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煙這幾天一直在想,左川,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在他帶領的那幫海地人中,他似乎有著很崇高的地位,基本上海地的那些暴徒對他都是言聽計從的。
可顧思煙卻總覺得,左川玩世不恭的笑臉下面掩蓋的,是深深的算計。
左川真的很厲害,他第一天晚上跟顧思煙說的話沒多久以後就都得到了印證。海地地震後,米國就派了兵控制了機場,但是卻優先輸送他們本國的僑民。左川能逃的出監獄,但是要想逃出海地,簡直比登天還難。
顧思煙忍不住略微嘲諷的說:“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神通廣大了?以爲自己會個十多個國家的外語,控制一些沒頭腦的黑人就覺得自己有通天的本事了?”
左川淡笑著說:“怕什麼,我就算是死了,不還有你和你的孩子陪葬呢麼?”
顧思煙明白她和左川的關係是保持距離但是又不失親密,他們只是彼此利用的關係。在這亂世之中,連顧思煙這種人都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別人,何況是久陷囹圄的左川。
幾天接觸下來,顧思煙對他的瞭解漸漸全面。開始她覺得左川不想當這些黑人暴徒的頭領是因爲他內心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正義感,但是後來她才懂得,左川所做的事情都是百分之百對自己有利的。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逃跑主義者。
說白了,就是左川怕死的要命。
她跟左川達成同盟的第三天,就被左川無情的拋棄了。
事情的經過是這個樣子。
左川帶著顧思煙和那幫暴徒在爭奪物資的時候碰到了另一夥暴徒,雙方很難免的就發生了肢體上的衝突。
對方的人火力要比他們強大很多,左川這面的人死了幾個。顧思煙被槍械聲震的腦袋轟轟作響,等到槍聲停下,她的周圍就已經剩下了一堆的死屍和贏得勝利的另一方暴徒。
左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溜掉了。
贏的暴徒忙著從死人身上搶取物資,他們似乎對顧思煙這樣的女人並不是太感興趣。顧思煙膽戰心驚的看著他們橫掃戰場,然後離開。
離開前,這夥暴徒頭領的女人看好了顧思煙身上的絲質襯衣。顧思煙爲了保命,也只好在衆目睽睽之下脫掉自己的上衣遞給了她。現在這個時候命是最主要的,臉面這種東西,真的已經變的可有可無。
等到他們離開,顧思煙只能從死掉的人堆裡挑揀一件稍微乾淨的衣服穿上。
跟著左川她其實很不情願,但是不跟著左川,她又確實很惶恐。雖然左川這個人油奸水滑的,但是怎麼說也還是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沒了左川,她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
她只能自己小心的避走,不安的逃離,有人大聲說話經過她身邊都能嚇她一跳。
不遠處有救助站之類的地方在發送補給,但是顧思煙太瘦弱了,再說她也怕傷到孩子不敢大力的動作。所以,一天下來她什麼都沒搶到,餓的她幾近虛脫。
顧思煙想要去救助站借用下手機,但是卻被告之海地已經沒有了信號。她只討到了一口水,無望的離開。
她餓著肚子走了幾條街,竟又撞見了左川。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左川咋咋呼呼的說:“我還真打算去救你呢!”
