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走到一半,就瞧見很多學(xué)生都往學(xué)校大門口去,將大門那裡圍得個水泄不通。
張阿姨皺了皺眉,問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則,非常不滿地衝著我抱怨了個,“果然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喜歡各種各樣新鮮的事物,我看遲早,是要把性命給賠進去的。”
她說得斬釘截鐵,那叫一個無比確定。
逼得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又稍微遲疑了下。
“算了,我們一道去吧。”她似乎也對那邊發(fā)生的事情非常感興趣,這不就想著要過去嗎?
等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被學(xué)生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他們踮起腳尖如同看熱鬧一般,時不時還要交頭接耳。
我也看到了炎炙。
然後,被他一把抓了過去。他有些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歡湊熱鬧,這但凡是個熱鬧,你就不會錯過?”
我有些心虛地看了炎炙一眼,不過在心裡狠狠地埋汰了句。他還不是好奇心極重,憑什麼說我……
只是,我沒有他本事嘛。
他卻將半隻胳膊壓在我的身上,順帶著看了看我額頭上的瘀傷。那是昨天撞玻璃門上留下的,雖然不嚴重,但得過幾天才消得下去。
炎炙很容易就會成爲(wèi)衆(zhòng)人目光的焦點所在,所以他們也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我……
“那不是念溪嗎?”
“我聽說陳念死之前,曾經(jīng)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幫忙……”
“這事情我也知道了,還被她冰冷的拒絕了,你說她這算是逼死了陳念……”
七嘴八舌,議論的都是這事情。
這些言語,我已經(jīng)翻來覆去地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所以早就產(chǎn)生免疫力了,就往後退了退,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地方。
我注意到,他們之所以圍在一起,是因爲(wèi)學(xué)校大門口,來了個奇怪的女人。
她拖著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且,一身黑衣斗篷的模樣,從上到下遮得嚴嚴實實的,莫說看到她的臉,就連腳指甲也藏在裡面。
在這酷
夏,如此打扮,實在是太……太特立獨行了。
周圍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他們在議論,陳唸的死,到底和我,有沒有關(guān)係……
聽到我的名字,那穿著斗篷的人,卻是慢慢地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然後越過人羣,走到了我的面前。
炎炙皺眉,將我護在身後。
可我卻覺得,這個身影怎麼看,怎麼熟悉。
只能將他從上到下,又觀摩了一番。
“溪兒,是我呀。”斗篷底下,傳來一個溫潤柔和的女聲,聲音慈祥應(yīng)該是上了年紀。我遲疑了下,只有在死人溝的老家,那裡的人才會那樣稱呼我……
然後,他把斗篷脫了下來。
露出一張五十歲上下,被歲月侵蝕過的面容,不過卻是帶著淺淺的笑容,“小溪,你不記得我了嗎?”
“陳姨?”我眨了眨眼睛,人我認出來了,只是她到學(xué)校來做什麼?
見得炎炙眉頭緊鎖,我就將聲音壓低,簡單地同他介紹了個。
“那是陳唸的母親,就住在我家對面,他們家是做棺材的。”死人溝十三戶人家,都做著死人的生意,我估摸炎炙應(yīng)該也知道些吧。
他哦了聲。
我則輕輕皺眉問陳姨,“阿姨,你怎麼過來了呢?還,還帶著一副棺材……”陳念雖然對我很不好,但是陳姨對我,卻是非常不錯,記得小時候她每次做了好吃的,都會偷偷送一小碗過來給我吃。
得人恩惠,我記得。
“我是來接陳念回家的。”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棺材,忍不住悲慼地搖頭。他們家就陳念這麼個女兒,說沒有就沒有了,而她現(xiàn)在,年紀又大了,要再生育也不可能……
這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最大的可憐。
聽說婦女是陳唸的母親,旁邊看熱鬧的衆(zhòng)人又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原來陳念和念溪一早就認識。”
“難怪陳念那麼不喜歡念溪,據(jù)說她現(xiàn)在的男朋友徐牧,那是念溪的前男友……”
我扶了扶額頭,他們平日怎麼說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可而今卻是當(dāng)著陳姨的面……我雖然不喜歡陳念,但死
者已矣,也盼著可以讓活著的人,心裡不再難過。
“陳姨,您別聽他們亂說。”我將話題微微岔開,“可是陳唸的屍體不是應(yīng)該停在警察廳嗎?您到學(xué)校來……”
報警之後,警察就把陳唸的屍體帶走了。就算要尋回屍體土葬,也不應(yīng)該來學(xué)校呀。
陳姨卻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當(dāng)然不會聽他們胡說,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溪兒是什麼心性脾氣,我清楚。”
“所以。”她的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我家陳念走了,定然是因爲(wèi)她自己做了錯事,招惹了惡鬼,與人無關(guān)。”
惡鬼兩字,引得同學(xué)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倒是炎炙。他放鬆了些,繼續(xù)壓在我的肩膀上,靠在我耳邊低語了句。“她倒是明白事理,沒有把這事情算在你的頭上。”
只他這話說得,我心裡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只能用言語示意他,少說兩句吧。
陳姨卻並不理會周圍人的議論,倒是記得要回答我的問題,“我剛剛已經(jīng)去過警局,也把陳念帶了回來。倘若溪兒不介意的話,陳姨倒是有件事情求你。”
她用爲(wèi)難的目光,淺淺地看著我。
然後,在我的耳邊,低語了一句。
我愕然,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希望,我可以給陳念化妝,讓她可以漂漂亮亮,整整齊齊地離開這世上……
我家祖上,祖祖輩輩,都是幫人收斂遺容的剃頭匠。
可是這當(dāng)中的一套,我不懂呀。
偏偏陳姨還非常可憐地看了我一眼,“溪兒,這就算是我唯一的請求吧。我也問了學(xué)校,他沒有意見。”
“就一個上午,好不好?”陳姨循循善誘地開口,又指了指棺材上放著的小布袋,“我把工具也帶過來了。”
我從小看爺爺和父親收拾屍體,老實說就算沒有刻意學(xué)習(xí)過,但流程和注意事項基本上還是知道的。
一如,我那晚只是看了眼思諾留下的削骨刀,便知道它是用來處理遺容的。
或許,也如炎炙曾經(jīng)同我說過的那般。
你姓念,那麼有些事情就逃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