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沈如薰這會兒就是慌得很,小臉上原本高興的神情也淡下來了,生怕找不見赫連玦,最後又出了什麼大事……
踩在草上,想張嘴:?夫……”
誰知道話音剛出,還沒有來得及將話全喊出來,耳邊就傳來了幾道聲音。
似是陌生卻又熟悉……
一下子便讓她慌了起來,還以爲無意中撞見什麼了,再也不敢隨意出聲。
原本要從嘴裡出來的話,這會兒也得趕緊吞回去了,凝神靜聽……
只見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後頭傳來,嚇得沈如薰趕緊一擡眸,荒蕪的道路上,樹影重疊,草也長得半人高,根本望不見前頭有人的影子……
但這聲音卻清晰得很……
似是因爲沒有人的緣故,那人說話也沒有禁忌。
像是因爲心急,也忽然粗了心,竟沒意識到有人的闖入,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主子?屬下記得,在前不久時屬下就已經曾向主子忠諫過,有些事主子實在不應做得如此之過?特別與副莊主與夫人有關之事……主子?您難道忘了,如今還是在韜光養晦之時嗎?”
渾厚的聲音,彷彿有些激動,話語聲也帶了憂慮。
?主子,不是屬下沉不住氣,屢屢來打擾主子……”
?只是我等實在是擔憂,不忍主子如此……因爲一時快意而毀了多年來的籌謀大計……主子您自從娶親之後,便沒了從前那般冷血與決絕……屬下只是想知道,曾經的蓮莊莊主呢?”
……
這些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起初就像是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沈如薰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但心裡頭還是咯噔了一下,特別是最初聽到這道陌生聲音裡稱的?主子”……
?主子”是誰……
夫君在哪裡?
心裡頭已經隱隱約約有不對勁的感覺,像是發現了什麼般……
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向前走還是往後退,是要繼續聽下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悄悄溜走……
整個人像被嚇傻似的,頓在原地,結果又聽到這道聲音裡頭的最後說的那幾個字,什麼叫……
身這是得。曾經的蓮莊莊主呢?
沈如薰原本就停著不動的腳步,這會兒更是挪不動了,小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怪異起來,心裡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難道這些聲音,是別人在對著夫君說話麼?可這話裡頭的內容……
怎麼這般奇怪?
沈如薰傻傻的站在原地,那邊話語聲未停,聲音依舊陸續的傳了過來,那她便也就一直站著聽了……
只見那一頭的人似乎是開了話匣,停不住了:?主子,您是屬下們一直以來最敬仰的人,做事狠絕卻有原則,若不是如此,屬下也不敢冒著被懲治的風險,此刻在這兒擋著主子,與主子說這番話?屬下覺得,自主子您遇到少夫人後,便像是失了分寸一般,連自身安危也不顧了?還望主子深慮?”
沈如薰聽著,又被這些話嚇了一跳。
怎麼好像提到自己了?
不敢吱聲,把自己的小嘴兒牢牢堵住,繼續聽。
?今日屬下在此,只要還有一條命在,就絕不會再讓主子以身涉險,毀了多年來的處心積慮?”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是夫君要去哪裡,然後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將夫君攔著了?
沈如薰一邊受到了驚嚇,一邊又聽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關她什麼事兒?
像是在說,夫君遇到她了以後,就不再像他了,常常爲了她失了分寸,還有以身涉險?不顧自身安危……
沈如薰一張小臉糾結得不成樣子,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有些心酸,也有些害怕……心裡頭竟然還有小小的欣喜……
她方纔過來找夫君,本來就是要說高興的事兒,雖然心慌,但心裡頭的喜意還是在的,這會兒又被這忽如其來的對話聲嚇得有些怕,可話裡頭的內容關於自己,還說夫君因她而有了改變,她心裡自然是有觸動的……
可是,到底是爲了什麼,纔會有這番對話?
