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到近處,已經可以將這些大船的情況看得非常清晰了。那是清一色的官家樓船,原本是用於水戰的,艙底是水手船工劃船的地方,甲板上另建有四層樓室,一層設有半人高的女牆遮擋,用於防禦敵方的石塊和箭矢,第二層第三層分別是近戰和遠程兵種戰鬥時所使用,現在遠遠看去,似乎並沒有佈置什麼兵力。最高的一層則是居室,一般也就是指揮的官員的居所兼指揮臺。
這支船隊一共十二艘,此時正依次離港,開始緩緩地向海中進發。
墨晏略微觀察了一下,已經向其中一艘游去,這艘船在最邊上,離人滿爲患的海灘那邊最遠,此時甲板上也看不到太多人,正停在那裡,像是在等待指令出發。墨晏游到船的右後方,取出手邊的繩鉤向上一拋,正勾住了一層的女牆,用手用力一拉,雙足借勢在船身上一蹬,已經飛身而起,翻進了甲板。
這一上來,迎面就碰上了一個來檢查尾帆的船工,是個身材壯碩的中年漢子。他眼見有人突然從船外飄然而入,嚇了一大跳,再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更是驚異,下意識地就想大叫“什麼人”,但第一個字還沒出聲,對方已經快如閃電地一個劍步逼近,單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隻手豎起一根手指,沉聲說道:“噓!不想死就聽我說!”
船工一聽這話,更是驚訝,明明比對方高了一個頭,此時卻像是被對方的氣勢震住了一樣,別說不敢大叫,連身子都一時僵住,不能移動了。
“你們這船的船官是誰,現在在哪裡?”墨晏簡短地問道,同時鬆開了手。
“他、他、他叫廖言,在、在……上面……”船工結結巴巴地說道。他身上只穿著簡單的粗布褲子,****著上身,光著腳,一看就不是什麼軍人,十有八九隻是附近臨時被徵調來的老百姓,現在突然碰到這樣的事,也很難保持什麼氣節:畢竟人家一看就是練家子,又以生死相威脅,心裡這一害怕,也就順口全招了。
“好!”墨晏一聽,也不疑有他,直接就想向前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問船工道:“有乾衣服嗎?”
“有是有……”這船工此時八成在想:這是什麼人啊?偷跑到別人家的船上來,出言威脅,臨了還要乾衣服,臉皮是得有多厚啊!
“帶我去拿一下吧,不要聲張。”墨晏說道,聲音裡滿是不容質疑的威嚴。他在暮春君那兒這些年向來說一不二,就連主子都聽他的,已經養成了習慣,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在旁人看來,卻是與他的年齡極其不匹配的一種高傲。
船工“哦”了一聲,顯得有些不情願地引著墨晏向船後走去,那裡有通往底艙的入口。
誰知道,剛拐到船尾,就見一個男人迎面走來,朝這船工叫道:“虎哥,這馬上就要走了你瞎溜達啥呢?”
被稱爲虎哥的這位一見同伴,立刻膽子壯了起來,不顧一切地朝對方跑了過去,同時叫著:“東子,這人是奸細,快抓住他!”
他也不知道墨晏是來幹嘛的,反正神神秘秘,定義爲“奸細”肯定是沒問題的,更重要的是,這話立刻能讓自己的好哥們兒東子瞭解他的處境,兩人立刻結成同盟,共同對敵,就算是達到最佳效果了!
