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是怎麼知道這小戈是魏韶釜指派來的?”wwW ,
迴廊內(nèi),蘇瑞畢恭畢敬跟在蘇繼恆身後。
立下生死狀三日後,蘇瑞仍未查出真兇,已報了必死的決心向老爺請罪。老爺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說了個名字:“小戈……”
他當(dāng)時還很不解,小戈想進(jìn)蘇家卻屢屢遭拒,還是二少爺親自收進(jìn)來的,平日對二少爺忠心耿耿,怎麼會……不過老爺開口了,定是有確鑿的證據(jù)。可是那日在密室聽老爺隨便說了幾句,竟沒費什麼事就招了,只是他實在沒有聽懂老爺在說什麼,難道老爺對小戈早有防備?此番出門就是專爲(wèi)查他去了?縱使蘇苑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知道的事不要問,不知道的事也不要問,一切聽?wèi){主子安排,可是他還是很好奇,尤其是小戈……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二十幾歲了?這事都在心裡憋了好幾天了,不吐不快。
蘇繼恆只是在前面走著,蘇瑞心裡沒底,本來辦事就不利,這會又壞了規(guī)矩。
直到進(jìn)了書房,蘇繼恆坐穩(wěn)了,拿起桌邊的賬本,方像自言自語的開了口。
“說起這事,還要感謝浩仁……”
“方三少爺?”
“嗯,還記得梓峮上次淋雨生病嗎?當(dāng)時浩仁趕到家中,說是梓峮和那位傅小姐都走散了,順便提了小戈和方家的小童打起來了,還把小童傷得不輕。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孩子,瘦瘦小小,怎麼可能打過長他兩歲的身強力壯的小童?另外,小戈看院中女子的眼神並不似一個孩童,綠春難道沒有同你講過小戈曾經(jīng)‘冒犯’過她麼?而且只要細(xì)看,無論是面容還是身材還是有破綻的。況且,他當(dāng)初那麼執(zhí)著的要進(jìn)蘇苑,爲(wèi)的什麼?蘇家與方家財力相當(dāng),而且若想當(dāng)方家的下人應(yīng)該容易許多……或許只有一件事是不足懷疑的,可是當(dāng)巧合和巧合湊到一起……”
“老爺此番出去是專門爲(wèi)了.他麼?”蘇瑞抖起膽來又問了一句。
“他?”蘇繼恆扯了扯嘴角,很是不屑,.手摸著賬本:“不過是個意外收穫……”
“老爺所知的他的年齡……就是這意外了?”
蘇繼恆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覺.得自己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
不過蘇繼恆倒又笑了:“這小戈還真是個人物呢。”
“是啊是啊,竟然對魏韶釜那種人忠心耿耿……”蘇瑞猛.的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
蘇繼恆倒也不生氣,竟對小戈也讚不絕口,不過……
“不要求他對蘇家忠心耿耿,卻絕不允許向?qū)μK家.虎視眈眈的人孝忠!”
蘇繼恆眼中的寒光讓蘇瑞不寒而慄。
蘇梓峮朦朧中感到有人在看他,睜開眼,竟是莫言。
見他醒了,蘇莫言頓時笑開了花。朝陽柔柔的照.在她臉上,那張臉是如此的動人。
“你什麼時候來.的?記得昨天你睡得很晚,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他只是問,卻不指望她回答,他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只見她又笑了,拉著他的手,要他起來。
他起了身,穿上長衫,莫言卻好像這會也等不了,一個勁的要拉他出去。
他知道她一準(zhǔn)是沒什麼事,只是想拉著他到處走。
莫言從小就這樣,她的心思沒有人能清楚,只是高興了便笑,傷心了便哭,一味的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倒覺得她活得真實,不像這些個正常世界裡的人,時時爲(wèi)生活苦悶。
他隨著她走出房門,只覺一陣無法抵擋的寒冷。
天竟是這樣涼了。
一時間竟忽的想起洛丁香,這幾日一直陪著莫言拖不開身,也不知她怎樣了,那日走的時候她還穿著單衣……
這樣想來,竟想立刻奔到商宅去,無奈莫言拖著他的手,執(zhí)意要去後面的花園。
他有些左右爲(wèi)難,正僵持間,忽見秋雁蹲在西邊的牆角,對這邊的熱鬧無動於衷。
他好奇的走過去,只見她面前的地上是個小土包,上面cha著個粗糙的木牌,其上歪歪扭扭的寫著“福貴之木”,一看便是秋雁寫的,連字都錯了。
“秋雁……”
他拍拍她的肩,秋雁卻像沒有感覺到似的,頭埋得更低了,沒一會便聽她抽泣起來。
福貴兒死了,這不能不說和他有關(guān)係,如果不是爲(wèi)了避免吃那羹……況且,福貴兒在蘇苑近半年,卻成了蘇苑最受歡迎的人物,這幾日莫言拉著他到處走,所見的那些丫鬟莫不提到福貴兒,眼睛都紅紅的。想到福貴兒平日討巧的樣子,那張著嘴的憨態(tài),圍前圍後的和他撒嬌,眼中盛著的是永遠(yuǎn)最最單純的光……他忍不住眼眶發(fā)熱。
身邊的莫言蹲下身來,將一樣?xùn)|西遞給秋雁,竟是一隻油汪汪的雞腿。
她什麼時候跑開的?
