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納悶著,她都讓四哥下了毒,怎麼還能有本事逃出來。”蘇驚羽眉峰微蹙,“再有,連我都找不到海棠的下落,她竟然能找到,我總覺得不對勁,按理說古月南柯不會認識海棠的,她嫁來出雲國的時候,海棠早已回家鄉了,她們二人哪能有見面的機會?她僞裝成海棠的模樣,那麼海棠此刻會在什麼地方?在古月南柯的同夥手上?”
“應該是。”賀蘭堯說著,攬著她往回走,“咱們回屋罷,別在這兒吹涼風了。”
將蘇驚羽帶回了屋,賀蘭堯吩咐烏啼去煮薑茶來。
“小羽毛,我總覺得最近的事有些多,依我看,你還是不要出門。”賀蘭堯頗爲認真道,“我們的敵人還沒處理完呢,爲了你的安全著想,你能否好好呆在家中?”
“好,我應了你就是。”蘇驚羽一口答應下來,“我如今的身體狀況也不比從前,跟人打個架都會體力不支,公子鈺也說我不能動武……唉,我現在跟被圈養的寵物似乎也沒什麼區別了。”
“還是有區別的。”賀蘭堯輕描淡寫道,“你比寵物還是更寶貴一些,別拿自己當寵物,我可是不會抱著寵物睡覺的。”
“我曾經看見你抱著小藍睡。”
“那是它自己貼上來的,不是我主動去抱的。”
蘇驚羽無言。
“大多時間我也是閒著的,我會在家中陪你,不至於讓你覺得無趣。”賀蘭堯道,“從前,我都不在意有多少敵人隱藏在暗處,可如今我卻不得不加強防備了,爲了你與孩子著想,我必須快點兒揪出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以免夜長夢多。”
蘇驚羽道:“可我們並不知道古月南柯的同夥是誰,她到死也沒有交代,甚至沒有提起關於同夥的隻字片語,該如何去找呢。”
“想要找出這個人,倒也不是很難。”賀蘭堯思慮了片刻,道,“古月南柯的這個同夥既然能找到你曾經的丫鬟海棠,說明這個人與你我還是有點兒熟悉的,此人會將古月南柯從四哥手上救出來,有點兒能耐,西域火藥也是此人提供的,這個人應該也很想要我們的命,古月南柯或許只是這個人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蘇驚羽接過話,“這個躲在暗處的人,一定與你我有仇怨,既然古月南柯失敗了,那麼這個暗處的敵人,應該很不甘心,所以……這人一定還會想到別的招來對付我們?”
“會的。”賀蘭堯道,“這個人絕對想不到古月南柯最後會選擇了自我毀滅,或許這個人原本喜滋滋地等待著我們的死訊,若是這人知道你我都平安無事……呵,我很好奇此人的反應,要知道西域火藥卷極其難買,製作最難的地方在於引爆火藥線的那枚火石管,火石管裡遇風即燃的碎火石在市面上很難買到,即使在黑市也不一定有貨,價格也極其昂貴。”
蘇驚羽道:“有多昂貴?”
“若是有貨,花個上萬兩應該能買到,若是缺貨,你花上六位數的銀子也未必能找到貨源,想要買這個東西,要麼就得要運氣,要麼就得靠人脈。假設我現在想要,讓小黑他們去想辦法,以綢緞莊的人脈,從西域那裡運過來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還無法確定有貨。”賀蘭堯悠然道,“極樂樓的人脈比我們廣,以君祁攸的能耐,或許能搞來這個東西。”
蘇驚羽挑了挑眉,“阿堯的意思是……古月南柯那同夥極有可能是從極樂樓買來的這個火藥卷?放眼整個帝都,商賈之中的確屬極樂樓人脈最廣,幾乎什麼破玩意都能有法子買到,什麼小道消息都能記錄在冊,情報網遍佈出雲國,別人買不到的東西,君祁攸總是能有法子弄到手。”
“所以……也許我們應該去一趟極樂樓。”賀蘭堯莞爾一笑,“去問問那個姓君的,最近是不是賣出過這個火藥,或許從他那裡能找到什麼線索。”
“阿堯,你真是太機智了。”蘇驚羽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想的總是比別人多,我都不曾想到這事極樂樓會參與。”
“我天生比較愛思考。”賀蘭堯聳了聳肩,“也許我的想法是錯的,但去問一問也並無損失,對付敵人,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蘇驚羽附和,“不錯,那咱們就去一趟極樂樓,好久沒見到那個財迷了,順道拜訪拜訪他。”
“若不是爲了詢問黑火藥的事,我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那個姓君的。”賀蘭堯不溫不火道。
蘇驚羽低笑一聲。
……
二人同去極樂樓,到了門外,蘇驚羽望著眼前這久違的地方,目光中浮現絲絲笑意。
站在門外往裡看,依舊是滿目奢華,琴劍瓶爐,珠寶玉翠,君祁攸式的奢華風格不減當初。
而看門的下人見到二人,微微側身開,道:“蘇姑娘若是要找我們樓主,自行上樓就是了。”
“嗯?”蘇驚羽微訝,“都不用通報的麼?”
