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守關卡的衛士見到扈飛霜往這裡跑來,又見扈飛霜身後跟著一羣蚩尤殿殿衛,便在城牆上站作一排,搭弓朝扈飛霜放箭。扈飛霜左右躲閃避過利劍,飛身一躍來到城牆上,抓起一個年紀小的衛士就往高處的眺望臺上拖。
城門關閉,所有守衛關卡的衛士和趕來的殿衛們將扈飛霜藏身的眺望臺團團圍住,一個領隊模樣的人走上前來,對扈飛霜喊話:“扈飛霜,這道關卡你闖不過去的。城牆下的機關已經開啓,如今城下等著你的是一張張掛著尖刀的羅網,你如果貿然跳下城牆,就會掉入羅網之中,並且會被網上的尖刀傷得體無完膚;就算你幸運地掙脫了羅網,落到地面,地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陷阱,一旦掉進去,就會被生生活埋。你還是趕緊束手就擒吧。”
眺望臺裡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被扈飛霜劫持的小衛士顫顫巍巍地露出一個腦袋來,隨後又被扈飛霜迅速拽了下去。
領隊微微一笑,說:“扈飛霜,莫非你以爲劫持這個小毛孩子當人質就能平安無恙?未免太天真。”
扈飛霜當然沒有這麼天真,她知道在他們眼裡,自己手裡這個小衛士死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挾持小衛士不是要拿他當人質,只是想問他幾個問題。
扈飛霜將手掌按在小衛士的天靈蓋上,惡狠狠地問:“我問你,金氏兄弟是不是已經出了關卡?”
然而小衛士驚嚇過度,支支吾吾了好久,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扈飛霜白眼一翻,心裡罵了句“廢物”,她把手從小衛士天靈蓋上收回來,心想自己得換個方法才能問出些東西。扈飛霜從衣服裡摸出一隻金耳墜,這是那天金懷鈺給她的。她又左右摸了摸,卻發現另一隻不見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丟的。扈飛霜把這一隻金耳墜懸在小衛士面前晃悠,對他說道:“金子,想不想要?”
小衛士瞟了金耳墜幾眼,露出貪婪的目光。
“你只需要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它就是你的了。”
明晃晃的黃金讓小衛士放鬆了下來,“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麼金子呢。”他話是這麼說,眼睛卻忍不住地往金耳墜上瞟。
“金子我會給,你我也會放了,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扈飛霜一邊說,一邊拿起小衛士的手,將金耳墜放入他的手心。
小衛士摩挲著手裡的金耳墜,露出笑容。人很難拒絕實實在在到手的好處,也容易對給他好處的人產生信任,所以小衛士對扈飛霜暫時放下了戒心,問她:“你想問什麼?”
“金氏兄弟是不是已經出了關卡?”
“是的,他們離開了逍遙峰,現在估計已經到逍遙峰腳下了。”
扈飛霜心裡一酸。
一種黑暗的情緒從扈飛霜的心臟萌發,一點一點蔓延她的全身,將她籠罩。
金懷鈺,你就這麼走了嗎?
扈飛霜又問:“他們經過這裡的時候,是否有停留?那位金小公子,有沒有從馬車上下來過?”
小護衛答道:“那就沒有了。不光沒有,他們走得還挺匆忙的,急著趕著離開這裡。”
扈飛霜扭頭看向遠處天空,苦笑了一下。一股燥怒的情緒涌了上來,像地獄的魔鬼似的把扈飛霜包圍。扈飛霜覺得這種魔鬼一樣的情緒把自己死死纏住了,她喉嚨發緊發苦,心臟像是充滿了一股氣,就要炸開來。
小護衛沒有察覺到扈飛霜的反常,自顧自地地繼續說道:“說起來,金家的車隊還真是氣派,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他們來的時候我就感慨過一次了,走的時候又感慨一次,他們家的馬個個精神漂亮,馬車都是雕花的,就連僕從穿的衣服,也不知比我身上的好上多少倍。不過說來也當真奇怪,金氏兄弟來的時候氣定神閒,走的時候匆匆忙忙,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在逍遙峰上招惹了什麼禍端呢……”
小衛士的聲音讓扈飛霜煩躁無比。
真煩,煩死了,扈飛霜心想。她看著小衛士,目光冰冷似野獸。
小衛士還在那兒喋喋不休,扈飛霜躁怒地想:他怎麼還不閉嘴?她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和自己過不去,她忽然覺得好恨,她甚至將這股恨意全部投射在了小衛士身上。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小衛士只見眼前的扈飛霜手臂一動,隨後耳朵聽到一聲悶響,扈飛霜的手掌毫無預兆地拍在小衛士的天靈蓋上,小衛士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刺眼的鮮血從他的頭上流下,他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當場斃命——扈飛霜殺了他。
扈飛霜站了起來,她立在眺望臺上,擡起下巴,高傲地看著下方的人。她張開雙臂,往後倒去,落下城牆。
領隊搶先衝到扈飛霜落下去的方向,正準備俯首往下望時,突然一個黑影從城牆下衝了上來,撲向領隊,是扈飛霜。
