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暴力和傷害比肉體上遠遠來深刻明顯得多。
季菡原本因爲各種不好的因爲就有些恐懼網絡，現在這麼毫無遮掩地，個人所有的信息和隱私都被公開，被那些人大肆惡意炒作，她只往下拉了一小會，接著手機直直地往地上掉下去。
被她的動作嚇到，季念扔了手中的湯勺著急地過來。
兩人是在客廳的小茶幾上吃飯，季菡坐在沙發上，季念靠過來只有蹲著身子，他皺著眉著急地問一句：“怎麼了？”
回來季念便開始做季菡之前沒做完的清潔，準備完食材之後他用很長的時間，去修補被摔壞的那個杯子。
他不算是個手巧的人，用膠水粘杯把，試了無數次才勉強粘合，然後再照著菜譜做菜燉湯。
這是季念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下廚，炒菜的時候滾燙的油星子濺到臉上身上，他眉頭都不皺一下。
看網絡上說孕初期嗅覺敏感聞不了油煙味，他叫季菡起牀之前還特意洗了個澡。
這一通忙碌下來季念沒有一點空餘的時間，完全沒有再去關注網絡上的報道發展，可現在一見季菡這個樣子，他撿起手機看了兩眼，心中的愧疚不安如排山倒海一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上網，你現在不適合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季念微微低頭，眼底的疼惜悔恨像深夜裡的星，寂寥清冷卻無比的心碎。
“沒事…”
季菡故作輕鬆地回答，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拍拍季唸的肩膀打趣：“吃飯吧，這可是我家季大少爺第一次做菜給姐姐吃呢。”
季念頓了一下，然後沉默著回到原位。
雖然是第一次，但是在對照菜譜做菜的天賦上，季念明顯比她高出太多。
也或許是她太餓了，化情緒做食量地吃了兩大碗飯，非常捧場地將桌上的湯菜吃得一點不剩。
吃完飯季念便非常自覺地站起身去收碗，季菡也沒什麼力氣，便不再跟他搶，斜斜地靠在廚房的門上看他。
季唸的話不多，打電話的時候還好點，跟人面對面的時候他更是惜字如金一句廢話都不說。
這一刻的季菡突然無比懷念之前的安穩平靜，對著季念像祥林嫂一樣喋喋不休地說許多過去的事。
那邊一直靜靜地聽著，半晌之後突然擡起頭來：“那我帶你離開吧…”
季菡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季唸的語氣驟然提高，整張臉和表情都堅定的不得了：“去一個新的地方，沒有人認識我們，從新開始過我們以前那樣的生活！”
越說越覺得這個決定無比的明智有效，季念快速上前半步，臉上的表情難得有些急切：“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沒有紛爭沒有狗仔，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不行！”季唸的話音剛落，季菡便斬釘截鐵地搖頭拒絕。
她是深陷泥潭的麻雀，但是季念不是啊，他是大雁是臥龍，他有廣闊的天和高遠的未來，他不應該被自己連累。
這樣的話對著季念季菡也說不好，只是堅決地搖頭，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見她反應這麼強烈，季念以爲她是捨不得這邊的人，於是黯然地也不再開口。
剛纔睡了很久季菡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也不想看新聞報道，她便找了一部無腦喜劇來看著。
季念陪在一邊。
兩人隨著劇情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想到網絡上關於季菡的事情像個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導火索是沈昊的發言，自從他宣佈退出娛樂圈之後，他從來都沒有更新過微博，無數粉絲在他頁面去祈求去評論，是哪怕他不拍戲不唱歌了，只請求他稍稍地更新一些近況，他從來都是不理。
自從顧子茜站出來哭訴開始，季菡小三的事情越炒越熱，佔據了很長時間時間頭條的時候，沈昊突然跳出來更新了一句：謠言止於智者，輿論往往是最傷人的武器。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針對的什麼事情。
而沈昊巨大的粉絲量，自家偶像這麼來一句，已經逐漸有人開始理智地跳出來，心想著男未婚女未嫁，人家季菡有這麼大的魅力被那兩個優秀的人追逐，似乎這個不是她應該被罵的理由。
就在輿論稍稍迴轉的時候，一位自稱是季菡大學校友的小號，突然跳出來說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大學的時候季菡和沈昊是一對，後來臨近畢業的時候，季菡心狠一腳將沈昊踢了，後者才孤身去了美國！
