”楚言反駁道:“你也是要結婚的人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教訓我?”
杜顏青氣極反笑:“我沒有資格?我怎麼會沒有資格,顧思煙現在肚子裡沒準就有了我的孩子,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楚言握著她的手微微有些鬆,頗爲疲倦的開口:“思煙,他說的,是真的嗎?”
從楚媽媽來開始就沒有說過話的顧思煙突然動了,她突然甩開兩個人的手,同時伸手給這兩個男人一人一個耳光。但是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有點大,顧思煙的手掌只是打到了他們的下巴。
“你打我幹嘛?”杜顏青怒道。
“因爲,你跟他一樣,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思煙撿起地上的口罩,沉穩的給自己帶上。她面色沉靜,眼底冰冷的沒有一絲波動。她不想在這個地方,一次次的被人羞辱。
不在理會這兩個男人,擡起步轉身就走。
“我就知道!”楚言突然說話,顧思煙頓住了腳步。
“顧思煙,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從我這次回家開始,你自己變了多少,你沒注意到嗎?”
顧思煙回頭對他怒目而視:“別說了!”
楚言絲毫沒有理會,這是他憋在心底好久的話。如果現在不說,那麼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我吃雞蛋只吃全熟的,而我這次回去,你總是煎七八分熟的給我。我喝牛奶要加糖,我只喝熱水,從來都不喝溫水。我洗具喜歡放在流理臺上面而不是廚子裡,我穿襯衫從來都不要袖釦,我……”
“行了!”顧思煙幾近崩潰邊緣:“別說了!爲什麼要說出來!”
“顧思煙!你知不知道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朦朦朧朧中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麼?”
顧思煙徹底的閉嘴了,路燈下楚言的臉色難看的像個死人,緩緩的說:“杜顏青,你壓到我的頭髮了……”
一邊站著的杜顏青抖了一下。
“顧思煙,其實你早就不愛我了。就算我跟你解釋我結婚是爲什麼,你也不會介意的。你現在會難過,只是因爲覺得我騙了你,根本不是出於女人的嫉妒!這個男人不只是今天,從很早以前他就站在了我們中間。你沒發現嗎?”
顧思煙瞭解楚言的脾氣,他會把這些都說出來,就代表著,他們兩個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也對,他都結了婚了,怎麼可能還有回頭路呢?
顧思煙的聲音抖的厲害,就像一隻倉惶無助的小獸,倔強的搖著頭:“我不愛他,我也不愛你,我誰都不愛,誰都不愛……”顫顫巍巍的,轉身跑開了。
楚言嘆氣,一邊的杜顏青緩緩的開了口:“謝謝。”
看楚言沒有說話,杜顏青靜靜的說:“爲什麼不告訴她,其實你跟江映蓉的婚姻是簽了契約的?”
“既然你都清楚,那你說我該怎麼告訴她?我媽媽得了骨癌,她活著一天,我就一天不能跟江映蓉離婚。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就算是爲了她,我也不能希望我媽媽死。”楚言回頭看他:“我並不是幫你,我是要讓她認清自己的心。我跟你不一樣,我雖然氣憤怨恨,甚至恨不得丟掉教養去揍你一頓。可,我愛一個人是不會像你這樣忍心看著她受折磨的。在這個城裡,你做的事情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你這樣,其實並不是爲了她好。”
杜顏青低頭,並沒有答他的話。
“我知道你是愛她,但是你愛人方式,未免太過詭異了。”
“行了,我也確實該回去了。”楚言儘量讓自己心態平和的面對自己的情敵:“你們的問題不再是我,姬雪纔是你們中間最大的障礙。”
杜顏青口罩下面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個我會解決。”
“希望你不要做的太過激……思煙,她的精神可能承受不大住,而且姬雪對她,真的是很重要。”
楚言說完轉身上樓,背影看起來比杜顏青還要形銷骨立。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回頭看著杜顏青認真的說:“說真的,能讓我揍你一拳嗎?”
杜顏青笑了:“等我和思煙結婚的,到時候我讓你揍一拳。今天是不行了,我還要去找她。”
杜顏青還是很喜歡楚言的教養,要是他面對自己的情敵斷然不會在自己這麼激動的時候說出剛纔那一番話來讓顧思煙走的放心。
他會抽了對方的筋,剝了對方的皮。怎麼還會有抑制力隱忍自己的脾氣?
“你的性格可真是討厭!”楚言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說:“對她……好點。”
“我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