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顧思煙穿過海地的國界線以後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累,實(shí)在是太累了。那種全世界都被你抱在懷裡的感覺,真的是將我徹底累垮了。
幸好Reg找到了我,不然,在海地那種惡劣的情況下,我真的不知道還能保護(hù)她多久。
我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昏睡的滋味並不好受。心裡有著惦記,可越是掙扎越是睡的沉。
等我悠悠轉(zhuǎn)醒的時候,牀前只有顧思煙。
她一定是照顧了我很久,因爲(wèi)她比在海地看起來還累。我咧嘴笑了一下,滿嘴的甜腥,聲音嘶啞的不像話:“Reg呢,他怎麼沒有圍繞在我的病榻前?”
顧思煙也笑了,她似乎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出去休息了。”
“我的腿……”
“截掉了。”
我驚慌失措的去摸,一臉的痛心疾首:“顧思煙,你學(xué)壞了。”
她輕笑:“看你那樣兒,自己一點(diǎn)都不知道著急。”
“著急?著急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的腿差點(diǎn)就沒了?”
我不明所以的說:“這不是保住了?”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漫不經(jīng)心的說:“我們現(xiàn)在在哪?”
“已經(jīng)回國了。”
我問她:“你的國家?”
她點(diǎn)點(diǎn)頭。
“那你以後可得管我了哈……”
她噗嗤一聲樂出聲來,嬌嗔的瞪了我一眼:“貧嘴!”
顧思煙起身去給我倒水,我咋呼道:“你的肚子怎麼了?怎麼腫成這個樣子了?”
顧思煙滿臉的黑線:“左川,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被槍打的不是小腿,其實(shí)被打的地方是腦子吧?我懷孕了,肚子能不大麼?”
我有些悶悶的說:“看來我昏了很久啊。”
“也不是很久,起來喝水吧。”
我們在一個農(nóng)家住下,開始我以爲(wèi)只是暫時的,只是沒想到,這一住就住了兩年多。
顧思煙生孩子那天是我有生以來,最緊張的一天。
她從下午三點(diǎn)開始陣痛,雖然事先我看了很多書生產(chǎn)方面的書,但是我卻沒法不緊張。
她怎麼會叫的這麼慘?是不是很疼?孩子會不會有問題?
車都被我開的飛起來,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輪胎在打飄。
直到顧思煙推進(jìn)手術(shù)室,我的手都一直是抖著的。我低聲的咒罵了自己一句,左川啊左川,你以前什麼樣的場面沒見識過,一個女人生孩子就能讓你緊張成這樣?何況,這又不是你的孩子。
這麼說完,我又苦笑一聲。這確實(shí)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傾注的心血,絕對不比給自己的孩子要少。
如果,我會有孩子的話。
在海地第一次見到顧思煙,只是有一種很少見的親切感。因爲(wèi)我實(shí)在是看了太長時間黑乎乎的海地人,第一次見到跟自己一個膚色的人,那些對於家鄉(xiāng)的遙遠(yuǎn)記憶也都被牽引了出來。
但是,那也只是一時的。
所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遠(yuǎn)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冒險救她。所以,我丟下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對於我的所作所爲(wèi)都一笑置之。我們在這亂世中,誰不是保住自己的命爲(wèi)重呢?
我是這樣,我覺得顧思煙也是這樣。
但是相處久了,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不同。
無論多難吃的東西她都會吃的津津有味,無論多艱難的環(huán)境她都要保持休息。我知道,她是爲(wèi)了肚子裡的孩子。
所以,她在有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就是護(hù)住她的肚子。她每次的這個動作,都會讓我想起我的媽媽。我有一個酒鬼爸爸,小的時候他一喝醉就會打我和媽媽。
我媽媽每次,都是像她這樣將我護(hù)在懷裡。直到,她被我爸爸打死的前一秒。
這樣的顧思煙,在我看來,很迷人。
於是,我每天都會保證她有新鮮的食物與飲水。哪怕去偷,去搶,去殺人,去放火。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肚子裡的孩子好。
可,在我們被那兩個黑人襲擊的晚上,我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我能保護(hù)她多久呢?