“我們樓主吩咐了,誰都要通報,蘇姑娘就不需要了,請自便。”
蘇驚羽:“……”
想不到這極樂樓的下人們都認得她了。
“夫人這人緣可真是不錯。”賀蘭堯清涼的聲線傳入耳膜,“無需通報就能上樓見人,姓君的倒是真給你面子。”
蘇驚羽聽著賀蘭堯這涼涼的語氣,輕咳一聲,“阿堯,我們是來辦正事的,你就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我何時耍脾氣?我說的難道不對?姓君的這不是明擺著膈應我麼?”
“沒事的阿堯,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蘇驚羽說著,拽著賀蘭堯上了樓。
邁上樓梯,到了二樓的那雕龍畫鳳工藝精細到發亮的紅木門前,蘇驚羽擡手,將門推了開,霎時一陣梨花清香撲面而來。
君祁攸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不管在什麼地方落腳,他的地盤上都有這種怡人的清香。
而賀蘭堯對這梨花香的評價卻是——
“什麼味兒這麼不好聞,像是一些劣質香粉焚燒的味道,聞著就讓人不舒服。”
蘇驚羽無言。
其實還是挺好聞的,只是阿堯看不順眼這樓的主人,連帶著覺得空氣中的清香都難聞了。
喜歡一個人,他出洋相你都會覺得他可愛,好單純好不做作。
而厭惡一個人,他出彩你都會覺得他在裝逼,像個妖豔賤貨。
阿堯的中心思想正是如此,看誰不順眼,連帶著與那人有關的東西也總要批評兩句。
蘇驚羽的腳才跨過了門檻,便聽得一道低沉悠緩的男子聲線在空氣中響起——
“小羽,好久不見,今兒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呢?”
“東南風,好久不見,一見面就想跟你打聽點事兒,還希望君樓主能願意回答我。”
蘇驚羽說著,擡起了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一襲黑衣站的筆挺,側顏柔和又靜謐。正站在一盆君子蘭前澆著水。
“唉,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們每回來找我都是有事纔來,從不會純粹來找我嘮嗑,說吧,這回又有什麼要求?”君祁攸側對著二人,輕挑眉頭,“也不知小羽你什麼時候能爲了單純聊天來找我,平日裡應該都不會想起我這麼個人吧?”
“沒錯,平時根本想不起你,太久不見,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模樣。”賀蘭堯悠然道,“看在做過多次交易的份上,奉勸君樓主一句話,你若是真的那麼寂寞,就趕緊去娶個媳婦,一把年紀了還是光棍,總惦記著別人的,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君祁攸聞言,低笑一聲,“我何時惦記別人的東西?”
賀蘭堯道:“有或者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君祁攸道:“我只當小羽是我妹子,賀蘭兄可不要想太多了呢。”
“我家夫人有兄長,她不缺哥哥,倒是缺一個兒子。”賀蘭堯莞爾一笑,“不如你認她做乾孃?”
君祁攸的神色僵了一瞬間,隨即道:“賀蘭兄的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言歸正傳,你們找我何事?”
“君祁攸,你可知道西域的火藥管?”蘇驚羽道,“這個火藥的引燃方式很特別,不需要點火,只需要用引線連著一枚火石管,遇風即燃,瞬間就能引爆。”
君祁攸聽聞此話,面上劃過一絲興味,“當然知道,我見多識廣,怎會沒聽說過這個火藥,小羽問這個,是想買麼?很不巧,這東西的貨源我暫時也沒有,前些日子從一個熟悉的商人手裡收購了一個,之後高價賣出去了,至今還沒有存貨,那個東西太不安全,若是使用不當,一不留神就會把自己炸了呢。”
蘇驚羽聽聞此話,當即追問道:“你賣給誰了?何時賣的?”
果真如阿堯所猜想,君祁攸有能耐買到這個東西。
“小羽爲何如此緊張?”望著蘇驚羽的神色,君祁攸有些疑惑。
“因爲有人拿這個東西要害我。”蘇驚羽面無表情,“君樓主你若是拿我當朋友,就請告知我你把火藥賣給了誰,我十分感謝。”
“拿來害你?”君祁攸驚詫,“竟有這樣的事?你是如何躲過的?”
