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清水撫著自己的腰回到屋裡時，就見巧蓮正立在門口等著她。
一見到她的樣子，眉頭就擰了一擰，急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白清水忍著痛，將手中鑰匙遞給她，說道，“被鞦韆撞了一下，你幫我將鎖開了，進來幫我上些藥。”
“被鞦韆撞了？”巧蓮訝道，一邊麻利的接過鑰匙，開了門，撫著她行進去。
待關了門，又尋了一小瓶藥來替她抹，見她腰上一片淤紫，模樣頗有幾分可怖。一時深吸一口氣，說道，“你這是怎麼搞的？被三少爺打的？”
白清水趴在牀上無力的搖搖頭，“不是，是你走了以後那鞦韆不停晃，我沒有站穩，朝後退了兩步，正好被那鞦韆撞上來……”
巧蓮懷疑的望了她一眼，卻是哪裡知道若非因著謝楠生那大力一推，她也不至於此。
見白清水不說話，就輕輕將她揉了一揉，一邊道，“怎的撞成這個樣子，要不要請大夫來瞧一瞧。”
“不用了。”白清水道，“你別同旁人講，不過是撞了一下而已，過幾日便就好了。”
巧蓮就點點頭，伸指按了一按，說道，“呆會我去煮兩隻雞蛋來幫你揉一揉。”
見白清水只閉著眼，她就將頭湊過來，低聲笑道，“方纔三少爺找你，都與你說了什麼？可有說了何時娶你過門？”
白清水有些微惱的瞪她一眼，“你胡說什麼呢？他是主子我是丫環，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你別胡說八道毀我清譽！”
巧蓮一時語塞，在她肩上一推，促狹道，“誰信你。”
“你愛信不信。”白清水道，“人家可是門名望族，哪裡是我這等小丫環能高攀得起？往後這樣的話，你不要再說了。”
“你說真的？”巧蓮訝道。
“真的不能再真了。”白清水道。
巧蓮一時就只好訕訕住了嘴，嘆息一聲，一邊幫她揉腰一邊道，“也不知今日早上跑到你房裡的那個小賊抓著了沒有……”
白清水的臉色一時難免就尷尬起來，只閉著嘴巴不說話。
如此，這一日緩緩過去。到了夜裡，白清水撫著這受了傷的腰，與巧蓮一同侍候著謝念生用完晚飯。她因著腰痛，沐浴洗漱之類，便都經了巧蓮之手，又與謝念生商量好，由得巧蓮守夜之後。方緩緩回了自己的那屋子。
待沐浴完，緩步出了淨房，坐在窗前緩緩擦著溼淥淥的長髮。腦中、眼前浮現的，還是那個人的身影。
無端端竟然又生出期望來，指不定下一刻，那人就嬉皮笑臉的從她窗前冒出來，輕聲朝她道，“水兒你將門開一開，放我進來……”
白清水眼中淚意頓時就又盛了。
她向來自認拿得起放得下，她有勇有謀，對自己的人生有絕對的主宰之力。卻不知這一旦動了的情，任你如何，也壓制不住。
越是想壓著，越是在心中、腦中奔騰得厲害。
她煩透了這樣的心思。
經了今日那樣的
事，想來是什麼都不可能了。那人向來冷靜，定不會如她這般，想著他，怨著他罷？
大約是再不會來找她了。
本也不想他來招惹自己。最好永世不見纔好，眼不見爲淨。
她這樣恨恨的想著時，冷不防窗前就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影。
她心中猛的一跳，就聽得那女子的聲音道，“青水你在這呢？你快出來，跟我走。”
白清水這纔看清來人是謝楠生屋裡的弄梅。
“弄梅姐姐。”白清水撫著腰站起來驚道，“這樣晚了，可是有什麼事？”
“三少爺在大白小白的院裡喝醉了，你同我去看一看……”
白清水就皺了皺眉，說道，“三少爺喝醉了，弄梅姐姐叫福泉將他帶回去便是了，叫我去做什麼？”
“福泉不知去哪裡了。”弄梅急道，“我們幾個倒是想進去扶三少爺出來，但大白上白你知道的，除了你與福泉外，再沒有旁人能降得住。我們一靠近，它們便來啄，你看我的衣裳，都叫小白給撕爛了……”
白清水透過窗一看，果然見她裙襬裂了幾條，一時卻是微有猶豫，“可是我今日，這樣晚了，我去只怕不好……”
“什麼好不好，你就快跟我走罷，三少爺若是再那樣喝下去，傳到老爺耳裡，若是怪罪下來，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白清水心中嘆息一聲，到底也是擔心他，若是當真喝出個好歹來……
她竟是不敢想。
一時換了衣裳，開門行出來，一路扶著腰，往鵝院來。
彼時夜幕深沉，天上星光繁點，圓盤般的月亮掛在天跡，清輝撒在鵝院外頭，給這夜又平添了幾分靜謐。