我在忐忑與不安中,終於等到了Reg。
讓我意外的是,他們竟然認(rèn)識?Reg說顧思煙是他以前的任務(wù),那她又有著怎麼樣的過去?
我不是沒問過,但是她並不太想多談。她不想多談,我也不想多問。只要她好,孩子好。其他的,對於我來說真的沒有多少關(guān)係。
可是,這個孩子卻不好。
顧思煙將孩子取名男孩叫“佑一”,女孩叫“生二”。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笑,問她爲(wèi)什麼會取這麼奇怪的名字。
她有些悵然的說,孩子的爸爸給他取名叫佑生,取保佑安生之意。
但是取名字的時候她沒有做具體的檢查,他們只是知道有了孩子,但是不知道有了兩個。她只能,將名字一分爲(wèi)二給自己的孩子。
我啞然失笑,這還真像顧思煙會做的事情。
妹妹生二從剛出生的時候就先天不足,總是病歪歪的樣子。對此我很是自責(zé),要是在海地的時候我能多給顧思煙補(bǔ)充點(diǎn)營養(yǎng)的話,生二的身體可能就不會這麼弱了。
顧思煙說話算話,她讓這兩個孩子認(rèn)我當(dāng)?shù)?
我每次看著他們睡著的小臉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哭。
想想,確實(shí)是有夠丟臉的。
我不斷的教育佑一,我告訴他,妹妹之所以會身體這麼差,都是因爲(wèi)他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搶了妹妹太多的好吃的,所以妹妹纔會這麼弱。
他雖然會說話了,但是還不是能很理解。
“爹,那我該怎麼辦?”
我嚴(yán)肅的說:“佑一,你以後要對你妹妹好,對你媽媽好。”
他想了想:“我們是男人,我負(fù)責(zé)對妹妹好,你負(fù)責(zé)對媽媽好。”
我又忍不住想哭,還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兒子。
“以後爹不在了,你也要對你媽媽好……”
“爹,”他習(xí)慣性的皺眉:“你要去哪?”
我答不上。
我用我知道的所有來教導(dǎo)佑一,教他怎麼成爲(wèi)一個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恕n櫵紵熡袝r候看著我會嘲笑的說:“你?你一個逃跑主義者,要怎麼教我兒子當(dāng)個男人?”
“我們,”我糾正她:“是我們的兒子。”
她笑的柔和的看
著我:“以後在教也不遲,他纔多大呢?你就教他那麼複雜的東西,隔壁的張嬸說,佑一總?cè)ジ业男』⒆哟蚣堋P』⒆佣嘉鍤q了,佑一也忒不知道輕重了點(diǎn)……”
我聽了哈哈大笑:“這纔是我兒子嘛,有男子漢的樣子。”
“我們,”她糾正我:“我們的兒子。”
我是不是回國以後淚腺太發(fā)達(dá)了,不然我爲(wèi)什麼總是想哭呢?
可是我並沒有把顧思煙的話太當(dāng)回事,對佑一的訓(xùn)練越來越嚴(yán)格。顧思煙有一次心疼的抱著佑一直哭:“他才這麼小!你怎麼能讓他去拖那麼沉的東西?你就不能等幾年?”
等幾年嗎?我不覺得自己有那麼長的時間呵……
“我們?nèi)ズ_呎障喟桑 蹦程煸顼堘嵛医ㄗh道。
顧思煙停下手裡的動作,疑惑的問:“你不是從來都不照相的嗎?”
生二從櫥櫃裡拖出我買的親子裝,對著她媽媽說:“爹買了這個,他說要咱們一家人一起去海邊的時候穿!”
