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的目光有些肆意，那是長期生活中，養成的高傲習慣。
她還是，非常不喜歡，他的眼神。
是因爲自己太醜陋了吧，如果一不小心，就會被這種眼神看穿。那種想要背過身去的衝動，一直在心底徘徊。
“是嗎？”她輕聲說著。
“對呀，你可以去問歐陽老師。”歐陽湛心底已經做好了打算，待會，就給自己叔叔通報一下。
可令他沒想到的便是，女孩子，直接打通了歐陽清的電話。
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腿，歐陽湛心裡直打鼓。
“嗯，沒錯，朱思楠同學，麻煩你了，我們班的掛科率，可就指望你了。”
歐陽清，沒有拆穿歐陽湛。
眉頭輕蹙，朱思楠掛斷電話。
“同學，請問，你哪裡不會？”深呼吸一口氣，她努力進入狀態，翻開放在一邊的教材書。
辦公室裡的歐陽清，手摩挲著手機屏幕。
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盆仙人掌，現在，已經開出了紅色的花骨朵。
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順利啊。
微微垂眸，睫毛，在臉上，都透射出一片陰影。
吶，月亮真的很美吧，不管是滿月，或者殘月。可那美麗的光，因爲不是它自己散發的，所以，永遠有一半，是處於黑夜中的。
沉頓片刻，他將那小盆仙人掌，放到了辦公室的窗臺邊，那邊，太陽能夠直射到。
————
接下來的一個月，朱思楠都沒能見到歐陽清，他似乎在國外出差，不過，手機聯繫，倒是不少。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他們在學校裡，是普通師生，在家裡，似親人，又似朋友。
朱思楠覺得，如果再這麼下去，也許，她會真的開始走出陰影，努力的面對生活了。
她還是喜歡圖書館，如果，這裡沒有一個總是喜歡搗亂的人。
不過，福禍相依，因爲歐陽湛，她身邊的男生，都不敢湊過來了。
“喂，學霸，這題怎麼做？”歐陽湛旋轉著手中的筆，坐在她身邊，用肩膀碰一碰她。
咬著手指的朱思楠一愣，偏頭。
還是不笑。
歐陽湛有些失望，怎麼回事，這姑娘碰見誰都微笑，除了他！
他長得這麼不合她的審美麼？
慢慢的，他眼裡都染上了些許憤怒。
“我講過了。”女孩子淡淡的回答。
不一樣不一樣！
明明她給別人講題，講好幾次，她都不會是這幅倦怠的模樣！
“喂，你很討厭我嗎？”歐陽湛忍不住問出口，耳釘反射出的光芒，都隨著他的動作起伏。
“沒有啊。”雲淡風輕。
她面上沒有生氣的痕跡，但同樣，也看不出歡喜。
歐陽湛眼睛微瞇，眉毛也挑了起來。
她在說謊。
刷刷刷的響聲，在窗戶邊響起。
朱思楠轉頭，便看到了，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然而，順勢流下的模樣。
下雨了。
她記得，她第一次遇到歐陽清，似乎，也是個雨天。
她的側臉很美，這幅呆呆的模樣，也很美。
可歐陽湛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百般不舒服。
就好像無數只螞蟻在咬他，他想要掙開，卻不行。說不上疼痛，更多的時候，只是無力。
這個女孩子，是沒有心麼？
他這麼明顯的跟在她身後打轉，甚至跟著他去上了自己所不需要上的課，午餐時間，也都跟著她吃食堂，這麼明顯，她就看不出他是在討好她，是在追求她麼！
挫敗感。
“你這麼裝著不累麼！”裝作不討厭他的樣子！
就在他還在哼哼唧唧不開心的時候，朱思楠已經起身了。
她甚至連招呼都不和他打，就走了。
生氣生氣，還是生氣。
他死死的盯著她離開的方向，雙手環胸，腳步不自覺跟著她走到門口，然後停住。
這個女人！
她走向了雨中，就連帽子，都沒戴。
雨很大，路上都是匆匆忙忙跑過來躲雨的，可是卻只有，那個傻姑娘，在往外跑。
他纔不要管她！
讓她去淋吧，好好沖刷一下她的審美觀！
牙齒蹭的吱吱作響，歐陽湛靠在圖書館門口的牆上，繼續看著那女孩奔跑的樣子。
估計，再過三十多秒，她就會沿著那條路轉彎了。
“真是……”終於，歐陽湛脫下外套，頂在頭上，朝雨中跑去。
腳下，是積水，偶爾會濺到褲腳上，這條路兩邊，都是花壇，所以，會有不少地方，有著泥水。
泥水順著排水道，慢慢悠悠的晃著。
泥巴最終會被沖刷乾淨，露出水泥地，應有的模樣。
“喂，我說你……”一道陰影準確的擋在她頭上，很快，朱思楠就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因爲，一件衣服，被隨意的蓋在她的頭上。
氣喘吁吁的，他是。
因爲少了外套的遮擋，僅僅幾秒鐘，他的polo衫，就被淋了個透。
那原本有型的栗色頭髮，此刻也是亂糟糟的吧嗒在他頭上，尤其是前面的劉海，還在滴著水珠。
“我說你是神經病麼，還是書呆子，現在在下雨在下雨！”
喘著粗氣，他瞪著她。
他的外貌，很像一個人，朱思楠想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說出口。
歐陽清。
可很奇怪，她能夠接受歐陽清，卻不能接受歐陽湛。
他們的眼神，明明都是一樣清澈的，可就是，感覺不一樣。
歐陽湛的目光，會讓她，覺得無處遁形。
“我不會感謝你的。”清清冷冷的聲音，歐陽湛都要懷疑，平日裡待人的溫柔，是不是通通都是假裝出來的，還是……只對他一個人這樣。
因爲身高的差距，她是擡著頭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水珠。
如果，是後面一種，那她，真的很討厭他吧。
“切，誰讓你感謝，我不過是出於紳士風度！”強硬的說著，歐陽湛哼了一聲。
“嗯。”朱思楠繼續朝前走，她準備回家了。
身後的男生還是跟著，朱思楠不解，回頭看他。
“紳士到底，我送你上出租車。”
他還是那副對人恩賜的態度。
朱思楠低頭。
如果，她還是原來那副模樣，還會有這樣的紳士出現嗎？
大概，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吧。
真是，可笑。
她擡手，咬著右手食指。
門口，已經有個小小的身影站著了。
“阿雲，你怎麼來了？”朱思楠將頭上的外套遞給歐陽湛，朝著那個舉著大大的傘的孩子跑去。
那眼裡的擔心，還有微微的欣喜做不得假，還有，那嘴角微微翹起的動作。
手裡拎著外套的歐陽湛，心裡一酸。
哼，他再也不要管這個女人了，沒良心沒良心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