但他剛剛跑出兩步,腳下一絆,藉著衝勢,人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前飛撲而去,正與大驚失色,迎上來想要支援的東子撞了個正著,兩人一起摔到了地上,東子沒有他那麼大的塊兒,被砸得連叫都沒叫出來,噎得直翻白眼。
沒等倆人反應過來掙扎起身,一根繩子已經套了上來,又見有個身影閃了幾閃,那繩子在他們身邊飛速地繞了幾繞,就把二人面對面綁到了一起,之後提小雞一般拎了起來,丟到了角落裡。再看清時,墨晏已經蹲在他們身前,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大氣都沒有多喘一口。
見兩人一臉驚恐,墨晏卻是嘆了口氣,說道:“算了,你們在這裡委屈一陣吧。”說罷,轉身就離開了。
離開沒幾秒,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大叫聲:“救命啊!有奸細!”正飛奔在甲板上的墨晏卻沒有停住腳步,只是微皺了下眉道:“可惜。”
他這個可惜說得並不是沒來由的,他原本是想將衣服撕成布條堵住二人的嘴的,但無奈兩人都是光著上身,只穿著一條單褲,實在沒什麼餘地再撕出布條來了。總不能去撕自己的衣服吧!
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爲兩人這麼一喊,引起了一陣小小的混亂,確實就有一些人從前面甲板上往後跑來。墨晏迎面見到這些人,卻只是向後一指道:“在那邊!”那些人就很自然地向船尾奔去了,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小子就是所謂的“奸細”!
畢竟這些人也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怎麼會有那麼高的警惕心呢?
而且正如墨晏所料,這陣騷動很快驚動了身在上層的船官,那個叫廖言的傢伙,已經赫然出現在上層,正從自己的指揮室中探出頭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什麼奸細?”
問是問了,下面卻沒人能給他個答案,倒是身後有個人在說:“別找了,我在這兒。”
廖言是個三十左右歲的年輕官員,此時回頭一看,一個身上還在滴著水的少年一臉嚴肅地望著他,一時真的沒有反應過來,瞠目結舌道:“你是……”
“在下墨晏,來找大人是有事相商。”
“有事?什麼事?……”廖言這邊腦子還完全沒跟上呢,只是不由自主地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
“我要找徐福,一會兒開船之後,需要你下令靠近他的船。”墨晏說道。
廖言聞言,接著眉頭開始擰在了一起。他畢竟不像那些淳樸的船工,聽到對方說到“徐福”二字,已經意識到對方是衝著此次出航的核心人物去,一定是來者不善,自然也就清醒過來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找徐上師幹什麼?”他不再徵仲,沉著臉反問道。
“我去找他,讓他不要帶你們去送死。”墨晏卻不理會他的反應,非常直白地說道。其實就是在剛纔,他對虎哥說的那句什麼“不想死就聽我說”的話,也並不是在威脅對方,只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你此次去就是去送死”而已。
“送死……”廖言一愣,之後馬上意圖反駁:“本官可是奉皇上之命,前去……”
“都是騙你們的。”墨晏打斷他道。
“你!”廖言本想大義凜然地來幾句官話,對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但是從他的角度出發,是絕對不相信這樣盛大的一次行動會是什麼騙局的,所以馬上斬釘截鐵道:“辦不到!我不會給你機會去破壞這次東巡的!”
“是嘛……”墨晏說道。正說著,身後已經有數人飛速地跑了上來,亂七八糟地喊著:“大人,有人被綁起來了,說是發現奸細上船了……”“虎哥和東子被放倒了……”話沒說完,幾個人都愣住了,因爲他們都看到墨晏正大大咧咧地站在當場,一雙眸子冷靜地看著他們。
“就是他!把他抓起來!”廖言一看己方人多勢衆,立刻增了幾分膽色,大喊著指揮道。
幾人便如老鷹捉小雞一般衝了上去,七八隻手都伸向墨晏,想將他就勢按倒在地!
可是幾人向前一抓,卻都是“咦”了一聲,明明看到那小子就站在地當中,眼前卻完全不見了蹤影!
幾人於是紛紛四望,想看看這奸細逃向了哪裡。這船上的屋子本來也不大,一眼看去就看完了,此時除了自己人,卻是完全沒有看到任何外人,這個突然闖起來的小子居然就這麼蒸發了!
廖言心中大駭,見到有救兵來到,他剛纔也不過就是稍微一分神的工夫,對方居然就這麼不見了!到底是何方神聖,難道是會遁身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