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止我,孟姜在聽到桑青講述到如此關節(jié)時,應該也以爲這個故事差不多該告一段落了,然而我們兩人都沒有想到,這月夜降妖的落幕,恰恰正是一切的開始!
桑青見少年要離去,當然不肯罷休,當即奔了過去,擋在了他身前,喝道:“喂,不說清楚不許走!”
那少年卻面露詫異之色,反問道:“說什麼?”
“你是誰,從哪來,在這裡幹什麼,還有……剛纔那個,是怎麼回事?那傢伙是不是妖怪?你又是怎麼降的它?現(xiàn)在要把它帶到哪去……”桑青一口氣地說下來,居然連自己都有些累了。
果然,少年也被這麼多的問題問得眉頭一皺,但他顯然並不打算一一作答,而是一側步,就打算練過桑青離開。
桑青也預料到他會有此舉,當即伸出手臂去攔,身子剛剛一側,又是一個僵直,幾乎沒有看到眼前有身影閃過,那少年竟然已經(jīng)越過了她伸出的胳膊,走到她背後去了!
又是這樣!桑青又氣又急,朝著少年的背影大叫道:“還有,你也是妖怪嗎?!”
“他不是妖怪,只不是個自大的小子罷了。”桑青正氣急敗壞,忽然聽到有聲音自頭頂傳來,擡頭去看時,卻見一個人就高高地站在她身旁的山崖之上,居高臨下,又正好背對那青色幔帳一般的夜空,看不清面貌。
這人一出聲,前面只顧趕路的少年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但既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擡頭去看上面的來人,只是那樣直直地站著,像是在等什麼一樣。
桑青一擡手,在眉間搭起了涼篷,想將上面的人看清楚,那人卻已經(jīng)將身一縱,從山崖上跳了下來。
啊!桑青大吃一驚,這段山崖頗高,一般人這麼直接跳下來的話,就算不死也足夠斷手斷腳了,這位身材消瘦,怎麼也不像個什麼貉子精之類,難道也想變成死胖子嘛!
她下意識地就用手去矇住了眼睛,心都吊了起來,只待聽到耳邊傳來那人落地時重重的響聲。但是等了半晌,似乎只聽到山風輕柔地吹拂而過,卻並沒有什麼巨大的聲響。
待她將眼睛自指縫中去偷瞧,只見一個人已經(jīng)站在了她面前,個子很高,瘦瘦的,穿著一身長衫,一張白淨的面龐,雖然下巴上似留了短短的鬍鬚,但卻一看就像是一個讀書人,此時正和藹地笑望著她。
“你是誰?”桑青沒有急著把手放下,雙掌就這麼蒙在臉上,模模糊糊地問。
“我嗎?一個可以解答你所有疑問的人。”那人答道。
切,第一句就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桑青心想。但既然對方如此吹牛,也不再顧忌,放下手臂,一仰小臉,質問道:“那好,你先說說剛纔那是怎麼回事!”
“剛纔那個東西,是最近在這一帶出沒的一隻貉妖,四處闖禍,尤其愛吃你這樣的小孩。”那人果然非常爽快地進行了說明。
“貉妖,居然真有這種東西……”桑青聽到有妖怪吃小孩這種事,居然不感到害怕,只覺得稀奇,摸著小下巴思考起來。
“當然,你可知我們?nèi)嗽?jīng)就是由獸而來?”那人好像看出了桑青的疑問,主動說道,“人性與獸性,自古以來就是交織而生的,無論是在獸身上,還是在人身上。”
桑青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有趣的解說,不僅好奇心大起,又問:“那……剛纔那小子是怎麼抓住它的?”
“這貉妖有兩個弱點,一個當然是嗜食,貪吃成性;另外一個就是童心未泯,好奇心強,容易犯傻。這二者都可以歸納爲心性不堅,突然被外物所擾而失控,所以即使已經(jīng)可化人形,還是很容易對付。”
“原來如此,所以纔會莫名其妙地笑成那樣,然後就輕易被抓了……”桑青沉吟著,又突然怒道,“你說誰容易犯傻呢!”
“哈哈!”那人大笑了起來,“我又沒說是你,你忙著往自己身上攬什麼?”