天啊！這個消息無疑是往油鍋裡潑了一桶冰水，噼裡啪啦炸開來，全世界未眠。
接著又有一位自稱是盛世網劇演員的小號爆料，拍攝期間季菡經常跟沈昊私會，無數次夜不歸宿都是去了沈昊的房間！
同時還附上一張在沈昊住宿的廂房外，兩人捱得很近低語的照片。
再然後，季菡以前當女裝模特，車展，還有自詡網紅開店，在KC上班的時候陪環保局吃飯，甚至還有一條她跟人明碼標價3500一次的私信截圖。
外圍女，拜金女，心機婊，負心人，小野模，種種難聽的頭銜朝著她壓過來，這一瞬間季菡真的是成了全世界最爛的人。
無數激昂憤慨的粉絲網友聯名請願，要求盛世下線，美域跟季菡解除合約，正在用她當女配的流光也要換演員！
短短兩三個小時，這個簽名傳遞活動已經超過2億人蔘加，甚至還有人艾特季念學校的官方機構，說有這樣的姐姐，弟弟也不見得有什麼真本事，要求這個頂端學府開除他！
兩人這邊的喜劇剛剛看完，季菡摸著笑痛的肚子正要叫季念去睡覺，結果季念學校的電話便打過來。
那時候季念正在收拾著兩人看電影之後的殘局，便毫無意識地按了免提。
結果是年級部長嚴厲的聲音：“你現在馬上歸隊，因爲你和你姐的事情，我們已經連夜開了兩次應急會議！”
心裡一跳，季念下意識地要去拿手機過來按斷免提，接過季菡搶先一步按住他的手，雙眼沉寂晶亮地看著他，搖頭。
“明天中午會議必須看見你，否則我們便當做你自動退學！”季念是少見的好苗子，部長也是因愛生恨，把話往死裡說絕了。
通話斷掉之後季念沉默地繼續拖地，季菡便拿手機查回鬆城的高鐵票。
季念拖完地之後去收拾廚房剩下的食材，探出頭來眉眼平靜的問季菡：“明天早上給你煮雞蛋麪可以嗎？”
站起身來將季念揹回來的黑包拿過來，他也沒什麼行李，就是手機充電機錢包之類的，季菡一一往他包裡裝，不答反問：“還有一個小時開車，你能趕過去吧。”
季唸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快步上前搶過她手裡的包：“我不會走，我不走！”
“季念。”季菡的表情和語氣倒是異常平靜，剛纔訂票網站都彈出出無數個頭條搜索，全部都是季小三狠甩沈昊！季曉三各種黑料！三角戀變四角戀，男神收割機3500一次！
從身到心都是無法言說的冷，冷透了季菡平靜極了，她一字一頓地：“你不回學校，我現在就從這23樓跳下去！”
兩姐弟的僵持沒有不超過兩句話，季念本來就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他走的時候帶走了那一對癩蛤蟆的手工杯，關門前對季菡認真地說：“照顧好自己，車鑰匙房子鑰匙都在桌上，每天一個電話，你不接我馬上就退學回來。”
季菡點頭應了。
深夜一個人的小公寓也變得空蕩蕩的。
季菡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動作抱著自己，雖然不想看新聞，但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那個自稱同學的小號，季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當初偶遇過兩次的白如雪，而後面的劇組，恐怕是魏乃佳。
至於那個3500一次的截圖，季菡想了很久纔想起來，那是她把錢借給邱亞之後，人傢俬信問她發一條廣告多少錢，沒想到被斷章取義到了這裡。
外面轟隆隆地似乎下起雨來，網絡上的評論一秒幾十條，季菡想這些人難道就不睡覺嗎？
而她肯定給公司帶來很大的麻煩，到現在傑瑞都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季菡想著想著突然就覺得絕望起來，萬分心死的時候她給蘇沛白打電話過去。
響了兩聲被接起來，明顯是羅晚晚的聲音，她的語調高昂滿是幸災樂禍地：“你怎麼還有臉給白哥哥打電話啊，我要是你我就去死。”
季菡冷笑了一聲，手機無力地摔到地上。
她不知道怎麼了，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居然都是魔鬼。
她拉開窗戶從23樓探出頭去，有那麼一小會突然覺得，飛翔和墜落的姿態一定很美。
最後是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伴隨著西蒙熟悉的聲音：“季菡，季菡！”
這個人爲什麼會來？
季菡愣了一下去開門，門外的人滿身都是雨水，臉上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焦急的慌張，他關門進去緊緊捏著季菡的雙臂：“你這是做什麼！”
原來送了兩姐弟回來之後，西蒙一直都沒有走。
他看著季念打車離開，再看見季菡房間的窗戶突然拉開，心裡一緊便不管不顧地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