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賜刀大會。
扈飛霜已經連贏五場,眼看著就要挺進二十名。
這一場比試雖然在晚上,但仍有許多人前來觀看。比武場外歡呼聲四起, 扈飛霜身上著掛彩走出比武場。她又贏了一場。
蕭景山的臉冷如磐石, 看不出喜怒。他完整地觀了這一場打鬥, 對站在他身後的莫寅全說:“這小孩天賦很高。”
“是。”莫寅全迴應他。
“又是王疏延教出來的人……我是不是不能讓她太得意了?你安排一下, 她下一場的對手, 換成謝靈安。”
謝靈安在未入魔窟之前是一代宗師周肅的關門弟子,這一次是牟足了勁爭第一刀來了,實力很強, 扈飛霜對上他,勝算很小。
蕭景山四周看了一圈, 忽然道:“王疏延呢?”
“應該在場外等著扈飛霜出來。”
“不。”蕭景山神色凝重, “他不在場外, 我沒看到他。”
蕭景山站起身來,大步往蚩尤殿方向走, “去蚩尤殿!”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裡馬上清場!”
莫寅全不知道蕭景山爲何如此緊張,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做了。蕭景山火急火燎地回了蚩尤殿,問守門殿衛:“王疏延是不是回來過?”
“王疏延說今夜月圓,那怪物也許會有異動, 特地過來守著。”
殿衛話音剛落, 蚩尤殿內便傳來一陣奇異的哭聲, 似人非人;嗓音嘶啞, 像是金屬在摩擦, 似乎曾被人薰啞過又被人治好,令人毛骨悚然。伴隨著這哭聲, 那殿衛的雙眼忽然流出血水,咧開嘴露出一個奇異的笑。
“操!”蕭景山知道出事了,口中一邊咒罵王疏延,一邊向蚩尤殿內走去,同時命令所有殿衛撤退,馬上離開蚩尤殿,若是誰晚了一步,就將沒命。
突然,一條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從蚩尤殿內竄了出來,向蕭景山衝過來。蕭景山神色肅穆,屏氣凝神,聚起自己體內的真氣,凝成一個巨大的真氣球。渾圓球體閃著火花、帶著閃電,往黑影撞去。黑影持續地發出嘶啞的哭聲,它的身體很長很長,是蛇形,它用尾巴纏住真氣球,張開大嘴企圖要吞噬它。
這時蕭景山一躍而起,他手執長劍,往大蛇的腹部攻去。一人一蛇纏鬥,突然天邊降下閃電,雷聲轟鳴,除蕭景山外的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跪在地上,慘叫著七竅流血。
在一陣陣巨響中戰鬥漸漸結束,蕭景山手中的長劍刺在大蛇的七寸,順著它的背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大蛇從空中摔落下來,巨大的腦袋砸在地上,塵土飛楊。
大蛇的腦袋在月色下隱約可見是個人頭,忽然,那人頭逐漸幻化,褪去人形,變成徹頭徹尾的蛇頭。
“不是燭龍!”蕭景山心中警鈴大振。他本以爲他剛纔制服的是被王疏延放出來的燭龍,哪知這根本就不是燭龍,而是之前他爲了給燭龍配種尋的大蟒蛇!蟒蛇被人施了法術,變幻成燭龍的模樣,身上又帶了燭龍的氣息,足以混淆視聽。
可剛纔的哭聲確實是燭龍發出來的沒錯,說明燭龍已經被王疏延放出來了!
“哈哈哈哈!”就在這時,王疏延的狂笑聲傳來,一個黑影從房頂掠過。蕭景山眼睛一瞇,飛身一躍,如閃電一般,以人不可能達到的速度追上王疏延。二人在空中交手,王疏延招式精妙,可就算如此,在蕭景山手下也過不了幾招。
王疏延被蕭景山打中心口,直直從高空中墜了下去。蕭景山繼續追,可當他落了地時,卻找不到王疏延的蹤影。
王疏延狡猾得像狐貍,打不過,但未必逃不過。
蕭景山怒火中燒,他大吼揮掌,將附近一扇牆面打出了個大洞。
黑夜之下,王疏延連夜逃亡,他的五臟六腑被蕭景山的一掌重傷,鮮血止不住地從口鼻處往外噴。
他竄到某個角落,挖出一個地道入口,正想往裡鑽。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個小小的人影竄了出來,是扈飛霜。
王疏延鬆了一口氣,說:“原來是你,嚇我一跳。”
“你今晚幹什麼去了?”扈飛霜問他。
“幹了大事。”王疏延眉飛色舞。
扈飛霜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王疏延艱難地往地道里鑽,扈飛霜走過來,問他:“你不怕我告密,把這個地道的位置告訴蕭景山?”