沈如薰想不通透……
只能再以複雜的心情繼續聽。
只見那個人說完了以後,這偏僻的小路里忽然就安靜下來了,只有風吹動長草的聲音,悉悉索索的聲響,聽得人心裡也跟著生了懼意。
氣氛一下子便嚴肅了起來,彷彿有種不安的感覺也在心裡頭蔓延……
那個說話的陌生男人似乎也在屏息等待著對方的答話,這會兒也不說話了……
周圍靜了半晌,才終於有了聲音。
?夠了,退下吧。”低沉而魅人的聲音,暗藏了凜冽的威嚴。
是赫連玦的聲音……
沈如薰的心一下子便被提了起來……陌生的感覺在心中蔓延……
?夫……”君,張著小嘴差些便喊了出來……
所幸方纔她被這對話嚇到的時候,已經先行無意中害怕的將自己的小嘴堵起來了,這會兒纔沒有讓這驚慌的聲響打斷了前頭的對話……
沈如薰只訕訕的站在了原地,打了個寒顫……
夫君的聲音這麼熟悉,卻是這麼陌生的語氣,就好像是另一個她不認識的他,叫她完全像身處在迷霧之中……
心裡頭是開心的,開心夫君沒有去孃親那兒找她,她方纔擔心的那些事,終究沒有發生……
可是,這會兒又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夫君會被人攔著?
沈如薰還在疑惑,前頭的聲音陸陸續續的傳來了,似是赫連玦也沉著眸聽得有些煩了,一身尋常刻意暗斂的威嚴也如數傾覆開來:?今日是都活膩了,若我說我定要踏入瀟湘院,將她接回來呢?”
話語聲這般低沉,就像是在刻意隱忍著什麼,幽沉著聲問著擋在面前的人。
略帶冷意的話語,與其說是在問問題,倒不如說是在警告更準確一些……
彷彿是山雨欲來的樣子……
身前的暗衛,出聲阻攔的,未出聲的,這會兒都像是在努力攔著赫連玦,聽到赫連玦這低沉的話語聲,只是沒來由的心裡頭又一懼,還在拼死諫主:?主子今日執意要去,屬下今日就拼命去攔。”
?少夫人無論在瀟湘院出什麼事,哪怕是夫人取了少夫人的命,主子你都不應再管了?”
一個女人,哪有天下霸業重要?
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入險境,哪怕再謹慎,都會有危險。
更何況對象是赫連玦,他們心繫維護之人,主子似是對少夫人有感情,可他們無感情,自然狠得下心。
?主子,切記狠心,不要誤了事。”再舊事重提的諫言。
彷彿是再一次的強調沈如薰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根本不必爲了沈如薰而壞了大局……
這些暗衛不明白,向來鎮靜的赫連玦怎會這般了……
只見周圍風動,草動,又安靜得很,只有這些細碎的聲音不斷傳出……
夾雜在其中的,是赫連玦再次低沉的聲音,彷彿添了幾許寒意,還有讓人不敢忤逆的威嚴:?再說一次,讓開,我意已決。”
他決定的事,從來沒人能改變。
?主子?”暗衛似是攔不住了,只能低低的出聲……
?讓開。”還是赫連玦悶沉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兵戎相見的聲音:?主子,您若執意而行,就從我們的屍體上過去吧。”
嘩啦啦的拔劍聲……
沈如薰原本聽著就聽傻了,這會兒聽到這些爭執聲,更是杵著驚呆了……
從諫言到了後面拼命相攔,還有夫君那些低沉威懾的話語,從對話中她聽見的內容,似乎明白了一點點……
她好像誤撞到夫君與別人爭執了,而爭執的內容,竟然是因爲她……
那些人攔著夫君,似是爲了不讓夫君去瀟湘院,說是在以身涉險,太危險,會壞了事。
他們要夫君不要再管自己了,哪怕是自己的命丟了,也不能再管了……
而夫君則是要執意去瀟湘院,把自己接出來……
只見沈如薰想明白的那一剎那,小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怪怪的,原本是疑惑受驚的神情,這會兒全然是被感動得說不出話……
這一場爭執,原來都是爲了自己……
沈如薰動了動腳步,想要衝上去,告訴夫君,不要與他們爭了,也不要去瀟湘院了,可是聽著前頭的拔劍聲,還沒有來得及衝過去,便就又聽到了赫連玦低沉的話語聲:?都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了是不是,那你們便躺在這裡吧。”