顧思煙自然不會把他的話當真,笑著說:“是嗎?我還真打算信你了。”
那天那場械鬥之後,左川說服了在混戰中還活著的人。他是這樣說的:“我們是從監獄裡逃出來的,經過上次的事情,我們的傷亡很慘重。想要這麼短的時間裡再次集結力量,是肯定不可能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混在難民裡,在政府恢復以後,這樣才能徹底的避禍……”云云。
而那些海地人竟然完全相信左川的話,真的就地解散,混在了總統府前的五十萬難民營裡。
顧思煙嗤之以鼻,她覺得左川的話完全就是糊弄人的。
可沒過了多久以後,大街上就已經出現維持秩序
的警察與米國軍人。爲了最短的時間裡恢復國家秩序,警察只要看到有成羣結隊在一起的人哄搶物資,不分男女老少,紛紛射殺。
顧思煙親眼見到一個在廢墟中撿廢物的小女孩,在暴徒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恰巧被警察看見。警察誤認爲她也是哄搶物資的人員之一,直接爆頭將她打死。
經過此事,她卻對左川的印象大爲改觀。因爲她發現,左川看似不經意的言論都是由他推理得出的。
他對時事的發展有著超出常人的洞察力與敏銳感。
那些黑人會這麼聽他的話,看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顧思煙和左川,很快也混在了總統府前面的五十萬的難民營裡。
死亡人數每天都在上漲,缺水缺糧缺物資。想要什麼都得靠搶,顧思煙站在哄搶的人員外側看著被擠的面紅耳赤的左川,她突然覺得老天對她是不錯的。
雖然左川這個人很自私自利,但是幸好他沒有將顧思煙趕走。搶到的物資,還很好心的分給了顧思煙。如果沒有左川,顧思煙就算從地震中活過來,也一定活不到現在。
顧思煙拿著一塊硬的像石頭一般的麪包有些惴惴的問:“你怎麼對我這麼好?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左川哈哈大笑:“你覺得我想得到什麼?”
顧思煙答不上,因爲左川其人每每做事都太過出人意表。
“吃吧,以後生了孩子讓他們認我當爹好了。”左川的話半真半假,顧思煙不能不信,卻又不敢全信。
左川搶到了一個牀位,他們只能跟所有難民一起擠在臨時的難民營裡。這個時候在街上閒晃是很不明智的,因爲很容易就會被當場暴徒被警察當街打死。
可是海地的電力系統還沒有恢復,入夜以後難民營裡更是一片漆黑。成千上萬的人擠在一起,陌生的男女相互挨擠,到了半夜,總是會有女性被人偷偷的抓走,然後在難民營的不遠處會響起此起彼伏的哭喊聲。
顧思煙怕,而且還是怕的要命。可是現在的環境沒有讓她可以挑剔的空間,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
她躺在簡易的牀上,左面躺著的是左川,右面是個陌生的黑人男子。這裡的環境很差,非常差。海地的氣候本就炎熱,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清潔度又不夠,空氣中的腐敗酸臭讓人幾乎窒息。
她有些睡不著,腦袋裡不斷的想著以前的事情。
那些事情都變的模糊而又遙遠,在海地的這幾天的生活,真的是將顧思煙整個人都徹底的洗滌了一遍。她也會想,當杜顏青知道自己出了事情以後會是什麼反映。可這樣的想法真的只是一閃而過罷了,並不會做太多的駐留。
因爲現在讓她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那些。
她躺在那胡思亂想的出神,突然右面伸過來一雙手,在她的臀部撫摸起來。顧思煙驚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剛想要去叫左川,右邊伸過來一雙髒臭滑膩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嗆人了,顧思煙連眼淚都被薰了出來!
她被人鉗制,有些手足無措。身後的黑人貼上了她的後背,滾燙而又炙熱。顧思煙面紅耳赤,她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旁早已熟睡打著輕鼾的左川猛的睜開眼。他伸手扣住那個黑人的手腕狠狠的用力,顧思煙身後的黑人怪叫起來鬆開了顧思煙。
左川右臂塞到顧思煙身下,一個打挺,顧思煙就從左川的身上滾過,軲轆到了左川的右面徹底逃離了她身後的黑人。
她坐起來,雙手顫抖的握住左川的腰。
現在的左川跟平時很不一樣,他不在是嘻嘻哈哈的樣子,那雙狐貍眼爆發出憤怒的兇光。而那個侵犯顧思煙的黑人男子也不肯善罷甘休,嘰裡咕嚕的怪叫。整個難民營的人,都被他們吵了起來。
雖然很多人因爲在睡夢中被人吵醒而很不滿,但是看著左川和那個黑人都是一副兇狠的樣子,他們沒人
敢言語一聲。
這個世界本就弱肉強食,在這種地方更是尤爲明顯。
有些難民在被吵醒以後就點上了蠟燭,他們實在是太無聊了,有人打架也成爲了他們的娛樂項目之一。
侵犯顧思煙的那個男人還有同夥,他的同夥悄悄的繞道顧思煙身後,舉刀就衝著顧思煙的頭頂插去!
