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天啓每到夜晚或者是陰天下雨沒有陽光的白天就來醫院裡陪可可,兩個人之間漸漸產生了一種難以描摹的情愫,尤其是可可,每天只要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啓在不在身邊。
這天,她醒來看到的只有酒吧的兩個女服務生,心中感到莫名的失落。無論這兩個服務生怎麼跟她聊天,逗她開心,她都顯的心不在焉,無法集中精神投入其中。她開始想入非非,爲什麼他只有在黑天和陰天下雨的時候纔來看我?他是做什麼的……難道他也喜歡探險?要不然他怎麼會在霧都的下面救了我?那霧都下面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色?
直到門開的一刻,她看到天啓手捧著一束沁人心脾的鮮花,嘴角立刻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她最愛聽天啓給他講歷史故事,那些天啓說是歷史,而實際上是他親眼所見,真實發生的故事。
諸如他看到戰國時代,各國之間的紛爭,遊學士子爲了能接觸到更多的學問遠走他鄉,學成之後再次遊歷各國,夢想著哪個國君能欣賞自己的學識並委以重任,從而揚名天下;
大唐盛世時,百姓的生活,社會的風俗,長安街車水馬龍歌舞昇平的夜色,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奢侈糜爛的日常,文人墨客或風流、或坎坷、或平平淡淡、或起起落落的一生;
蒙古族入主中原,宋朝從皇族到百姓、從老人到孩童、無論男女、無論貴賤,爲了民族氣節,數十萬人集體投江自殺的悲壯場面;
元末明初,一個乞丐如何走向帝位,那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役都經歷了怎樣的血雨腥風……
一樁樁、一件件,天啓講的生動形象,可可聽得如癡如醉,她不可置信的說:“天啊,你在哪裡看了這麼多故事?講的跟真的一樣。”
未等天啓回答,可可繼續說:“你講的這些都能出幾本書了,簡直就是整個中國通史,我保證一定暢銷。”
“我講的可不只是故事而已,”天啓故作神秘的說,“你得相信它們都是曾經真實發生的事。”
“噗。”一句話說的可可樂開了花,她笑道:“難不成是秦始皇找到了不死藥,結果被你給吃了,所以他死了,你一直活到現在?”
“我不吃不死藥,也不會死。”雖是事實,但天啓以一副玩笑的口吻說,“秦始皇在我的人生裡也只是曇花一現。”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世上若真有長生不老,那麼人間豈不就是仙境了?”
“世上確實有長生不老,但人間並不是仙境。”
“瞧你那個認真的樣,我都快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了。”
“我說的本來就都是真的,是你自己不肯相信。”天啓一副長者的口吻說,“你親眼所見的未必是真相,同理,你沒有見過的也不一定就不存在。有些傳說其實是真的,只是人們不肯相信而已。”
“那我就只能認爲一件事是真的。”可可瞇著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
“哪件事?”
“當然是……”可可頓了頓,看著天啓點了點頭說,“你剛從精神病院裡出來的這件事是真的。”
“你真的不信我說的是真的?”
“可得了吧,要是信你,我也得去精神病院住上一段時間了。”可可閉上眼睛想了想說,“我可不想在那樣的地方潦倒餘生。”
“那樣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好,起碼你去了我就有同伴了。你是不知道,整座精神病院上上下下就我一個人,我是白天找,晚上找,總是找不到一個可以聽我編故事的人,所以我就離開了那裡,決定出來走走。還真巧讓我碰上你了,總算可以認真的編故事了。”天啓嘆了口氣,繼續說,“你是不知道,一個人在那裡是怎樣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寂寞與孤獨啊。”
“院長大人,從現在開始,我決定加入你的精神病院大家庭,所以你以後用不著孤獨,也別寂寞了,不過我覺得吧,咱們醫院要火,大火!”
“爲什麼?”
“因爲一個會編故事的瘋子和一個愛聽故事的傻子碰到了一起,那麼就會出現無數精彩的故事,”可可想了想,又說,“到時候咱們再給它寫出來,發表出去,肯定能得個諾貝爾文學獎。”
“我倒覺得啊,你的本事可是不小。”
可可一頭霧水的問道:“我?我有什麼本事?”
“不睡覺,就能做夢,在下佩服。”
“你討厭……”
一句“你討厭”,勾起了天啓無數的回憶,因爲“你討厭”這三個字是心怡跟天啓說的最多的三個字,他也最喜歡聽心怡對自己說這三個字。那時候,她剛剛成爲吸血鬼,對自己的變化顯得極不適應,他便想盡各種辦法幫她排憂解難,她總是回報給他一抹淡淡的淺笑,和一句“你討厭”。
那樣的日子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只要他活著,記憶就永遠在心底,即便他把它藏的很深,也會在某個不經意間突然回想起來。隨著歲月的車輪不斷向前滾動,滄海可以變桑田,但那些或歡樂或苦痛的記憶永遠也不會磨滅,它不與天地同生,但會與自己的生命共存。
看到天啓突然沉默不語,可可小聲的問道:“怎麼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是當真了吧?”
“沒,傻丫頭,”天啓從回憶中走出來,溫柔的看著可可說,“我只是想到了一個朋友。”
“朋友?什麼樣的朋友?是你……女朋友嗎?”
“嗯。”天啓點了點頭。
“她……”可可想要問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心裡隱隱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她死了。”天啓微笑著說,“死了幾百年了。”
“你又騙我,”可可顯得有些尷尬,“我怎麼總是輕易的就相信你說的話?”
“誰讓你這麼容易被騙。我這是在鍛鍊你的防欺騙意識。”
“得了吧,本小姐也不是什麼人都輕易相信的,”可可一臉驕傲的神情說,“你是個例外而已。”
“爲什麼?”
一句話問的可可不知如何作答,她想了想說:“因爲我是那個愛聽你編故事的人。”
兩個人有說有笑,一直到可可感到睏意襲來,昏昏沉沉的睡去。天啓等她睡熟,悄悄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