秋雁看了她一眼,將雞腿接了過去,擺在福貴兒的墳頭,又沉默了一會,低著頭進(jìn)屋了。
手又被莫言牽住,竟是油乎乎的,他只得掏出帕子擦倆人的手。
莫言笑盈盈的,大概是剛剛跑過,臉上浮著好看的紅暈。隨後又牽著他的手,向外走。
“莫言,我?guī)闳ヒ粋€地方好不好?”
他靈機一動,既然莫言離不開他,索性一同去商宅吧,也該讓香兒見見家裡人了。
蘇莫言立刻使勁點頭。
一路上,坐在黃包車上的她興奮得要命,不停扭來扭去的看風(fēng)景,就連一個滿面滄桑的老太婆也不放過,盯著人家看上許久。也是,這二十四年,她不是在蘇苑就是在靜月庵,根本就沒有出來走過,難怪會感到如此新奇。不過興奮的她同樣吸引了諸多目光,一是因爲(wèi)好奇,再有……莫言很漂亮,常年幽居再加上心智尚停留在幼年令她有一種不諳世事的美,而此刻因爲(wèi)開心臉上流動著動人的光彩更是引人注目。
黃包車伕似也因了她天真無邪的笑而心情輕鬆腳步飛快,只一忽工夫就到了商宅。
蘇梓峮扶莫言下了車,她便自然而然的牽住了他的手,像是一個依賴的孩子。
他笑了笑,帶著她去敲商宅的門。
曾有那麼一瞬,他恐懼的擔(dān)心洛丁香再一次不告而別。可是桑婆婆很快便出現(xiàn)在門口,當(dāng)她唯一的好眼落在蘇莫言身上時似是怔了下,蘇莫言也不禁哆嗦了下,悄悄往蘇梓峮身後躲了躲,lou出半個腦袋怯生生的看著她。
“這是我堂姐……”
蘇梓峮自然的介紹著,卻不知桑婆婆盯著蘇莫言的目光越來越嚴(yán)肅,眉也緊皺起來。
蘇莫言使勁的拽著蘇梓峮的手要走,蘇梓峮只得安慰她。任是誰第一次見到桑婆婆都難免緊張,何況不諳世事的莫言?
好在桑婆婆總算讓開身,蘇梓峮方拖著不情願的莫言進(jìn)了門。
蘇莫言跟著蘇梓峮身後七拐八拐,似忘了剛剛的恐懼,睜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院中的一切。
廳裡卻不見洛丁香。
“洛姑娘呢?”
蘇梓峮轉(zhuǎn)身問站在門口的桑婆婆,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莫言。這桑婆婆,明明知道莫言膽小還這樣嚇?biāo)K梓峮只得再開口詢問。
桑婆婆終於離開了門口,卻在臨走前仍盯了蘇莫言一眼。
蘇莫言照樣好奇的在廳裡東走走西看看,只是這廳堂大雖大,卻著實空曠,縱有古董架什麼的,卻空無一物,只一會她就厭了,拉著蘇梓峮的手央著要走。
他一邊安撫她,一邊向門口張望,香兒怎麼還不出現(xiàn)?
又等了一陣,門下的一角突然冒出個小黑腦袋。
“月牙兒……”他驚喜的招呼著,心想這回莫言有伴了。
月牙兒縱身輕快的越過門檻,翹著尾巴喵嗚一聲,試探著走了兩步,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人,卻又止住,尾巴尖思考般猶疑的擺著。
“月牙兒,過來呀……”
蘇梓峮彎身逗弄著它,卻見月牙兒忽一轉(zhuǎn)身,蹦蹦的跑出去了。
今天怎麼什麼都這麼奇怪?他回頭看了看莫言,只見她的神色也有些奇怪。
這工夫,門口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他一擡頭,正見洛丁香出現(xiàn)在門口,大概是走得急,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門框,襦裙的下襬正在微微飄動,看起來彷彿翩翩愈飛。
在目光相遇的一瞬間,她的眼中迸出驚喜,可是很快,目光便移到一旁的蘇莫言身上,驚喜黯了下去,卻現(xiàn)出懷疑之色。
此刻,蘇梓峮方意識到自己和莫言的手始終是牽著的,而洛丁香並不知道自己和莫言的關(guān)係,難免誤會。
他急忙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覺手突然鬆了,只見莫言夢遊似的向洛丁香走去,洛丁香的目光也系在她身上,倒好像忘了他的存在。
他就看著這兩個人緩緩走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兩個人就要合成一個。若不是莫言穿著水綠的衫裙,他會覺得洛丁香是在照一面落地的鏡子,因爲(wèi)兩個人的身材竟是那般的相似。
在相距不到一尺的時候,莫言終於站定,兩人就那麼看著,像是陌生又像是久別重逢,臉色俱是慘白。
正奇怪著,突然莫言像是被什麼嚇到了似的,退後一步,飛一般跑了。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根本就沒走那些詭異的路線,而是直接奔到了門口,拉開門跑了。
這是怎麼了?莫言應(yīng)該是不認(rèn)得回去的路的……
此刻也來不及和洛丁香解釋什麼,只是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就追了出去。
洛丁香便看著他急急的消失在門口,然後便一直的看著門在風(fēng)中輕微的扇動著。
“你……認(rèn)識她?”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