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一隻鴿子飛到窗邊,來回的踱著步。徐盛上前,抓住鴿子,取下綁在它腿上的小信管。
看了信箋上的內(nèi)容,徐盛嘴角扯出一個貌似很是蔑視的笑意,將紙條遞給紀厲,“爺,洪武那邊傳來的?!?
紀厲接過,冷眸淡掃一眼,嘴角微鉤。
刁鷗很是好奇,但實在是太過撐得慌,不願挪動步子,“徐盛,寫的什麼?”
“洪武他們被襲?!?
“啊……”雖然在意料之中,刁鷗還是表露出了很是驚訝的神色,“死傷如何?”
“全殲?!?
揉揉肚子,“唉,洪武怎得還是那麼暴虐嗜血的性子?。〔缓?,不好。”
徐盛懶得搭理他,不全殲,難道巴著讓人去報信,說四爺沒在他們那隊裡,泄露了四爺行蹤就好了?
紀厲看一眼刁鷗,撕毀小紙條,說出的話很是霸氣,“無妨,不用活口?!?
撲哧,刁鷗笑出聲來,戲謔的看著徐盛,“誒呀呀,還是那個大笨熊懂爺?shù)男乃肌_@天下恐也只有爺纔會不計較到底是誰想要自己的命了吧?!?
而徐盛聽罷則是一凜,爺?shù)囊馑际牵挥弥勒l是背後主使,因爲無論是誰,那幾人將來都是他們的對手,不滿的瞪了一眼曲解爺意思,瞇著眼揉肚子的刁鷗。
刁鷗哪裡理會,只問道,“我說,徐盛,這兩個小賊,你打算怎麼處理?”
一旁被捆綁著的毛七和豆子早就被嚇傻了。按說他們劫船打殺,刀口上討生活,怎樣血腥沒見過,都是殺人不眨眼,也稱得上硬漢的主,可被俘到現(xiàn)在,經(jīng)了徐盛的一套手段,都有些心驚膽戰(zhàn),對這行人的怕勁兒猶勝過他們老大幾許。這當下聽見被問及自己,兩人身子不由自主的都像篩糠般,抖了起來。
在邊境,兩國對持,探子細作比比皆是。紀厲他們自然有一套逼問的手段,連受過專業(yè)訓練的細作都扛不住,何況兩個半路出家的水賊?堪堪用過兩招,這兩個小賊就把怎樣劫船、怎樣以美送人、怎樣發(fā)病求醫(yī)等等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狼狽哭饒不說,那白臉的還嚇得尿了褲子。
頗是看不上眼的皺了皺眉,“殺了,處理乾淨。”他們的行蹤不宜暴露,自解救姚玉欣的時候,這兩個賊人的命運就已然定了,何況他們還聽見了不該聽見的話。他原本不贊成救人,四爺安全才是當務(wù)之急,可四爺下令要救,他也無條件服從,可是既如此,就得把其他的囉嗦事處理乾淨了。何況,以爺?shù)男郧?,如何容得世間有這樣殺人越貨的匪賊?
“嘖嘖,我們小徐盛也這般狠辣了,怎麼得,店夥計你也打算殺了?”
徐盛扭頭看向紀厲。
終是一條無關(guān)性命?!凹炔荒苎核凸俑?,這兩個賊人,徐盛你去處理吧,”看眼刁鷗,“把你的藥拿出一顆,餵了那店夥計。”
“喂喂,我的藥可是很辛苦才配出的,那藥材都珍貴的很,這麼個小角色也給使得?”那藥折損嗓子,但好好將養(yǎng),日後是還能說話的。
紀厲冷眸淡掃,刁鷗立馬噤聲。
那眼神裡的寒光告訴刁鷗,這指令不容商榷,摸摸下巴,心裡腹誹,不就是被調(diào)侃幾句嗎?這麼快就報復回來,也太小肚雞腸了。
姚玉欣她們到的時候,徐盛已經(jīng)帶著兩個賊人奔郊外去了。
對面那人還是一樣的冷麪孔,可姚玉欣卻隱約覺得這人並不像表面那般冷情?!靶∨右τ裥?,揚州人士?!币τ裥烙话荩岸嘀x恩公仗義相救,還請問恩公大名,以求他日相報?!?
紀厲一襲黑袍,淡淡的打量了一眼姚玉欣。
之前白色的裙衫已換成了柔綠色,可能倉促間買的成衣鋪的衣裳,多少的有些不太得體,腰身略肥一點,倒更顯出些女子的嬌弱。氣色看起來倒是好了一些,不像在樓梯上時那般蒼白無力,一雙水霧繚繞的丹鳳眼,此刻也明亮的如同水洗,再不見方纔那般的哀求和悽苦,而額上特意梳下一部分頭髮,乖順的伏貼於額前,恰恰擋住了那塊微青的胎記,現(xiàn)下瞧著這女子,倒是比方纔順眼許多,點點頭,“我姓紀,家裡排行老四?!?
“四爺。”甜甜軟軟的聲音。
“姑娘既已被救,不知有何打算?”刁鷗倚在牀柱上,笑的一臉親切。
如何打算?她嫁人的路上被劫,想很快五皇子和家裡就都會接到消息。這被水匪劫走,雖說實際未有任何損傷,可名節(jié)已然受損,五皇子還會樂意納她爲妾嗎?
