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龍浩在花團錦簇的後院找到蔚藍,她的雙臂抱著膝頭,半邊臉腫的老高,目光空茫。
“吶,冰一下。”
他遞給她一條包著冰塊的手帕。
蔚藍接過,卻遲遲的沒有往自己火熱刺痛的臉頰上敷,她沒忘記這一巴掌是蔚心憐給她的,而他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浚自己這樣子一定很難看,在注重禮儀的龍門宴會上奪門而逃,可以想見會被那些人笑話多久。不想再搭理蔚龍浩,她起身繞過他向外走去。
“蔚藍。”
蔚龍浩拉住她,眼底有著深深的痛楚。“你還要繼續跟著他嗎?你也看到了,跟著他根本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和“放手。”
她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起伏。
“那個驕傲的蔚藍哪裡去了!?難道現在的你寧願受盡唾罵也要將自己置於這種尷尬的境地嗎?你看著我,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我不會讓你吃苦的……你!”
蔚龍浩急切的聲音被打斷,她甩開他的手,冷冷的說,“我早就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更何況給我難堪的那個人還是你的親妹妹,現在,給、我、放、手。”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蔚龍浩眼眸裡的猩紅明明滅滅,他握緊拳不甘心的衝著她怒吼,“蔚藍,心憐雖然是我親妹妹,但從小到大,你摸著良心說我對你怎麼樣!?哪一次不是都是護著你,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的步伐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平靜的回到屬於她的房間。
幽深的黑暗籠罩著整個臥室,遠處似乎還能聽到飄來的音樂聲。不過一會兒,雲溟扭開門,看到滿室的昏暗。修長的手指摸到頂燈開關的同時,聽到她的低語。
“不要開燈。”
她不想用這張腫脹變形的臉去面對他。
雲溟不置可否的走到牀邊,伸手扭開牀頭小燈,整個臥室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
“來,讓我看看。”
他拉開她雙手,將她抱在懷裡,輕輕的碰觸那火熱的掌印。
蔚藍閉著眼,無聲的抗拒。
直到臉頰上傳來一陣清涼,才困惑的睜眼看他。他的手中拿著一管藥膏,那獨特的包裝和底下烙印著金色的蟠龍讓她明瞭,這是龍門自制的藥。他將藥膏輕輕的抹在她的臉上,她奇異的現剛纔還腫.脹熱.辣的臉頰,痛感在逐漸消失。臉上的火熱全被一股清涼取代,顯然比她以往用過的藥膏都要好。
“這是什麼?”
“青龍自己調配出來的東西,據說用的他們家古老的秘方,駐顏延壽,生肌去疤。”
青龍的家族世代都是從醫的,據說在古代曾出過不少御醫,很多秘而不宣的方子千金難求,可想而知眼前這藥膏必然也是價值連城的。
“用在我身上糟蹋了。”
她淡淡的說,伸手推開他,“你該下去了,宴會還沒結束,你這個雲主怎麼可以離開。”
黑眸倏地一瞇,他一手將她按在懷裡,努力壓抑自己又被她挑起來的怒氣。
不管他怎麼做,怎樣對她,她就永遠是這般清冷淡漠的對他!經歷那般的羞辱,他以爲她會在他懷裡哭泣,可是沒有!她的態度、眼神、語氣無一不表明瞭,她根本不需要他!
“那你要我怎麼做!?”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任由你自生自滅嗎!?我不給你上藥,你是不是就打算這樣不管了?”
她別開頭,悶不吭聲的不去看他。
“蔚藍!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我現在命令你必須都給我照顧好,懂嗎!?”他沙啞的音調帶著一絲惱怒,慵懶從容蕩然無存。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
是了,她是他的,可笑她還在掙扎什麼,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她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屈辱也好,榮耀也罷,不都是他給她的麼。她只要靜靜的承受就好……
“那個該死的婊.子,都是她,不然雲溟怎麼會當衆撥了老爺的面子!”
李氏和老雲主在龍門所住的地方,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尖銳咒罵。周圍的傭人低眉順眼的站著,沒一個人吭氣。
李氏一人喋喋不休了一陣,見身後的人沒有任何表示,她不甘心的轉身主動湊過去,“老爺,您說是嗎?雲溟這孩子雖然以前傲氣了點,但從來可沒這樣不敬過!一定是那個血狐貍影響的,看看她那一副誰都沒看進眼裡的模樣,還真以爲自己是這龍門主母了!?”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老雲主只微微擡眼,略帶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溫和的神色中根本看不透心思。
“是,我一時心急,忘了那孩子已經是雲主了。可是老爺,難道就這樣任由雲主獨斷專行?血狐貍可是不孕吶……”
李氏眼裡閃過一抹難堪,雖說在龍門裡她們這樣的女人也算是雲主的妻子,可眼前的男人一次都不容許她們直呼雲溟的名字,只因爲那個孩子是他的正妻所生!是那個他早就分居多年,一直不冷不熱的女人所生的!