我謝謝你哦,小告密精。
顧思煙愛撫的摸了摸生二的頭,低頭看著那套一家四口的藍(lán)色親子裝,臉色微微有些發(fā)紅。
“沒關(guān)係……”我有些慌亂的喝了口牛奶說:“你要是不想去的話……”
她笑了,淡淡的說:“等會中午去吧,現(xiàn)在的海水溫度可能還有些低,對生二不是很好……”
我在兩個孩子的雀躍聲中,紅了臉。
那一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我抱著生二,佑一走在我和顧思煙的中間任由我倆領(lǐng)著。顧思煙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一直沉靜著沒有說話。
偶爾有路過的人,看著我們的神情也是羨慕與祝福的。
那天,我們照了好多好多的照片。我自己對著那張全家福,傻笑了很久。
“全家福照了會不好吧?”顧思煙撅嘴問道。
我笑著說:“沒關(guān)係,也就這一次了。”
“爲(wèi)什麼?”
她不解的問,我淡笑著沒有說話。
我將她的照片寄給了那個男人,那個每次新聞畫面出現(xiàn)都會讓她神色不自然的男人。
那個男人是誰太好猜了,從生二那張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就能猜出來了。
他應(yīng)該就是,佑一和生二的父親,杜顏青。
我問了Reg杜顏青的現(xiàn)狀,原來,他在顧思煙失蹤以後過的也並不好。
他很愛顧思煙,很愛很愛。
那麼,將顧思煙交給他我可以放心了吧?
我將照片給Reg,他很不情願,但是爲(wèi)了幫我也還是勉強(qiáng)同意了。我在信封上留下了蛛絲馬跡,我相信以那個男人的聰明應(yīng)該能找回到。
如果他找不到,那他也不配帶顧思煙回去了。
杜顏青果然沒叫我失望,半個月以後,他就出現(xiàn)在了家門口。
我看著顧思煙站在他對面,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恬靜。
這個,纔是她心心念唸的男人啊……
生二拉拉我的袖子,問:“爹,那人是誰?長的好像我……”
“不是他長的像你,而是你長的像他。”
出乎我的意料,杜顏青卻沒有住在這,他只是安靜地進(jìn)屋喝了一杯茶,然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過來。但還是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和孩子。偶爾會對我丟過來充滿敵意的一瞥,又轉(zhuǎn)過頭去。
杜顏青真的是很聰明的男人,我佩服他。
要是我的話,可能會不管不顧的將顧思煙綁回家。但是他沒有,他只是等著她。
等到第五天的時候,顧思煙卻先忍不住了。她跑到我的房間裡,一臉嚴(yán)肅的叫住我:“左川!”
“幹嘛?”我不正經(jīng)的問她:“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你其實(shí)不愛他了?想來找我共赴春宵了?”
顧思煙沒搭理我,自顧自的說:“爲(wèi)什麼要把杜顏青叫來?”
我撇撇嘴:“你們這孤兒寡母的,我託兒所阿姨的活不想幹了唄!讓你男人接回去,我也好省省……”
我話還沒說完,顧思煙卻哭了。
“你哭什麼?喜極而泣了?”我納悶的問。
“左川,”她哭的泣不成聲:“你還想騙我多久?要不是我正好碰到了吳醫(yī)生,你是不是要一直騙我下去?”
我儘量保持自己語氣沉靜的說:“你說什麼呢?”
她突然抱住我:“那好吧,你不是想和我共赴春宵嗎?來吧,我們做吧!”
我大驚失色的推開她,厲聲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孩子還在隔壁,他們的爸爸……”
“左川!”顧思煙一臉沉痛的說:“你得了艾滋病,你爲(wèi)什麼不告訴我?”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冷的:“你知道了?”
顧思煙從口袋裡拿出一罐藥丟在地上:“這是我從你抽屜裡搜出來的!你想幹什麼?讓杜顏青帶著我和孩子離開,然後呢?左川,你想死對不對?我?guī)е⒆与x開以後,你想死對不對?”