“那要不我先把你殺了?”王疏延衝扈飛霜挑了挑眉。
王疏延半個身子已經下了地道,突然,他伸長了手,將扈飛霜猛地一拉,把扈飛霜也扯進地道。
“轟”的一聲,地道門一關,扈飛霜眼前一片黑漆漆。
王疏延從懷裡掏出蠟燭和火石,對扈飛霜說:“點上。”
“你怎麼不自己點?”
“我沒力氣了。”王疏延有氣無力地說。
扈飛霜把蠟燭點上,接著光亮看清了王疏延的模樣,他一身狼狽,口鼻處有血跡,臉色慘白。
“你是不是快死了?”扈飛霜問王疏延。
“也許。”王疏延說,“但在死之前我會把如歌的遺體解救出來,這是我必須做到的。”
“這是在哪裡?”扈飛霜問。
“往前一直走,便是明玉樓。”
“明玉樓?”
“對。明玉樓的牆內是個夾層,這個密道前面有一段長長的樓梯,便是在夾層之中,一直往上走,會到達明玉樓最頂層的一個小房間。”
“你怎麼這麼清楚?”
“明玉樓是我設計的。”
“厲害厲害。那你設計這個密道的初衷是什麼?”
“好玩。”
“就爲了好玩?”
“對,就爲了好玩。”
王疏延領著扈飛霜走了一段,精疲力盡後坐了下來,他忽然哈哈大笑,問扈飛霜:“現在是哪年哪月哪日?”
“己亥年臘月廿七。”扈飛霜答道。
“你幫我在這裡刻一行字好不好?”
“什麼字?”
“己亥年臘月廿七,王疏延被困於此。”
“無聊。”
“這可不是無聊,每個人在每個時刻,無論是風光的時刻還是落魄的時刻,都該做個記錄。不然啊,你的痕跡很快會被抹去。”
扈飛霜瞧他奄奄一息的模樣有些可憐,便照他說的做了。
王疏延休息了一會,恢復了力氣。他有些閒不住,拉著扈飛霜閒聊。
“今夜月圓,是燭龍精力最爲旺盛的時刻,我抓住機會,一邊用了點小法術把當初被送來跟它交.配的雌蛇僞裝成燭龍的模樣,支開蕭景山,一邊助它逃出了蚩尤殿。”
扈飛霜懶懶地說道:“它都精力衰竭了,呆在蚩尤殿,蕭景山還能想方設法吊著它的命,離開蚩尤殿,它也活不長了吧?”
“活不長便活不長,它重獲了自由,對它來說,這就是最快樂的。對了,爲了報答我助它離開蚩尤殿的恩情,明日午時,它會出現在如歌塔外,助我毀掉如歌塔。”
“恭喜。”扈飛霜說道,“我有一個疑問,之前你說燭龍之所以活著,是因爲心裡有執念,是什麼執念?”
“這就要說到魔窟第一任明尊雲舟君。當年雲舟君與燭龍相識相知,互爲知己,燭龍待它以誠,對他有求必應。可最後雲舟君囚禁了燭龍,剝奪它的自由,吸食它的精氣用來練功。燭龍或許只想問他一句:我哪裡對你不起,你爲何要如此對我?”
“雲舟君……還在世上嗎?”
“不在。”
“不在了燭龍還怎麼問他?”
“雲舟君葬在寒天池附近,如歌塔之下。等燭龍幫我毀掉如歌塔,就可以挖開地下的雲舟君墓。”
“問雲舟君的屍體嗎?”扈飛霜越聽越不明白了。
“不不不。”王疏延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在那下面的,可不一定是個屍體。雲舟君是第一個拿異獸精氣來練功的人,第一人嘛,總要走些彎路,他當時吸取精氣的法子還沒琢磨得像現在這麼透徹,所以到晚年時,身體遭到反噬,變成了個不死不活的怪物。人們沒有法子,只得將他活埋在寒天池附近。這麼多年過去,地底下的他或許還沒有死,但從來沒有人敢去打開那個墓,看一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那明日燭龍打開那個墓時,會不會出事?”
“出不出事,關我什麼事?我的目的是毀掉如歌塔,把如歌從那個永世不得超生的鎖魂陣中解救出來,其他的,我不管。”
“真他媽自私無情。”扈飛霜把雙手交疊在腦後,身子往後一靠。
扈飛霜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疏延把她叫了起來,對她說:“天亮了。我要走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你怎麼知道天亮了?”
“嘿,我在漫無天日的地牢裡呆了三年,練就了將時辰記在心中的本事。現在是酉時,我該出發了。”
“我跟你去。”
“喲,不怕死?”
“怕,但今天的事情,牽扯到異獸、現任明尊、第一任明尊,我覺得這應該是我這輩子遇見的最刺激的一件事情了,我可不想錯過這等熱鬧。”扈飛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