桑青“哼”了一聲,噘著小嘴盯著那人,狠狠道:“要不是看在你還算老實的份兒,一定要你好看!”
那人聽了一怔,之後再次微笑起來,半轉過頭,似是對那少年說道:“墨晏,這小孩兒很有趣啊!”
少年卻仍然不回頭,也不答話,裝聾作啞。
“這傢伙到底是誰啊?”桑青忍不住問,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那傢伙名叫墨晏,卻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怎的表現(xiàn)如此奇怪。
“他叫墨晏,是這裡往南五里,薄言谷中的人。”那人道。
“那你呢?”桑青又問。
“我是他師父,名字嘛,就叫薄言君吧。”那人這次倒是沒有迴避,然而這口氣怎麼聽也還是敷衍。薄言君一聽就是一個別號,並不是真名。
桑青倒也並不是真關心對方的名字,眼見已經(jīng)再無什麼可問,也是意興闌珊,說了句:“行了,我走了。”就想舉步離去。剛邁出一步,卻聽“咕嚕嚕”幾聲,空空如也的肚子居然就在此時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薄言君顯然也聽到了,卻沒有出言取笑,只是客氣地說道:“我們此時正好也要回去,你如果願意的話,不妨順便一起去坐坐如何?”
桑青對這人的印象倒是還算不錯,此時五臟廟告急,也不再客氣,當即點頭道:“好啊!”
“我們都自報家門了,可是還不知道你名字呢?”薄言君道。
“我叫桑青。”
“好名字,陌上有桑,青青如許;陌上有葛,維葉萋萋。”薄言君讚歎道。
二人一動,那少年也默默地跟著從坡上走了下來。如果不是聽到他說過幾句話,桑青真要疑心他是個啞巴了,此時順口問道:“這個傢伙好奇怪啊,好像不太愛說話。而且好像還會一些怪異的……招數(shù),你剛纔說是他師父,難道是你教他的?”
薄言君點頭道:“嗯,我是教過一些,但他確實也有此天賦。至於不愛說話嘛,倒是與我無干,有時確實是比較煩人,是吧?”
桑青立刻應和道:“就是的!”兩人同時回頭去望墨晏,墨晏卻是一臉平靜,就像完全沒聽到二人在貶損他一樣。
三人在林中走著,桑青一直在和薄言君非常熱鬧地聊著,墨晏始終一言未發(fā)。不知不覺走到一條河邊,前面卻是沒有路了。
桑青覺得有些奇怪,一邊東張西望著一邊說道:“別告訴我你們迷路了,這裡連個筏子都沒有,可怎麼過得去?”
“這條河就算是有筏子也是過不去的。”薄言君說。
“啊?”桑青不明就裡,嘴裡唸叨著,“水流確實是比較急,可要是……”
薄言君也沒多說,像是豎起耳朵在傾聽著什麼,沒等桑青再次發(fā)問,已經(jīng)是向旁邊一棵樹快步地奔了兩步,舉足一點,身子隨即高高躍起,直向樹冠中鑽去,剛剛一觸便復落回地面,依舊腳步輕盈,沒有半點響聲。
此番桑青親眼見識到此人的輕功,不僅心中讚歎。隨即又見他順手從樹上剝下了一片樹皮,從袖中掏出一根絲絛,將掌中一物綁在了樹皮之上。
待他將東西拿穩(wěn),桑青已經(jīng)看清,那被纏在樹皮上的東西,居然是一隻雀鳥,兀自撲愣著翅膀在掙扎。原來薄言君跳上樹去,是去捉了這小傢伙來。
薄言君接著走到河邊,將這樹皮和小雀輕輕放入了河水之中,樹皮頓時如同一艘小船一樣,搖搖晃晃地向河中央漂了過去。
桑青看得分明,心裡正覺得奇怪,突然見到河水一蕩,兩個小小黑影自河中飛躍而出,其中一個瞬間已將樹皮連同小雀一齊攝住,向河中拖去,另外一個像是晚了半分,撲了個空,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小小弧線,落回了水中。月光之下,這兩個影子都是磷光一閃,分明就是兩條游魚!
這是……食人魚?!桑青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