鵝院外頭彼時尚還站著謝楠生屋裡的另外三個大丫環。墨菊與翠竹一見到白清水，忙迎將上來，急道，“哎喲，青水你可算是來了。”
紅櫻卻只是立在那裡，偏著頭，看也不看她。
白清水微一打量，便見幾人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凌亂，想來是想入到院中去扶謝楠生出來，卻俱被大白小白給趕了出來。
一時弄梅將白清水送入院後便再不肯進，只道是：“小白一看到我就咬我，我是不敢進了，你將三少爺扶出來，我們在門口接應你。”
白清水只得點點頭，入得院來。
鵝院的迴廊裡點了燈，照得如同白晝般。白清水就是在院中的空地之上，看到半趴在一張石桌上的謝楠生。
她提著燈籠行過去，兩隻大鵝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就從桌子下鑽了出來，一見是白清水，長脖子擺了擺，“嘎”的叫了一聲，張著翅膀就迎了上來。
白清水撫著腰，生怕叫這兩隻鵝給撞了，一時急道，“站住，你們給我站住……”
大白小白像是聽得懂她的話般，果真收了翅膀，緩步靠近她，伸著脖子在她身上輕輕撫了一撫。
想來是因爲上次白清水幫它兩個催吐救命，兩隻大鵝見了她後的親暱之舉，竟是更勝從前。
白清水心中發軟，就緩緩蹲
下來，伸手在兩個的脖上輕輕摸了一摸。
兩隻大鵝又“嘎”的輕喚一聲，顯然極是享受。
白清水微微一笑，這才站起來，行至謝楠生旁邊。
只見石桌上擺了幾疊酒菜，卻似不曾動過一般，筷子亦不知了去向。另有些酒瓶，橫七豎八倒著，原來這人竟是在這裡喝悶酒，都不知喝了多少。
她皺著眉，伸手想來奪他手裡的酒瓶。誰料才一用力，趴在桌上的謝楠生便猛的立直了身體。白清水見他睜著一雙醉眼，臉頰有些微紅，翻著白眼將她瞪著。
她抓著酒瓶的手用力，說道，“別喝了，再喝你就要喝死了。”
謝楠生冷哼一聲，將她的手一撥，拿起酒瓶便往嘴中罐了一口酒，說道，“要你管？我喝不喝死的，與你何干？你來做什麼？誰叫你來的？怎不跟著那姓康的去，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白清水心道你可莫要告訴你今日在此醉酒竟是爲了我罷？
一時沒來由的心中就是一軟，撫著腰緩緩就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了。
謝楠生見她不說話，只是盯著桌面出神，將手中的酒瓶往地上一摔，搖搖晃晃站起來，怒道，“做什麼不說話？說話呀。還是你無話可說了？那你跑過來做什麼？以爲我謝楠生非你不可嗎？笑話！”
“你喝醉了。”白清水望著他道，“回去吧。夜深了，鵝院裡蚊子多……”
“我不回去……”謝楠生手一揚，說道，“你做什麼要回去？我回去做什麼？你連房門都不讓我進，我幹嘛要回去？我在這裡，我，我有大白小白陪著，大白小白比你可心多了，知冷知熱的……”
白清水的臉在他這胡言亂語之下，已經黑得不像樣子，惱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而謝楠生已經搖著身子跨前一步，如是一座山一般，就立在了她的面前。一隻手伸出來，捏著她的下巴，逼視著她的雙眼，酒氣一篷篷噴在她面上，“你說，你是不是想跟姓康的走。”
白清水皺了皺鼻子，說道，“你別胡說。我早同你說了我與他沒有關係。你到底喝了多少……”
“與他沒有關係，那他跑過來替你贖身！”謝楠生幾乎是吼了起來，只喊得白清水眼皮只跳，伸手來捂他的嘴，怒道，“你這樣大聲音做什麼？生怕沒有人聽到嗎？”
“聽到就聽到，我怕什麼？”謝楠生又一屁股坐了下來，“還是說你怕？怕讓府裡的人知道了我與你之間那些不清不楚之事，怕康宗巖因爲這些事不要你了，是不是？你說！”
白清水望著他冷笑一聲，“你不怕？你若不怕，今日早晨你跑什麼？有本事你別跑呀。”
“我……”謝楠生叫她說得語塞，冷哼一聲，“還不都是因爲你……”
“因爲我？”白清水又冷笑道，“三少爺別說笑了。我看是三少爺不敢面對你自己，在你心裡，我不過就是個丫環，一個下人！你打心眼底裡瞧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不過是個沒規沒矩的東西，哪裡敢勞你大駕在這裡喝酒撒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