正在跟面前男人暗自較勁的左川,在刀馬上要落在顧思菸頭上的時候利落的轉身,伸手硬生生的握住了刀刃!
鮮血一滴滴的滴在顧思煙的頭上,她突然來了力氣,發狠的去咬拿刀攻擊他的男子。被顧思煙咬住的男人伸手去拉扯顧思煙的頭髮,而顧思煙就跟不知道疼一般,就是不鬆口,只有滿嘴的血腥味,才能平復她心頭那難以言狀的憤怒!
“顧思煙!你鬆口!”左川焦急的叫她,但是顧思煙卻置若罔聞。
被顧思煙咬住的男人紅了眼,伸腳就要去踹顧思煙的肚子。左川這個時候也不管自己另一面的男人了,鬆開手,將顧思煙攬在懷裡,一個轉身,硬生生的替顧思煙接下了那一腳!
其實那兩個黑人男人已經盯了顧思煙他們兩天,看著顧思煙和左川的關係似乎不太熟稔,他們這纔對顧思煙動了心思。
本身他們商量好,在入夜後將顧思煙偷偷綁出去在做壞事,卻沒想到看似熟睡的左川能突然發難。
而且動作還是這般的厲害,讓他們兩個全然沒有佔到一點便宜。
左川早就洞悉了一切,所有的動作他都已經算準了。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顧思煙竟然在他受傷以後會發了瘋。
顧思煙在左川的懷裡依舊氣的發抖,她的眼神也變的兇狠,被她咬傷手的男人也被她的目光震懾住,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不知道該如何善終。
藉著微弱的燭光左川看見顧思煙咬傷的男人手裡有一撮她的頭髮,他的臉更黑了幾分。
左川緩緩的從簡易牀上下來,他突然動作,將顧思煙咬傷的男人絆倒。接著一下下,狠狠的踢打他。所有人都被左川發狠的樣子驚住,此時的難民營裡連呼吸都是輕的,只有地上的男人發出一聲聲慘痛的哀嚎。
肋骨斷裂的聲音讓人聽著毛骨悚然,明明是酷熱的夜晚,卻莫名多了幾分寒氣。
“……左川。”顧思煙回過神來,有些怔怔的叫他。左川充耳不聞,漠然的撿起了這個男人剛纔用的匕首。
他的下一刀一定會落在地上男人的身上,這一點沒有人懷疑。
顧思煙嚇的一激靈,她快速跑過去從後面抱出他的腰,語氣顫抖的說:“左川,快停下……”
身後溫熱的軀體中和了他血液的溫度,左川閉上眼睛,等他在睜開的時候,剛纔騰騰的殺氣已經隱去,又是一副雲淡風輕。
他將匕首丟在滿身是血的男人身上,也不在去看被自己掰斷了手腕的另一個黑人。不理會衆人的目光,他伸出自己鮮血淋淋的手,平靜的摟住顧思煙躺下。
沒有多久,難民營裡的蠟燭又被吹滅。酣睡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顧思煙被左川抱在懷裡,她忍不住小聲的說:“左川,你的傷口……”
“沒事。”
“左川?”
“恩?”
“你不是很怕死嗎?”
左川的聲音裡已經帶著濃濃的睏意:“我不怕死,我只是怕疼。”
“那你今天怎麼不怕了?”
“因爲我不疼,你就得死。”
顧思煙已經習慣不去信左川的話,她還想問什麼,卻被左川拍了一下屁股:“睡覺!”
這樣的口氣,像極了杜顏青,顧思煙突然哭了出來。
她被左川牢牢的困在懷裡,他們都已經幾天沒洗過澡了,身上都是又髒又臭的。左川緊了緊懷,他身上濃重的味道縈繞在顧思煙的周遭。
顧思煙覺得,現在左川身上的味道,是世界上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東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