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覺得，這麼難過，這種難過，甚至比當初所有人都厭惡她，都欺負她，來得更加洶涌。
那些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不是說，他會陪著自己的嗎？
他們，難道不該是相依爲命的人嗎？
她沒有上前，甚至連眼神，都下意識的偏離。
配不上他，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他身邊的女孩子真好看。
好看，又自信，這是她這種人，所絕對不能擁有的東西。
擡了擡右手，她下意識的咬了咬手指。
周圍的視線，似乎都像是探照燈一樣，灑在她身上。
眼眶，莫名的紅了紅，彷彿，有什麼東西從眼中掉出。
“小姐，你沒事吧……”
“是身體不舒服嗎？”
擁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好處，便是會得到更多關心，正如現在。
“我沒事，只是，等的人不來了……”她搖搖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蘇琦也注意到那個漂亮女孩子，有些不忍，但很快，便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們進去吧。”
“唔，好。”蘇琦挽著歐陽清的手臂，隨著人流，一起進場。
電影講得是什麼，朱思楠已經不記得了，她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坐在她前幾排的那兩人身上。
明明是漆黑的，可她卻覺得，是能看到的。
看到女孩子調皮的偷親了男人一口，男人無奈，臉上，卻還是笑意。
看到兩人一起喝了一杯可樂。
看到，他沒有一次回頭。
她不想流淚，一點都不想。
電影完畢，二人一起去了酒店。
朱思楠在那間對面的房間裡，默默咬著手指頭。
他們會親吻，擁抱，互相撫摸，完全的擁有彼此。
這是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的。
是不是，那個女孩子不存在，就好了呢？
她的心裡，突然冒出這個古怪的想法。
可另一道聲音，卻不停的阻止著：不對，不對，你不該這麼想。
可不這麼想，他就不會永遠陪著她了呀。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啊，即使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
可那沒關係啊，只要他開心，只要他覺得好，什麼，都是值得的。
夜半，毫無睡意。
外面的世界寧靜而安詳，而她的心，早已被烈火灼燒，沸騰不止。
慢慢走出門外，她盯著對面那扇門。
走廊上，沒有行人，這個時候，酒店的客人們，都睡了。
真是一種愚蠢的行爲。
跟蹤。
手上捏著手機，她卻不敢打出那個默唸了千遍的號碼。
低頭，她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已經不再拘泥於咬手指了——因爲手指，早已流過血，現在一碰，就會疼。
那略微清醒的神智，似乎在阻攔她這麼做。
那是什麼呢？
一直都在提醒她不該怎樣不該怎樣的那道聲音。
“冷嗎？”她走神太久，以至於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洗過澡了，穿著長長的浴袍，頭髮，還滴著水。
她不說話。
“……我不會擁抱你。”
“要是擁抱了，你就和那些女人一樣了。”
他道。
“我知道，我什麼都幫不了你……”女孩子擡頭，嘴脣顫抖，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可我，真的想證明，我能夠幫你，我會好好聽話，所以，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多麼卑微的祈求，就像是當初，他祈求老天，僅僅只是讓他活著，就足夠了一樣。
剎那失神，他微笑，搖頭：“楠楠什麼都不用做。”
假話！
腦海裡瞬間，就閃現出這兩個字，沒等她反應過來，歐陽清就再次說話了。
“我不喜歡她。”
這是解釋。
“她和別人，沒有差別。”
推開朱思楠那間虛掩著的房門，他拉著她進門，然後，關上房門。
走廊上的溫度，自然比房間的溫度低很多。
“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小時候，家裡真的很窮很窮吧，”他替她裹上被子，自己坐在牀邊，“知道，我是怎麼賺錢的嗎？”
“和今天一樣。”
這話，已算不上含蓄。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輕輕用手撫過她皺起的眉頭，“我需要錢，所以那麼做了，不管對方讓我覺得多麼作嘔。”
“活在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需要錢的，留學需要錢，養著阿雲需要錢，還有很多，需要錢的地方。”
“你看，生活就是這麼現實的，就算苦苦掙扎，我似乎，最後還是選擇了屈服。”
“以前，覺得自尊，真的是一種很重要的東西，可現在，覺得可笑而已。”
“很噁心吧，我。”他收回手，努力露出一個笑。
“上牀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不過是爲了得到利益，以前爲了錢，現在，似乎是爲了籌碼。”
“所以，你爲什麼要難過呢，楠楠？”
沒什麼好難過的。
他越是這麼說著，朱思楠的眼淚，就流的越洶涌。
今天的朱思楠，似乎格外感性，就像是回到了那個被他剛救回來，任性，總是沉悶著的孩子模樣。
“你很恨……歐陽家嗎？”她突然怯生生的問。
恨，肯定有的，只不過，沒有那麼深罷了。
“大概吧。”
那種想要毀掉一些東西的心情是不會變的。
因爲，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些東西徹底沒了。
身體上的，心靈上的，都顯得那麼不重要了，因爲，媽媽的生命，已經沒了。
她就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帶著痛苦，怨恨，還有她粗鄙的話語。
他的視線突然有些飄忽。
“嗯，你回去吧，”她道，努力揚起一個微笑，“我困了。”
“嗯，晚安。”
門被輕輕帶上，門鎖吧嗒的響聲，那麼刺耳。
女孩子紅著眼看著窗外，整個人，都沉悶下來。
————
“主人，您確定，要將95533完全複製爲原主性格嗎？朱先生說……”
機器人的聲音還是沒什麼感情。
倪錦挑眉，咬著手中的一塊速食餅乾：“95533不遵從指令，那纔是最可怕的事情，我的實驗室，我做主。”
“叮——95533再次試圖衝破禁制。”
“啓動半休眠狀態，不要讓她自作主張。”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