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盯著陳念看的。
大抵是目光太過於炙熱了，所以陳念也恍恍惚惚地擡頭，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她雙眸渙散地盯著我，就好像……
她不認識我了。
一如，我其實也不大認識，現在的她。
可是下一瞬，她卻快走幾步到了我跟前，炎炙以爲她想對我不利，所以將我往他身後一帶，攔住了要衝過來的陳念。
可她並非想對我不利，而是雙膝一軟，跪在了我面前！
這一跪，驚得我頭腦一陣空白，全然不會思考！
這一跪，也讓炎炙緊皺眉頭，他都不知道陳念要做什麼！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不用跪天不用跪地，也沒有君王需要朝拜……更何況陳念心高氣傲，這一跪，到底所爲何事？
我用不解地目光看向炎炙，炎炙也同樣大爲不解。
而周圍的人，也紛紛投來了無比詫異的目光，然後壓低了聲音議論紛紛。大部分的版本是說炎炙和陳念是一對，陳念還有了孩子，但是炎炙被我搶走了，所以她現在跪著求我，求我把炎炙讓給她。
這都什麼跟什麼！
陳念紅腫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周圍人的議論她統統聽不到，甚至於她都沒有注意到炎炙的存在，由始至終一雙眼睛都停在我身上。
那樣灼熱的目光，彷彿要刺得我身上百孔千瘡！
她看我，真如看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
“念溪，念溪你幫幫我，好不好？”她喑啞著聲音開口，不但變了模樣，連聲音也變了。
炎炙卻是揮了揮手衣袖，取出了一枚類似於沙漏的玩物。
“沙漏流盡之前，這裡將會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沒有人看得到你們，也沒有人聽得到你們的談話。所以無論等會她和你說了什麼，也只有你我知道。”
陳念要說的事情，定然和鬼神有關，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炎炙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才佈下如此結界。
我知他良苦用
心，便對他說了句謝謝。
陳念就輕輕地笑了笑，將自己的帽子脫了下來，拿後腦勺對著我。
我知道，她是打算讓我見見那隻躲在她腦後的厲鬼，便做了心理準備，只真正看清它模樣時，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且，面色蒼白。
她的後腦勺，已經完全沒有頭髮了，只光禿禿的，留下了一張人臉的輪廓，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可五官卻非常扭曲，看著醜陋極了。
炎炙也盯著那張臉看了好久，將手放在自己的腮幫下，做思考狀。“這張臉，我怎麼覺得，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陳念便是絮絮叨叨地開口，“六年前，我在死人溝村前的小溪邊，撿到了一個娃娃。當晚它就活了過來，說可以讓我變得漂亮。念溪，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並非是從小就如現在一般漂亮的？”
她苦笑著往上揚了揚嘴角，微微瞇著眼睛，彷彿陷入到了久遠的回憶當中。
她並非從小就漂亮？
我和陳念都是從死人溝裡走出來的，且她家就在我家對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的陳念，的確不漂亮。甚至於還得用難看來形容，孩子們都不喜歡她，會罵她醜八怪，往她身上扔石子兒。
初中的時候，還特別評選過什麼學校四大丑女，陳念便在其中。
只是這些事情都太久遠了，她不提，我也從來沒有細細琢磨過……
“念溪你和我不一樣，你從來就很漂亮，會有男生圍著你轉，也不會有人說你醜，用惡毒的語言去重傷你。可是我不一樣，所以娃娃開口對我說話的時候，我是真覺得，那是上蒼對我的眷顧。”
“所以，你之後就變得很漂亮了。”我感慨了一句。
“是啊。難道你從來沒有覺得奇怪嗎？”她衝著我扯了扯嘴角，流著淚問我，“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我衝著她搖了搖頭，她變漂亮並非是一夜之間，而是慢慢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地變得漂亮。
所以我想當然地覺得，她之前不漂
亮是因爲骨架什麼沒有長開，女大十八變，後來就越變越漂亮了。
我從未想過，這裡面牽扯到惡鬼。
“你當然不知道，可是變漂亮也是需要代價的。”陳念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她顯然有些害怕。
“大概三個月前，那娃娃竟然又開口說話了……”她遲疑著，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它說，它給了我漂亮，那我也應該給它一些東西。”
“然後，我就開始掉頭髮，起初只是一根兩根，並未太注意。後來，就是一大把一大把……我以爲是沒有休息好，或者是營養不良……我也學醫，就多注意休息然後多吃補腦的東西，但是……”
“但是情況並沒有好轉，你掉頭髮，反而越來越厲害了。”這過程，我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見陳念說得艱難，就幫襯著，替她繼續往下說。
“是呀。”她長長地出了口氣，伴隨著一聲淺嘆。“我去看了醫生，他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只能讓我回去，多注意休息。開的藥我都吃了，但是頭髮越脫落，越嚴重。”
她後來有用一面梳妝鏡照自己的後腦勺，發現那裡已經脫落了好大的一塊，細細觀察，竟然挺像人臉的。而且鏡子裡面的人臉，是會動的！
再後來她不得不戴上假髮，可是連假髮都會大量地脫落，再浮現出光禿禿的後腦勺和那張人臉。
那時，她纔是真的怕了。
她找到娃娃，哭著求她能不能換一種方式要補償，可是娃娃就用手捧著她的臉說，“我只要這個，你放心，就算頭髮統統都掉光了，你也會是美麗的。而且會越來越美！”
“可是我現在寧可自己很醜，很醜，這樣起碼可以活得好好的，不用現現在這樣，我就擔心自己下一刻會死掉！”
陳念死死地拽著我的手，聲淚俱下地開口，她身子顫抖得厲害，又是那麼得消瘦，彷彿下一刻就能昏厥過去。
沙漏走了，差不多一半了。
我擡頭問炎炙，“那娃娃，到底是什麼怪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