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傻孩子，沒看到娘準備的箱籠麼，那都是給你的，”王春梅想到一隻只箱子被添得滿滿的，便忍不住笑裂了嘴巴，“你大哥發達了呀，替縣老爺謀事，除了月俸，一定還有很多的獎賞，他們兩口子這不是來了嗎？就是給你添妝來的。 ”
“真的？”楊天恩不敢相信，回想自己之前對待沈如玉，便訥訥地說道，“娘啊，沈如玉這女人太狡猾了，你得幫著女兒瞧瞧啊，若是箱籠填不滿，我就不嫁。”
“這是自然了，”王春梅很乾脆地應下了，好像很捨不得似地抓著楊天恩的手，萬千感慨，“恩吶，你可是娘最喜歡的女兒，孃的好日子就指望你了。”
“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可……”
“瞧你說的，”王春梅連忙打斷楊天恩的話，不悅地說道，“你哪能這般沒良心啊，你大哥和你大嫂填補那麼多嫁妝，娘回頭拿一點也不礙事兒，是不是？再說了，我們孃家好了，你在婆家也有好日子過，對不？”
楊天恩心想王家舅媽的潑辣，便點了點頭，“那可是說好了，你稍稍拿一點，剩下的給女兒，女兒要是在婆家的日子好過了，自然少不了您和我爹的。”
“乖女兒，”王春梅感動得只抹眼淚，“你可是孃的貼身小棉襖，現在就這麼嫁了，我這心裡頭空空的，真是難受啊。”
楊天恩這纔有了絲離別的情緒，撲倒王春梅的懷裡，哽咽道，“娘，我也捨不得您啊，以後你可要多來看看女兒。”
“那是當然了，”王春梅見楊天恩服軟了，纔將繩子解開，拿著紅色鳳冠霞帔給她試穿試戴，“這嫁衣你可別丟了，我管你大春姨借的，回頭我再帶回來，知道嗎？”
“女兒知道了，”楊天恩終於展露笑容，美滋滋地試穿起了嫁衣。
夜深人靜，楊天生喝好老酒推開了左偏房的門，見沈如玉不在，揚聲喊道，“玉娘，你在哪兒呢？”
“回來啦？”沈如玉撩了簾子從淨室裡出來，擦乾手上的水，小聲問道，“咱爹是不是很捨不得天恩呢？”
“倒也不是，”楊天生藉著酒勁，拉著沈如玉在自己身邊躺下，望著能看到夜空的屋頂嘆氣，“爹更念著天餘，可我想過了，不想讓天餘回來了，爹已經答應了。”
這話沈如玉愛聽，且不說他這個親大哥，就是毫無血緣的自己都捨不得楊天餘回來受罪，“這敢情好，回頭我得給天餘打算起來了，得好好爲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你啊別太操勞了，”前個兒衙門裡太忙，楊天生就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晚上又喝了點兒酒，這會兒睡意上來，很快會進入了夢鄉。
沈如玉替他蓋上薄被，又去了淨室。
一夜過去，公雞啼叫了第一聲，沈如玉纔算全部完工，看著一擡擡敦敦實實的箱籠，她笑了，楊天恩，王春梅，你們兩個往後可有好日子過了。
“嫂子，你醒了？”李香蓮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試探意味。
沈如玉打開了屋門，瞧見李香蓮拿了個包袱，“快些進來。”
李香蓮也沒客氣，進屋時看到楊天生還在睡覺，便側著身子在大炕上落座了，打開包袱後，說明了來意，“禁不住天賜軟磨硬泡，還是決定給那臭丫頭添妝，你這邊放得下嗎？”
“放不下了，”沈如玉笑著回答，“你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擡一下，我啊都給添滿了。”
李香蓮還真的起身提了一下，沒有想到的是，箱子重得挪不動了。
“沒有想到大哥這麼能幹厲害，能添這麼多的嫁妝，那我的這點兒東西……”李香蓮訕然地將自己帶來的布給收了起來。
沈如玉發現那布成色不好，質地也差，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楊天恩多得了這點，“天生是大哥，你啊，甭操心這個了。”
“那……那好吧，”李香蓮沒客氣，坐在炕邊哀聲嘆了一口氣，“大嫂氣色真好，想來大哥是疼愛你的。”
“怎得突然說起這個事情啊？天賜對你不好啊？”打從李香蓮小產之後，沈如玉發現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比之前更溫和婉約了。
“倒也不是，”李香蓮嘴角滿是苦澀，看著炕邊怔怔地說道，“我這心裡頭有膈應，怎麼能夠好得起來。”
沈如玉點了點頭，算是迴應了李香蓮，兩人一時無話，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沈如玉便客氣地說道，“得空去嫂子那藥鋪裡坐坐，人也不會太懵。”
“嗯，好嘞，”李香蓮心裡不禁吃了一驚，沒有想到沈如玉居然開了藥鋪，這邊面色不顯，起身告辭了。
沒一會兒功夫，吹吹打打的聲音便由遠而近地來了。
楊天生被吵醒，可是翻了身繼續睡，完全沒有因爲自己妹子出嫁而有所反應的。
這樣睡下去可不是辦法。
沈如玉走了上去，在楊天生身邊坐下，柔聲勸道，“天生，一會兒王家的人就來擡嫁妝了，你就算再不喜，也不能睡著。”
楊天生轉了身子，盯著屋頂不放，等到外頭有聲響了纔打挺坐了起來，臉色極爲難看。
沈如玉去開了門，讓王家的人過來擡嫁妝。
王家的媒婆看到楊天生這副樣子，忍不住翻白眼兒，“這大舅子是不是捨不得嫁妝啊，咋地臉色這般難看？”
“哈哈……”因爲聲音很大，這迎親的隊伍便爆發出了大笑聲。
楊天生擡起頭，那黑眸盡是冷冽之色。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沈如玉沒有看媒婆，說這話的時候，倒是顯了幾分雲淡風輕。
“嘿，你說誰狗呢？”媒婆一臉尖酸，看起來便不是善茬。
“我又沒說你，你幹啥湊上來？”沈如玉說完，轉身給了媒婆一個背影，將第一擡箱籠上的鑰匙收了起來，這意味著什麼，媒婆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這些箱籠沒了鑰匙，還怎麼打開？
看到剛纔這一幕的迎親隊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還有人開始叫媒婆給沈如玉道個歉，將鑰匙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