回家,名不正言不順,她已然算是出嫁的姑娘,斷沒有未到京都,自行迴轉(zhuǎn)的道理。報官,五皇子將納娶的姬妾被水匪所劫,此舉無異於在傷皇子體面,姚玉欣低嘆一口氣,無論五皇子還願納她與否,這京都無論是從姚家,還是從五皇子處,都是有必要走上一趟的?!坝裥涝臼巧暇┩局斜凰怂伲F(xiàn)承蒙各位脫離險境,自是還要上京的。”
和水匪交待的一致,路引也相符,這姑娘說話間,神色坦然自若,目光清澈。刁鷗笑,問題不大,他們?nèi)说男谐桃嘁仓挥泻诵牡膸讉€人知曉,京裡的那幾位爺還不至於有這樣的神通,既培養(yǎng)出了這樣出色的細作,還打聽出了他們的行走路線。
如此,這樣兼有貌美,聰慧又機變的姑娘……“哦?姑娘三個未出閣的弱女子,不知如何自行上京?”
儘量忽略那青白麪孔上很是詭異的笑容,也儘量做到對他衣裳上油污的視而不見,姚玉欣暗自思量,也多虧得梅香和蘭雅,這兩人倉促間取來的銀票,竟是各一萬兩。莫說上京,就是來回個幾趟,銀子也夠使了。
只是她們?nèi)齻€姑娘家,確實多有不便。
“我們是鏢局的,這是我們鏢局少東家,紀四爺,我叫刁鷗,剛那個出手相救的少年是徐盛。此次,我們壓著暗鏢也是奔京城的。如若姑娘不棄,一路同行可好?”刁鷗邊說邊取出自家的路引和身份,讓姚玉欣親瞧,貌似怕姚家姑娘不答應(yīng),還補了一句,“或許關(guān)鍵時刻,姚姑娘還可替我們遮掩一下身份,打個掩護甚的,也就算報了恩了?!?
姚玉欣擡眼,不明白爲何總覺得這叫刁鷗的人,嘴邊掛著的笑容頗有深意。略掃了眼路引,暗忖,人家救自己性命,打個掩護也不爲過,無論怎麼看,這個人的提議都是再好不過的了。
“如此,就有勞各位了?!?
刁鷗笑瞇瞇的點點頭,他們這一行,三個男子多少也有些不便,洪武那邊是明路,大張旗鼓的奉旨回京,他們這邊是暗路,四爺悄然單行?,F(xiàn)在洪武一行已經(jīng)被襲,可見京裡的幾位爺自有人不願四爺回京,現(xiàn)下已然有人坐不住,開始動手了。
如果不知道他們早已兵分兩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最好,如果真的知曉了,倘若派衆(zhòng)人查訪圍截,終也是有些麻煩,四爺他們?nèi)齻€的身手再好,也抵不過對方人數(shù)衆(zhòng)多。可假若他們一行中加了女眷,多少的便起了障眼法的作用。
量京裡的那幾位,怎得也不會料到冷麪王會有女眷同行。
這樣不用動手,安全抵京,如此省事多好。
在突發(fā)變故、非常不利於自己的局面下,能夠穩(wěn)住心神,籌謀準備,伺機求救;得救後,面對恩人,情緒穩(wěn)定、不哭不鬧、泰然自若,已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嘿嘿,這女子是和他們結(jié)伴同行的最好人選,既不會惹麻煩,又能幫上些忙,自己則是還得了個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美名。
一箭三雕,互惠互利,刁鷗很是滿意。
紀厲如何不曉得刁鷗那點花花腸子,看著他舉止也未多加阻攔,只是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微不可見的挑了下眉毛。
第二日天剛剛亮,一行人就準備啓程。
在刁鷗看見客棧門口,姚玉欣倉促間找來的舒適馬車時,就更加滿意自己的決定了。
只見馬車外表不甚華麗,但足夠結(jié)實耐用。
馬車邊沿寬厚有槽,方便遇雨跑水,車軲轆敦厚、車軸結(jié)實,適合於長途跋涉。再看馬車裡面,寬敞明亮,坐墊簇新綿軟,車廂壁上還有暗格幾許,茶具、漆盤都有,甚至於連水果、糕點都準備妥當了。
哪裡像長途上京,這分明是郊遊踏青。果然是家裡嬌養(yǎng)的姐兒。嘿嘿,看丫頭的辦事效率,就知主子的性情幾何,刁鷗一雙眼睛已經(jīng)笑得快看不見了,真好,自己這下這一路也可以佔個光,不用光跟著那兩個不知享受的男人受苦了。
“實在是不願給各位添麻煩,只是倉促間馬車好找,而拉車的馬匹實在是……”姚玉欣赧然。
“無妨、無妨。”刁鷗笑,拍拍徐盛的肩,自己則翻身上馬,然後整理帷帽……姚玉欣目瞪口呆。
“嘿嘿,日頭太大,不戴帽子,會把我曬黑的?!?
姚玉欣頗給顏面的點點頭,而徐盛則是嗤之以鼻。
紀厲面無表情,看一眼馬車,略一點頭,便利落的上馬,動作帥氣異常。
徒剩下徐盛。
沒辦法只好將原馬車折舊給了店家,徐盛安撫性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