“左川!你怎麼那麼傻?你是在海地染上的是不是?血液感染對不對?都是因爲(wèi)救我,你纔會染上病的,是不是?”
我調(diào)笑著說:“怎麼會呢,我最怕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思煙說不出話,她已經(jīng)哭的喘不過氣了。
“哭什麼?”我站在不遠(yuǎn)處心急如焚,我連上去扶起她的勇氣都沒有。
艾滋病,沒有藥可以治好,只能等死的一種慢性病。
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了,我又怎麼忍心拖著她跟我的孩子們呢?這麼虧本的買賣,我左川可不幹。
到底是那個黑人的刀上有這種病毒,還是在海地受槍傷以後輸血染上的,這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在剩下的人生裡,安排好她們母子三人,將她們交給讓我放心的人。
你看,我就是這麼一個善於抓住重點(diǎn)的人。
“跟他回去吧!思煙。”我的聲音也有些許的哽咽:“跟他回去吧,我知道,你還愛他。”
她蹲在地上哭,不斷的搖著頭,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去吧……”
那天,顧思煙走後,我能有一週沒有出過房門一步。
一週後,顧思煙來見我,她明顯的消瘦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眶都微微有些塌陷。我忍著沒問她,等她先開口。
“佑一和生二跟杜顏青回去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我急的直跳腳:“你竟然把孩子交給……也是了,他是他們的爸爸。”
爸爸呵,這兩年多來,我每時每刻不在遺憾,我要是他們的親爸爸,該有多好?
“那你怎麼不跟著他們回去?”我責(zé)備道:“這可不是一個好媽媽該做的事情。”
“我留下來,照顧你。”
“你騙人!”我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顧思煙,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將孩子交給杜顏青,你自己留下來,就是爲(wèi)陪我死的時候可以安心,是不是?”
她抿著脣,沒有說話。
我嘆氣:“顧思煙,你這是,逼我現(xiàn)在就去死嗎?”
她又哭了。
我上前擦掉她的眼淚:“別哭呵,回去吧,那個男人等了你兩年多。他也很苦,回去好好跟他過日子,不好嗎?”
“左川、”她哭的跟個孩子一樣:“左川,你別丟下我!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不能想象,如果沒有你,這兩年我過的會是什麼日子!你別丟下我!左川,我求求你,你別丟下我!”
“你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我笑:“生離死別,你都已經(jīng)看了不少了!怎麼還像現(xiàn)在這樣,跟個小姑娘似的?你那麼堅(jiān)強(qiáng),在海地那麼惡劣的環(huán)境下你都堅(jiān)強(qiáng)的活下來了,沒了我,你還能活下去的!”
她拼命的搖著頭:“不會的!左川,要是沒有你,我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我沒有堅(jiān)強(qiáng),我從海地能活下來,都是因爲(wèi)有你!所以,左川,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別丟下我!你別死!”
不死,我也多想不死啊。我多想看著佑一和生二長大,晴天的時候一家人穿著親自裝去海邊,背一個抱一個,在牽著你。
我多不想死啊,我想跟你一起做好多事情。哪怕你愛的不是我,我也還是想親親你。哪怕你是爲(wèi)了逃避,我也可以陪著一起在這個小漁村變老,看著孩子們結(jié)婚生子。
你變成老婆婆,我變成老先生,一直攙扶著彼此走到最後一刻。
你叫我左川,我叫你思煙。然後,就這樣一輩子。
可是,造化這種東西,永遠(yuǎn)都是戲弄人的。我沒時間了,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我等不到你變老,我也等不到他們長大,顧思煙,我已經(jīng)沒時間了。
“思煙……”我輕輕叫她,她卻哭的更大聲了:“別覺得難過,你愛他,又何必勉強(qiáng)自己在我身邊呢?就當(dāng)我去了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你只是聯(lián)繫不到我,這樣不好嗎?”