而云溟也不負重望,從小出色俊美的讓人挑不到犯錯的時候,如今總算冒出個血狐貍,她非要逮著這個把柄將雲溟拉下馬不可!
老雲主不喜不怒的坐下,輕叩著桌面,“溟兒這孩子自小感情淡漠、冷情剋制,就算偶爾多了一些感興趣的**也沒什麼不好。他最不喜別人和他硬碰硬,先順著他一點,等他玩膩了自然也就放手了。”
“可是……若是雲主他真的要娶那個血狐貍呢?”
李氏遲疑的問,眼裡閃過不甘心。這個男人對雲溟總是這麼的寬容,若是她的兒子做了這種事,他不是漠然的視而不見,就是會大怒的懲戒吧!
“若是真到那時……”
老雲主垂下眼,渾身溫和的氣息倏地消失,整個人看起來危險而尖銳。“若是真到那時,我會親自讓血狐貍消失。”
李氏打了個寒顫。
她自年輕時就一直陪伴在老雲主身邊,已經多少年沒有看到他如此血腥乖戾的樣子了。將龍門的一切都交給雲溟後,他渾身上下越來越溫和,溫和到她都差點忘記了,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一般普通老百姓,而是龍門上一代的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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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的室內,一個男人坐在純牛皮手工沙上吞雲吐霧,門外傳來輕叩聲,他吐出一個菸圈,才淡淡的揚聲,“進來。”
樓御人剛進門就出誇張的驚歎,“老三,你是打算把自己淹死在煙霧中嗎?怎麼一趟**之行沒讓你變精神,反而越來越萎靡了?沒見到蔚藍嗎?”
蘇誠夾著煙,看著一明一滅的菸頭,緩緩的說,“……見了。”
見到了他的蔚兒在別的男人懷裡淺笑的樣子,果然痛的讓他徹骨。
樓御人翻了個白眼,見了怎麼還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
走到蘇誠身邊,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低頭,驚呼出聲,“老三,你受傷了,怎麼弄的?”
蘇誠半靠在沙上,胸前纏滿了繃帶,白色的繃帶上透著殷紅的血跡,看起來怵目驚心。
他擡手,毫不在意的撫摸著傷口處,細長的桃花眼中泛起一絲近乎柔情的光芒,“這個麼?是愛情的印記……”
樓御人聞言恍若被雷劈了,不可置信的瞪著沙上的那個人。那個人還是他們優雅迷人的老三麼?那麼嚴重的傷還能被美化成這樣,這不是隻有變.態纔會有的行徑麼!?
“騙你的。”
蘇誠冷笑一聲,喚回樓御人神遊的魂魄。“蘇老頭那邊怎麼樣了?”
“震怒,相當的震怒!你這回又是怎麼惹到他了?”
樓御人搖頭晃腦的說著,看著他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探究。老三的樣子……不太對勁!
“他當然震怒了,這一次可以說是讓煮熟了的鴨子飛了,還搭上了一個據點,能不震怒麼?”
蘇誠無所謂的笑笑,修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自己胸口的繃帶。
他的蔚兒對他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呵……誰能想到潛入的人會是她?
千鈞一的時候,他認出她,勉強讓槍口移位只打中她的肩頭。可沒想到她卻早在別墅周圍埋下炸彈,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悄然引爆。
那樣的炸彈分量,足以將人炸成灰了。如果不是那晚因爲想她而心煩的在庭院散步,只怕他也會成了那些粉身碎骨中的一人吧。
可即使這樣,渾身的傷也讓他躺在病牀上久久不能動彈,那種被束縛的感覺讓人窒息,纔會在一能下牀就不顧醫生的警告搬回來住。
三年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蔚兒真的變了。
以前那個一心圍著他轉的女孩,現在也有了如此縝密的心思。她的身手普通,就用周全的計劃來彌補。而那些炸彈的威力來看,也顯然是特製的。
龍門——
那個徹底改變了蔚兒的地方,他不喜歡,更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厭惡的!那樣的蔚兒讓他覺得陌生,讓他覺得似乎一個不經意間,他就弄丟了她。
“接下來怎麼辦?”
