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再次籠罩整個音樂廳。
接下來的幾位選手,雖表現得十分不錯,可方纔有廖晴的一曲,顯然,他們就被比了下來。
那種對比,太過強烈。
在場的人,有惋惜的,恐怕接下來的幾位選手,也都會被廖晴的光芒所掩蓋。
就連鄭安隆,也是這麼想的。
畢竟,廖晴是學鋼琴學了十幾年的人,家裡對她的指導,也絕對,比這些孩子們更加嚴格。即使她如今的音樂套路不是他所欣賞的,可他還是得承認,廖晴,的確是十分有天賦的。
朱思楠是在中場休息後,第四位出場的,她後面,只剩下兩位選手了。等著兩位選手演奏完畢,評委們,就會開始對所有選手,進行討論排名了。
“是那孩子?”主持人報幕聲過後,鄭安隆笑著詢問了一句。
他看過那孩子的照片,是自己妻子精心挑選的孩子,乖巧懂事,可據說,並不是個多麼有音樂天賦的孩子,說起來,朱家正真的大小姐,也會一些鋼琴。
“是的,老爺,那是思思小姐?!被卦挼?,是一直坐在鄭肖言左側的張管家。
鄭肖言抿脣,動作沒有改變,可明顯的,他的警惕度,就高了很多。
女孩子今天是細心打扮過的,自然捲的中長頭髮貼合著肩膀,擋住了因穿著一字肩黑色齊膝禮裙而露出的白皙肩膀。劉海被梳了上去,頭上點綴著的細細水鑽與她的項鍊相搭配,頗顯成熟的裝扮,和她微微嬰兒肥的臉搭著,居然也不會顯得突兀。
鞠躬,就坐。
廖晴瞟了一眼那臺上年輕的女孩子,或者用少女來形容她,更爲合適。
認識?
語氣中,居然還頗爲熟悉。
是那個言教導的學生,走後門進比賽的學生?
她聽主辦方說過,可一直,都是持懷疑態度的。
清澈明亮的高音,很清晰,不同於低音的渾厚,女孩子剛開始,便採用了純粹的高音。這曲子,僅僅只是聽前奏,廖晴便知曉,這是鄭肖言的代表作之一《溪流》。
溪流,是頗爲歡快的曲子,可中間部分對於手速的要求,非常高,對於音準也是十分嚴格,稍不留神,一個音慢了或是快了,都會使整首曲子,受到影響,發揮好壞,會形成兩個極端。
現在明明不是午後兩點,鋼琴的閒適而緩慢的聲音卻如同午後陽光一樣,漸漸投灑下來,音色是單純的,柔如初春陽光,盈盈亮亮,溫暖平靜,然後,曲子漸漸轉了轉,似乎,那陽光,使冬天的積雪,都在漸漸融化。
塵封的小溪,開始緩慢流動,修長的左手手指,慢慢移開,開始爲那蓄勢待發的溪流伴奏。
清脆而悅耳,“啪啪啪”,那是遇上了小石子兒,“嘩啦啦”,那是激起的細碎浪花。琴音稍稍快起來,可隱約,又透露出些許纏綿。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輕快的舞蹈,從低音滑到高音,又從高音徐徐降落,像調皮的雨滴,蹦躂著,又落入水中,十分乾脆,卻又在水中,綻放光芒。
鄭安隆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看著臺上的女孩子,眼神也不一樣了。
廖晴咬了咬脣,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就連好幾位一直以嚴厲見聞的評委們,也聽得十分認真。
的確,有些實力,她不得不承認。她將言的曲子,改編了些許,卻更加有生機了。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這是言的學生,那麼言自然會替她修改曲譜,讓她增加獲勝的機會,心裡的那點不舒服,也消散去。不過,是個有些天賦的孩子而已。
有天賦的人,多了去了。
鄭肖言的身子,直直的朝著那個方向轉過去,然後,保持著那個姿勢。
從他臉上看到什麼意外的表情,幾近是不可能,可他自己心裡非常清楚,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那個孩子,到底成長到了什麼境界,而她的天賦,又到底被他挖掘了多少。
她和他說過,會彈奏溪流這首曲子,可他並未料到,她會進行些許改編,她加入的自己的修飾,儼然完美的與那曲子融合在一起,彷彿,天生,它們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曲子的結尾,重歸如同陽光般的柔和,彷彿在陽光的守護下,溪流,終於匯入更廣的河流……
起身,鞠躬。
她沒有聽見掌聲。
微微挑眉,她的鼻子,還是有些不舒服,是因爲生病影響了發揮?
可就算是象徵性的鼓勵,也該來點掌聲吧。
擡頭,她下意識的朝著鄭肖言的方向看去。
臺上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有些刺眼。
鄭肖言輕輕搖了搖頭,那道光似乎太涼了些,亮到他只能隱約看到她的身形,可柔順的頭髮。
看到?
這個念頭讓他覺得微微可笑。
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啪啪啪——”鄭安隆,率先鼓了掌。
其餘人員似乎也反應過來,紛紛鼓掌。
這無疑是在廖晴表演完後,一個意外的驚喜。
“言的學生很棒?!绷吻绻闹?,微笑著看著鄭肖言。
“我知道?!钡霓拺?。
一直知道。
朱思楠已經下了臺,剩餘的兩位選手接連表演完,但明顯情緒都很差,朱思楠帶給他們的壓力,更甚於廖晴演奏完後。
那些先前懷疑過朱思楠水平的人,這會子都紛紛改了口,小聲的在下面討論著。
“小姐?!?
張管家已經來到了後臺,順便提朱思楠帶了件衣服。
“好冷,張叔來得真及時?!敝焖奸獡Я藫Ц觳?,接過衣服。
“少爺說,我們可以走了。”
“嗯,好,我還有功課沒做呢。”朱思楠點頭。
面前的女孩子沒有絲毫猶豫,彷彿這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鄭肖言坐著輪椅,就在後臺外,女孩子抱怨冷的聲音,被他清晰的抓住。
“言是要走了嗎,頒獎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的小徒弟肯定是第一名,都不讓她領獎盃嗎?”廖晴和評委們說完話,便看到張管家推著鄭肖言到了後臺這邊。
“沒必要?!彼屗齾①?,只是讓她見見世面,獎盃與榮譽,並不那麼重要。
而且,她方纔的話,也是贊同的吧。
還有功課要完成。
嘴角,都不自覺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