話音沉得讓人聽不出喜怒,彷彿一直是這樣,他說的話,從來不能任人隨意忤逆。
忠言逆耳,他若肯聽,便是恩眷,若不肯聽,便就是遇神殺神,遇佛弒佛。
膽敢攔他,下場只有一個……
只見赫連玦最後這一句話,話音剛落,前頭的那些兵刃聲便又響了起來,可是一瞬過後,又頓時寂靜了下來……
彷彿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周身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手中的劍刃都落了下來,所有人怔怔站在了原地……
緊接著,便又是一個接連一個的倒了下去。
一夕之間,根本就沒有人見過赫連玦動手,不過是無力的望著赫連玦罷了……
?主子?”身後倒下的人,聲音悲愴得很……
似是絕望了,害怕赫連玦真的因此而赴了險境,可是沒有辦法,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個背影了……u72l。
赫連玦決然離去的模樣……
他們兵刃落地,整個人也動彈不得,只能倒在原地,看著赫連玦漸斂了一身威嚴,攜著邪魅的氣息,出聲:?主子別去……”
沈如薰在後頭聽著,又愣愣的聽完了這些聲音,這會兒才緩過了神來,怔怔的叫了出來:?夫君……”
捂在小嘴上的手也被她剝了下來,聲音就這樣出來了……
她沒有來得及衝過去,卻是已經從那一瞬的聲音聽出什麼來了,是夫君生氣的聲音,不僅生氣了,而且那些人想要攔下他,也不知是最後發生了什麼,好像是他們兵器掉下的聲音。
緊接著好像是他們無力阻攔了,就這樣只能看著夫君離去。
最後那一聲?主子別去”似乎就是在挽留夫君……
沈如薰也怕了,也不敢再聽了,趕忙的就要上去,人未到,聲先到。 ωωω? Tтkā n? ¢ o
似是害怕赫連玦真的要與他們起爭執,害怕赫連玦真的要去哪裡,害怕他真的要去冒險,她先莽莽撞撞的從草叢裡頭跌了出來……
順著那些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只是大樹後面而已,她只要出去,就能看見他們……
像是怕出來晚了,赫連玦就走了,沈如薰腳步一踉蹌,就要跌倒,小模樣也狼狽得很……
前頭赫連玦剛滿臉慍怒的樣子,此刻散了一身寒氣,只是輕易擺平了擋在身前的人,不想再耽擱,似是怕去晚了,沈如薰又再像前幾次那般,遇到了什麼危險。
離開的步伐乾脆而利落,亦也不管身後那些人的阻攔聲。
剛冷著臉要走出這片地方,便猝不及防的聽到了一道動聽的聲音,帶了幾分她特有的脆響,似是熟悉的溫軟呼聲,與尋常聽到的一般,卻帶了幾分驚慌失措與害怕……
赫連玦一下子便皺起了眉,頎長決然離去的身影也一震,霎時便停下了腳步。
?如薰……”低出了聲……
聲音低得彷彿沒有人能聽見……
緩緩的回過了身,似是被那道聲音喊停了腳步。
彷彿這一刻,能讓他停留的,也只有她一個人。
?夫君……”沈如薰似是真的害怕赫連玦走了,害怕她追出來,他就不見了,這聲音也慌張得很,連連就多喊了幾聲。
?我回來了,你別去,別去……”話語裡頭都帶了幾分哭意。
也不知道是叫方纔那場面嚇的,還是被這些人阻攔的話語給嚇的……
她明明是滿心高興的跑出來找他,想要告訴他,她今日又做了什麼好事情,卻沒想到竟然撞見了這些事兒,見到了這樣與衆不同的夫君,與尋常不一樣,甚至是那麼陌生的。
陌生得讓她覺得害怕,可她更害怕的是他真的去了……
這會兒終於莽莽撞撞的從那一頭的草叢跑出來了,跑出來了後纔看清了眼前的景色,一大片樹下,唯一的一塊空地,地上躺了七八個穿著黑衣服的暗衛,而一身邪魅氣息的赫連玦正神情清冷停在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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