原來扈飛霜在跳下去時立即用金懷鈺送給她的匕首插.在城牆石磚的縫隙之中,把自己掛在了城牆上,等待領隊過來查看情況時襲擊領隊。那匕首金懷鈺送給她的時候她說它中看不中用,如今到了危急時刻,倒也挺中用。
扈飛霜將刀架在領隊脖子上,示意他叫其他人後退。
“都退下。”領隊說。
扈飛霜冷笑著譏諷了他一句:“哎喲,小毛孩子的命沒什麼用,你的命倒是挺金貴的。”
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扈飛霜居高臨下地看見一羣人騎著馬朝關卡奔來,最前面的那人是明尊蕭景山。
扈飛霜看著蕭景山的身影,憤怒使她拿刀的手在發抖。
“去地下密室。”扈飛霜命令領隊。
領隊滿腹狐疑,地下密室裡什麼也沒有,扈飛霜去那裡做什麼?況且一旦進去了,要抓她不就跟甕中捉鱉似的,對她有害無利。
領隊雖然疑惑,但他愛惜自己的命,便話不多說,叫衆人給扈飛霜讓了路,放她去地下密室。
扈飛霜很著急,她幾乎是一路拖著領隊走到了地下密室,逼迫領隊打開了門,就在領隊打開門的同時,蕭景山帶著人也趕到了。蕭景山躍下馬,疾步朝扈飛霜走來。
“扈飛霜!”蕭景山臉色陰沉,嚇得所有人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
扈飛霜見到蕭景山朝自己走來,先是條件反射地一抖,隨即她一咬牙,狠狠地瞪了蕭景山一眼。她一把推開領隊,縱身一跳,跳入地下密室的門,墜了下去。
地下密室內很陰暗,此時的氣氛壓抑又緊張,扈飛霜順著臺階一直往下跑,她要跑到密室最深處。
最深處有什麼?有一堆火.藥。
魔窟中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地下密室藏有火.藥,這是在關卡建造最初設計的,防的是設想到的最壞一種情況——如果有朝一日魔窟衆惡人計劃集體出逃,就點燃這裡的火.藥,到時城牆炸燬,爆炸引發雪崩,大雪會將想要逃離這裡的人全部掩埋。
這是當年王疏延告訴扈飛霜的,王疏延就是這個關卡的設計者。
扈飛霜跑到地下密室最深處,終於找到了放置火.藥的地方。
誰都不能好過。扈飛霜露出陰狠的笑。她在決心下密室的那一刻就不再想著逃跑,而是滿滿都是拉著所有人去死的狠勁。扈飛霜毫不猶豫地從兜裡摸出了火石,這是她習慣帶在身上的東西。
“轟!”
城牆坍塌,大雪肆虐,逍遙峰的這道關卡在一瞬之間被毀滅。
就是在那次爆炸之後,扈飛霜變成了莫離。
扈飛霜睜開眼睛,從往事的漩渦裡掙脫出來。她站了起來,從大門的縫隙看向外面,發現天已經暗了。
原來自己睡了一覺。扈飛霜想自己這覺睡得有些沉了。
這時戒室的大門打開,幾個人走了進來,還算禮貌地對扈飛霜說:“莫離姑娘,我們家公子有請。”
“你們家公子是?”
“鬱州金氏金小公子。”
終於來了。扈飛霜笑了笑。
扈飛霜隨著幾個僕從進了內院客房,夫子早就將最大的一間客房留了出來給金懷鈺使用。扈飛霜踏入房間,金懷鈺就熱熱情情地迎了上來。
“今晚風大,姑娘從外面進來,身上是不是有些冷?這個暖爐姑娘先抱著暖暖手。”金懷鈺說著,將手中一個精緻的小暖爐遞給了扈飛霜。
扈飛霜將暖爐接過,抱在手裡。
“姑娘別站著,快過來坐。在戒室裡是不是沒吃東西?我特地讓他們留了粥和糕點,姑娘吃一點吧。”
“你找我什麼事情?”
這句話說出來,絲毫沒有下人應該有的恭順。金懷鈺許是沒有想到莫離一個下人會是這般脾性,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恢復笑臉,“我找姑娘來是想跟姑娘說,白天那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姑娘不必擔心,鹿氏學堂的人不會再向姑娘問罪,官府啊也不會來抓姑娘。”
“爲什麼?”
金懷鈺露出疼惜的表情,“我問了這裡所有的下人,得知了姑娘的故事,才知道這麼久以來姑娘受了許多苦。今天姑娘被迫還擊,雖然下手重了些,但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扈飛霜揚了揚眉毛,“下人們願意爲我作證?”
“一開始大家都不敢說話,多虧了那位叫徐若瑤的姐姐,她激憤地將你遭受的所有不公一股腦兒全都說了之後,纔有人陸陸續續附和。於是我跟衙門和夫子求了情,求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免去你的責罰;我害怕如果你繼續留在鹿氏學堂,會遭到報復,所以我求夫子,讓他將你給了我。你今後就跟著我,放心,我待人一向很好。”
扈飛霜不領他的情,淡淡地說:“金小公子的面子可真是大啊。”
她說完便坐到桌前,自顧自地端起碗喝粥,在戒室呆了這麼久,是有些餓了。
扈飛霜喝了大半碗粥,一直沒聽到金懷鈺的迴應,她疑惑地擡起頭,卻看見金懷鈺站在自己不遠處,用一種委屈又幽怨的眼神看著自己。金懷鈺本就相貌極好,再配上這麼一個眼神,愈發叫人挪不開眼。
這誰頂得住?扈飛霜在心裡幽幽地想。
“你爲什麼這麼看著我?”扈飛霜問。
“我在想,我是不是哪裡惹姑娘生氣了,姑娘好像不太喜歡我。”金懷鈺委屈巴巴地說。
“我沒生氣,只是有些疑惑,你爲什麼幫我?”
“因爲姑娘像一個人。”
扈飛霜拿著碗的手一頓,“像誰啊?”
“像我的一個故人。”
扈飛霜覺得金懷鈺不可能認出自己。莫離和扈飛霜長得一點也不像,況且藉著別人的軀殼重生這種事情,說出去誰都不會信。
於是扈飛霜不理金懷鈺,繼續喝粥。金懷鈺主動湊近了扈飛霜,眨著一雙乾淨漂亮的眼睛問她:“莫離姑娘,能不能問你一件事?你認不認識王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