“運氣好唄,經過回頭再說,今日若不是我跟阿堯命大,你連我們的屍體都見不到了,事後阿堯想了想,這火藥在市面上幾乎是買不到的,想買只能靠運氣與人脈,帝都這麼多商人,屬你人脈最廣眼線最多,我們便猜想這黑火藥的貨源很可能來自於你。”蘇驚羽不鹹不淡道,“果不其然,阿堯的猜測是對的。”
“這火藥的確不好買,其貴重的地方就在於引爆的那根火石管,一捏即燃,直接節省了點火的時間,帶著這東西去害人,可謂是乾脆利落,讓敵人沒有反應的機會,而不足的在於,若是你自個兒不小心碰碎了火石管或是壓到了它,火石管一燃,自個兒就死無葬身之地;額,因此這種東西我也不愛留在身邊,我以買來三倍的價格賣給了一個男子。”
君祁攸說到這兒,頓了頓,“那人什麼長相我不知道,來極樂樓做交易的,多得是不敢見人的,蒙著臉的甚至易容的都沒少見過,有些人不想暴露了身份自然就會僞裝或者掩飾,現在要我去找這個人,我也不知從何找起。”
“我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不過想從你這兒獲取一些線索而已。”蘇驚羽無奈地笑了笑,“如今看來,是沒什麼線索了。”
蘇驚羽的話音才落下,忽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而後是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樓主,有位客人想要求見您,說是要與您談一筆大生意,您看……”
蘇驚羽聞言,朝君祁攸道:“既然你忙,那我們不打擾了。”
正準備離開,君祁攸卻叫住了她,“小羽留步,聽二弟說你有喜了,我原本給你準備了個禮物,我存放在臥房中,既然你來的,那我等會兒便取來給你,你先別急著走。”
蘇驚羽聞言,笑道:“可你現在有客人,我們在這兒,不太方便吧?”
“對我而言,沒什麼不方便的。”君祁攸說著,瞥了一眼身後不遠的一個屏風,道,“不如你們先去屏風後坐坐吧,那兒有個椅子,還有茶桌。”
蘇驚羽聞言,道:“好吧。”
拉著賀蘭堯去屏風後坐下了,而君祁攸也吩咐下人將客人帶了上來。
沒過多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從外頭走進一道人影。
是一名黃衣女子,面遮輕紗,眉目清秀。
君祁攸與她隔著一道珠簾,悠悠開口:“這位姑娘,想跟我談什麼呢?”
對面那女子出了聲,說話有些軟綿綿的,“請問樓主,還有沒有西域火藥管?”
此話一出,不僅是君祁攸詫異,就連屏風後坐著的二人也微微驚訝。
又是個來買西域火藥管的?
之前那個買火藥的是男子,這回這個卻是女子,這二人之間有沒有關聯?還是單純的巧合?
君祁攸同賀蘭堯此刻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然而蘇驚羽的心思卻與他們不同。
只因她聽出了這個女子的聲音……
是海棠的聲音……
之前古月南柯正是因爲模仿海棠的聲音太像,她纔沒能認出來。
而這個女子的聲音,又與海棠那麼相似。
她一天之內遇見兩個與海棠一樣的聲音,一個是僞裝的,這個難道也是僞裝?或者說,這個女子的聲音只是巧合地與海棠神似?
她寧可相信這個人就是海棠。
不過她並沒有立即衝出去鑑定,因爲她還要聽接下來的內容。
她想知道這個女子爲何要買西域火藥管。
“又是這種火藥。”君祁攸低笑了一聲,“最近這個火藥倒是真搶手,短短兩天的時間,有三個人跑來我這兒問了。姑娘,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這火藥,目前是買不到了。”
“買不到了麼?”那女子又問,“就連君樓主你都買不到?”
“在下的人脈是很好,但還不至於神通廣大,你們要什麼我就能給你們什麼,若是我真的什麼事都能搞定,將來某一天會不會有人來跟我買天上的星星?”君祁攸笑道,“看來這筆生意咱們是談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煩君樓主了。”那女子不再詢問,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而她才走出兩步,便聽得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海棠。”
久違的聲音。
黃衣女子腳下的步子一頓,隨即又迅速邁出了步子。
蘇驚羽望著她那反應,便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衝那黃衣女子又喊了一聲。
“海棠,你給我站住!”
但這次,那女子不聽她的,十分迅速地打開房門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