“那不一樣,左川,你是傻瓜嗎?這怎麼會一樣……”
我苦笑著搖頭,這個女人啊,就是這麼執(zhí)拗的讓人無奈。
“左川,你不留下我是吧?你要趕我走是吧?別以爲(wèi)我會這麼放過你!你要是沒有我的允許死了,我就天天去你的墳上哭,我要髒了你輪迴的路,我看你怎麼辦!”
我被她賭氣的話弄的苦笑不得。
“……那,你留下吧。”
她猛的擡起頭,眼裡都是喜悅的光亮:“左川!你肯留下我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什麼我都答應(yīng)。”
“別把頭點(diǎn)斷了,”我拿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你留下,等我……你就回去……”
“左川!”
“你要是不答應(yīng)的話,我現(xiàn)在就去死。顧思煙,你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你知道我有沒有看玩笑。”
她沉思了良久,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
“回去也不要有壓力,只有你過的好了,我走的才安心。”她撲倒我的懷裡放聲大哭,我拍著她的背輕輕的說:“我爲(wèi)你做的這些,不是爲(wèi)了看你哭的。”
我還能陪她多久?我真的不敢去想。
醫(yī)生說一年半,或者更短的日子。他嘆著氣說,你要保證心情愉悅。
愉悅,我怎麼會不愉悅?
我有了孩子,而且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不僅長的可愛又伶俐,而且又孝順懂事。
我有一個一直對我不離不棄的人,她想要跟我生死相隨。無論她是出於怎麼樣的感情,人生中有這麼個人,我應(yīng)該知足。
在最後的日子裡,我無時無刻不在感恩著。
如果將人的一生比做是在沙灘上行走的話,那麼貫穿我人生大部分的,都是我一個人的腳印。回頭望去,悠遠(yuǎn)、冗長又寂寞孤寂。
現(xiàn)在,我回頭望去,在沙灘上仍然是一串一個人的腳印。
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同的。以前,無論生死憂樂,那都是我自己一個人承擔(dān)著。
但是自從回到這個國家以後,我人生的苦樂都多了三個人。開始,是我揹著他們。後來,是他們揹著我。
Reg最後來看我的時候,他沉默了好久。我已經(jīng)瘦的沒有力氣嘲笑他,只能看著他傻笑。
“你不後悔嗎?”
後悔嗎?如果我的人生有什麼不會讓我後悔的事情,那麼就屬這件了吧?
我人生中最幸運(yùn)的兩件事,一個,是時間終於終止了我對她的愛。一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在海地的那間破房子裡面遇到了她。
我看著她坐在我的對面,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變的模糊……
顧思煙,幸好我?guī)椭惚W×宋覀兊暮⒆樱@樣,你看到佑一和生二的時候,也會想起我吧?
顧思煙,感謝你送走了孩子們,這樣,我就能永遠(yuǎn)做他們心裡那個強(qiáng)壯的爹,而不是讓他們看到我最後半死不活的樣子……
顧思煙,這輩子,請你一定要比我活的長久,我們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地方,你一定要都去一遍,等到以後你也下來的時候,都要跟我講一遍,好嗎?
顧思煙,下輩子的話,還是讓我先遇到你吧,這樣你就不會受這麼多的苦難了,就讓你未嫁我未娶的時候,我們在一起。
顧思煙,杜顏青是個好男人,他還在等你,所以,你不要在爲(wèi)我哭了……
顧思煙,請你開心快樂。
顧思煙,請你別忘了我。
顧思煙,請你不要愛我……
記憶裡,那個女人滿臉的血污與泥土,身上的絲質(zhì)襯衫也是皺皺巴巴的。
可她眼睛裡卻有著不服輸?shù)木髲?qiáng)與清澈。
“我,左川。”
“顧思煙。”
她輕聲說。
枝頭開的很豔麗的月季從枝頭掉下來的剎那,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