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飛霜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這一趟出來,完全就是坐收漁翁之利來了。
她與蘇辭慕談了許多,得知蘇辭慕背後的人是已故浮明城城主駱隱霞的遺孀魚落雁。浮明城的情況比較複雜, 城內(nèi)分了三個武功派系:鷹派、鹿派、狼派, 魚落雁長袖善舞, 在三個派系中游走, 令其相互牽制, 保持平衡。扈飛霜問蘇辭慕他屬哪一派,蘇辭慕微笑搖頭,說他哪一派都不是, 魚落雁是他舅母,他是魚落雁的心腹。
蘇辭慕走後, 扈飛霜越想越覺得有趣, 她去找了趙宣, 趙宣得知今日發(fā)生的兩件事後拍手叫好,說三城爭鬥, 八通錢莊這次的漁翁之利,收得豐厚。兩人一番商議,決定之後由趙宣跟蘇辭慕接頭,石敬鴻那邊依舊是扈飛霜聯(lián)繫。浮明城蘇辭慕的計劃觸及石敬鴻的利益,所以要對石敬鴻隱瞞。
這日, 石敬鴻又邀請扈飛霜去伶仃府做客, 二人在園林中散步過後, 在涼亭中小作休息。涼風(fēng)習(xí)習(xí), 扈飛霜四處看了看, 問石敬鴻:“爲(wèi)何園中全是梧桐樹?”
石敬鴻淡淡地說道:“我的亡妻,名字中有一‘桐’字。”
提到“亡妻”二字, 不知怎的,扈飛霜突然想起了蕭景山和嚴(yán)如歌。她饒有興趣地問石敬鴻:“你妻子的死跟你有關(guān)係嗎?”
這話問得相當(dāng)無禮,石敬鴻擡眼,說:“扈盟主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扈飛霜聳聳肩,“好奇,問問。”
石敬鴻無奈地?fù)u搖頭,說:“小桐死後,每個人在我面前提起她,除了安慰還是安慰。扈盟主是頭一個這麼敢問的人。”
扈飛霜歪著頭,追問:“所以到底有沒有關(guān)係?”
石敬鴻把目光移開,望向遠(yuǎn)方,輕嘆了聲氣,說:“或許……有。”
扈飛霜笑了,“或許?這是什麼回答?”
石敬鴻搖搖頭,又點點頭,終於說道:“有。有關(guān)係。”
扈飛霜的八卦之心瞬間被點燃。
“我與小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成親是水到渠成之事。可成親之後,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的心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直到再也觸碰不到彼此。小桐自盡前那段時間,她一直精神鬱郁,可我忙於其他事務(wù),竟一直忽視了她……她吞金自盡後,我總是在想,如果那段時間多回家陪陪她,緩和我倆之間的關(guān)係,或許結(jié)局會完全不一樣。”
扈飛霜又問:“既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怎麼會愈行愈遠(yuǎn)?”
石敬鴻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哪裡錯了。或許就如詩人詩中所說,至親至疏夫妻。小桐死後,我的兒子連成對我始終懷恨,父子關(guān)係崩裂,我想,這就是我的報應(yīng)吧。”
扈飛霜想起來石敬鴻的兒子也已經(jīng)死了,便好奇地問:“你那兒子石連成又是怎麼死的?”
石敬鴻看了看扈飛霜,說:“扈盟主,若是換作別人一連問這樣的兩個問題,一定會被我請走。但你是例外。”
石敬鴻的左手拇指上套著個玉扳指,他來回轉(zhuǎn)動那枚玉扳指,道:“我兒連成之死,跟浮明城魚落雁有莫大的關(guān)係。”
“魚落雁?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三城宴上,魚落雁也會到場,到時扈盟主就知道了。”石敬鴻說。
三城宴的前一天,扈飛霜將駁骨劍取出,在窗邊陽光下擦拭。徐若瑤走入房中,悄咪咪地蒙了扈飛霜的眼睛。扈飛霜笑嘻嘻地將徐若瑤的手拿開,然後去撓她的癢,兩個人鬧作一團(tuán)。
徐若瑤被扈飛霜壓倒在牀上,氣喘吁吁地說:“阿離,阿離,三城宴你帶我去好不好?”
“當(dāng)然好。”扈飛霜爽快地答應(yīng),她躺到徐若瑤身邊,說:“三城宴只有你跟我去,其他人不去。宴會上不會太.安定,你切記緊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半步。”
“爲(wèi)什麼會不安定?爲(wèi)什麼趙宣他們不去?”徐若瑤眨著一雙大眼睛問。
扈飛霜捏了捏她的臉,道:“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明天就知道了。”
很快就到了三城宴當(dāng)日,扈飛霜攜著駁骨劍,只帶了徐若瑤入宴。扈飛霜只參加過兩類宴會,一類是在冰窖魔窟賜刀大會過後蕭景山舉行的慶功宴,氣氛壓抑又怪異;一類是在原牧山上的聚會,大夥兒湊在一起,怎麼熱鬧怎麼來,什麼規(guī)矩也沒有。三城宴與這兩種宴會都不一樣,氣氛雖然一派和樂,但禮儀繁多,扈飛霜和徐若瑤兩人都有些懵。旁人見到她們在宴會上不知所措的模樣,偷偷發(fā)笑,徐若瑤有些無地自容,但扈飛霜每次都不管不顧地瞪回去。
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入了席,扈飛霜見到她正對面的席位還空著,席位上的名牌上寫著魚落雁的名字。
原來魚落雁坐我對面。扈飛霜想。
她正這麼想著,石敬鴻便來了,他是這場宴會的東道主,每位客人都要招待到位。他來到扈飛霜的桌前,與扈飛霜寒暄幾句,忽然,他向魚落雁的座位方向使了個眼色,扈飛霜先是一愣,隨後瞭然——這人故意將魚落雁的座位設(shè)在自己對面,便是要讓自己好好看一看魚落雁。
大家都入了席後,魚落雁才姍姍來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聽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傳來,香風(fēng)陣陣,一華服女子被前呼後擁著到來。從她出現(xiàn)在宴會上的那一刻起,宴會上所有男人的目光全都黏在了她的身上,有人明目張膽地望,有人偷偷側(cè)目地瞟。
魚落雁落座後,扈飛霜朝她看過去,第一眼看到她懷裡還抱著只雪白的貓,心裡“喲”了一聲——還抱了個貓。
扈飛霜的目光往上移,看到魚落雁的臉,頓時心裡“咯噔”一下,覺得自己見著神仙了。
膚若凝脂、面如桃花、娉娉嫋嫋、婀娜多姿……所有形容美人的詞語堆疊起來用在魚落雁身上,那都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她極美又極魅,別人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她卻懶洋洋地斜倚著,舉手投足之間散發(fā)著勾人的誘惑;她那雙水光瀲灩的眼往周圍望了一圈,與她目光相觸的人都禁不住臉紅心跳——太美了,太美了。她的目光最後停在了扈飛霜身上,或許是因爲(wèi)見著了生人,她感到有些好奇,便歪了歪腦袋,用天真又嫵媚的眼睛盯著扈飛霜看,像極了一隻美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