似乎看懂了他百轉千折的心思,樓御人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之前佈置了那麼多,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總不會現在就這樣放棄吧?”
“御人,蔚兒以前聽的是流行音樂,看的是娛樂八卦,每天生活在普通人的圈子裡,只怕連什麼是‘毒蠍子’都不知道。那時的我有把握可以瞞她一輩子,爲她築起一個讓她幸福的天地。可現在的蔚兒……”
現在的蔚兒眼神冰冷,拿的是足以瞬間致命的手槍,接觸到的是和他一樣的黑暗世界,這樣的蔚兒如果知道了他是‘毒蠍子’裡的赤蠍……會用怎樣的目光來看他!?
“老三……”
蘇誠看著天花板久久沒有出聲,眼神裡的迷茫追憶看的樓御人的心一陣陣緊。室內飄著悠遠的樂聲,那曲子他也聽過,曾經嗤之以鼻的浪漫經典——《陪你一起老》。
龍門總部
蔚藍對於那晚宴會上老雲主逼迫他結婚的事一直保持沉默,只蝸居在房間內專心的養傷,氣色慢慢的紅潤,只是那雙藍紫色的眼眸有時候會空茫的嚇人。
雲溟每晚基本還是會到她這裡來,摟著她入睡,對於那晚的事,他也是絕口不提。
顧慮到她的傷口,他讓她夜夜趴在他身上入眠,完全收斂起他的霸道和狂妄,溫柔的近乎錯覺。
蔚藍有時半夜醒了,看到他即使熟睡中都小心著摟著自己,心裡涌動著不知名的情緒,安心的依偎著他溫暖的胸膛,再度沉沉睡去。
有時候她也會動搖,他對她的溫柔,是不是已經出太多了?
不想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蔚藍甩甩頭起身,從衣櫃中挑選衣服。純白、鵝黃、淺藍……火紅,手指碰到那件火紅色的外套時,莫名的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小狐貍,以後紅色只準在我面前穿!
鬼使神差一般,她站在那件外套面前,足足了半個小時的呆。最後還是挑了一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
悄悄的走向大門,一道聲音倏地響起。
“血狐貍,你要去哪?”
炎嚴肅無情的臉孔映入蔚藍的眼瞳,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大門。
她微微錯愕了下,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的炎。炎和雲溟一向都是形影不離的,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看樣子還是一直跟著她的。
“我想出去逛逛。”
“你的身子還沒好,等徹底痊癒了,Boss會帶著你逛遍你想逛的地方,現在,還是回去養傷吧。”
炎拒絕的毫不留情,蔚藍慢慢瞇起眼盯著他,“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沒有。”炎古板平靜的臉上毫無波瀾。
“沒事瞞我,那身爲雲主席護衛的你,又怎麼會一直跟在我身邊!?”
她眼眸一轉,終於想通了爲什麼最近總是覺得有人跟著她,原來是炎!
炎被她問的怔了一下,靜默幾秒,才輕咳一聲,面無表情的開口,“Boss吩咐我跟著你,免得你太過於活蹦亂跳導致傷口惡化,從而影響兩個人的‘和諧性.福’……”
和諧……性.福?
蔚藍默默的淚了,小臉燙。
果然就算用厚顏無恥論,她也比不過雲溟。
以她對雲溟的瞭解,那個男人絕對是不會用‘幸福’這麼普通的字眼……難怪最近他摟著她睡的時候,眼底的火苗越來越重,身子也越來越熱。原來是顧慮到她的身體而在隱忍嗎?
這個想法讓她一驚,什麼時候那個狂妄傲絕的男人也會如此體貼了?他不是從來都不虧待他自己,每次有**.望了,排隊等著幫他解決的女人多的是。
何時開始他竟然也會爲了她而……盡力剋制他自己的需求!?
——‘小狐貍,你是我選的新娘。’
——‘小狐貍,你的身子,你的命都是屬於我的,我命令你照顧好它們,懂嗎?’
——‘小狐貍,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小狐貍,我的小狐貍呵……’
他霸道獨.佔的語調又一次在腦海裡響起,這一次,蔚藍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第一次覺得這句話有了分量,開始一點一滴的入侵她緊閉的心門。
她的心緊縮一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領口,彷佛那樣就可以抗拒他的入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