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一個湖邊停下,顧思煙睡眼朦朧的下了車,周圍已經有不少人了。
“怎麼又多了這麼多人?”
左川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髮整理好,說:“這些人跟我們一樣,都是爲了活命想要往外跑的。一會兒,你一定要跟緊我。”說完,還很不放心的緊了緊綁住兩人的布料。
黎明前的夜晚,總是最黑暗的。
左川抓緊了時機,一聲號令,所有的人都往湖對岸衝。湖水不深,也就剛到人的大腿處。顧思煙小心的跟著左川,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人羣衝散。
跑到湖中間的位置有個緩衝地帶,這樣明顯的地方,人從這跑過,儼然就變成了哨兵們的靶子。可是海地的人都瘋了一般的往對岸衝去,因爲他們知道,在海地,活下去的機率也微乎其微。
等到槍聲響起,身邊的黑人一個個倒下的時候,顧思煙才明白爲什麼左川要煽動這麼多人跟他們一起走。要是他們三個往對岸衝的話,那真的是太顯眼了。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味道,甚至還有血漿迸濺到顧思煙的臉上。她只能被左川拉著往前跑,連適當喘息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跑到一半,突然,顧思煙覺得自己的下腹抽疼了一下,似乎有一小股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她嚇的放緩了動作,左川被她拉下,有些不解的回頭看她。
佑生……
顧思煙當機立斷的扯掉手上的布料,左川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大叫起來:“顧思煙!你發(fā)什麼瘋!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
“我知道,你快走,我跑不動了!”顧思煙喘息著,而周圍的槍聲仍舊沒有停歇。
左川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但是仍舊執(zhí)拗的去拉她的手:“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但是你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就算你男人在這也不會同意你
這麼做的!你這不是體現母愛偉大的時候,你這是犯傻!快點!跟我走!”
顧思煙甩開他的手,她不會在回去找杜顏青了,所以這個孩子是她最後的念想。她愛這個孩子,杜顏青也愛這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活不下去了,那就讓她自己也死在這吧!
Reg在前面開槍打著掩護,看他們兩個落下了,回頭大喊:“come on!”
槍火的火光將顧思煙執(zhí)拗的臉照的忽明忽暗,左川抿著脣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向Reg跑去。
顧思煙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左川這幾日的照拂她都記得。她希望左川能順利的跑出去,這會是她臨死前最後的一個祈願。
左川向Reg的方向跑了兩步,第三步剛跨了出去,還沒等落地又變了方向。他衝回到顧思煙身邊,將她打橫抱起,又快步跑了起來。
終歸是多了一個人,他的步速慢了很多。
“左……”
“謝謝我的話就不用說了,生了孩子讓他們認我當爹吧!”
顧思煙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左川抱著她跑了沒多遠,周圍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左川,放下我吧,你跟Reg兩個人能跑出去,帶著我會連累你們的。”
左川沒有說話。
顧思煙繼續(xù)說:“放下我吧,等到過些日子,你們來海地接我……”
她說不下去了,她突然間想起臨上飛機前杜顏青跟她說的話,他說:“你等我,事情一完,我就去海地,接你……”
左川停了下來,他也不跑了,但是他仍舊抱著顧思煙。Reg已經成功的跑到了對岸,而他們還站在邊界線上,海地的哨兵依舊還在開槍掃射。
“你瘋了!”顧思煙哭著去打他:“你放我下來!你滾啊!你不是怕疼怕死嗎?這又不是第一次有危險的時候你拋下我!左川,別說你良心發(fā)作了!我不信你信良心!”
左川卻笑了:“顧思煙你是個好媽媽。”
這人腦子有病吧?顧思煙呆呆的看著他,平時一副精明的要死的樣子,
怎麼現在又上演這麼仁義的戲碼?
“我媽媽當年也是爲了保護我,她才死掉的。”
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吧?顧思煙徹底的無語了。
她也笑道:“你這個人,我還真不知道你是聰明好還是蠢的好。”
左川也笑了,兩個人都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索性也都比較放鬆。
當他們身邊的最後一個黑人倒下的時候,左川覺得下顆子彈一定會落在他們的身上。
可是這一次,左川卻失算了。
多明尼加的地方突然有好多人往海地的方向涌過來,海地的哨兵再一次的應接不暇。
對岸的來人爲左川爭取到了時間,他抱著顧思煙玩命的往對岸跑。流彈擊中了左川的小腿,他頓了一下,忍著疼繼續(xù)拼命的跑。
現在,他是在跟死亡賽跑的人,時間就是生命!
顧思煙太緊張了,緊張的胃都跟被人攥著一樣。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爲左川增加負擔。她將自己的拳頭塞進嘴裡,咬到見血。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壓制住她緊張到要吐的感覺。
一公里左右的緩衝地帶,就是一條死亡之路,他們是踩著別人的屍體奔向自己生還的道路。
顧思煙從左川的懷裡稍稍探出些頭去,海地的人想要跑出去是爲了求生,那多明尼加的人往海地跑,又是爲了什麼?
海地現在的霍亂這麼嚴重,致死率都已經上升到百分之7.7。他們現在去海地,這不是找死呢嗎?
她想不明白,又將頭縮回左川的懷裡。
就在她頭縮回來的瞬間,她似乎聽到了一句中文。而且那個聲音,像極了杜顏青!
顧思煙不管左川的阻攔,也忽略了現在漫天亂飛的流彈。她趴在左川的肩上回頭望去,漫天的槍火,多明尼加的那羣人已經衝到了海地去,只留給她一個個倉促的背影。
她很努力的回望,想要去找尋的時候,那個聲音已經不見了。
她搖了搖頭,重新的趴好。
怎麼可能是杜顏青呢?他……一定是我聽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