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菡兩步跑下樓來，對著蘇沛白傻兮兮地樂，抓抓頭髮眼神飄忽的。
“你抽筋？”
可是蘇沛白那個人，哪裡懂跳動的少女心啊，冷冰冰毫無情調地問她。
季菡那欲言又止的感激羞怯，他這麼一冷，瞬間就跑了個沒影。
臉上的嬌羞還在，她撅著嘴瞪他一眼，徑直去換鞋。
被季菡這副又氣又嗔的摸樣擊中，蘇沛白跳回季菡那一頻道，嘴角抿了一下，眼角溫軟，沒有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客廳，再坐上車。
外面下了濛濛的細雨，空氣微微涼，車內有一股如蘇沛白身上那樣，很好聞的冷香。
“你想吃什麼？”
大慈大悲的美少女不生氣了，繫上安全帶，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問他，嬌豔的脣在路燈下像玫瑰，粉色的剛開的，沾了露珠的那種。
只看她的臉一眼，蘇沛白便覺得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動作微微停頓，鬼使神差似的，一個字脫口而出：“你。”
季菡對他的意圖毫不自知，以爲他是沒有說完，疑惑地繼續看著他。
“你隨便。”
蘇沛白繼續說道，臉徹底僵硬下來。
“好吧。”季菡滿口應下來，扳著手指認真地數：“香煎豬扒，紅燒肉，粉蒸肉，酸菜魚，梅菜扣肉…”
蘇沛白一邊發動車，一邊聽她在哪裡叨叨，嘴角抽了抽。
“哎呀，都想吃啊！”
季菡數到最後感嘆一句，垂下頭頭，“可是都不會做…”
說完她轉過來看蘇沛白，大眼睛眨啊眨。
可是蘇沛白一張俊臉冰冷，完全都不理睬她。
見那人也不搭話，季菡癟癟嘴，轉過身子來，垂頭喪氣地說：“那還是隨便吧。”
生活超市就是別墅區邊上，兩人停好車下來，雨剛好停了。
地面是溼的，路燈下，路面方格子裝飾凹凸地磚上有一個個小水潭。
季菡穿了件裙襬的長款棉衣，帶個毛線帽子，在地上一踩一跳的，像只可愛的小白兔。
超市門口的停車場，來來往往都是挽著手的甜蜜夫婦，有的還帶了一兩個可愛的小孩子，他們說著笑著恩愛著，手裡提著各種生活用品。
原來…這就是生活啊。
不用匆匆忙忙，不用萬般計算，兩個人一起在有風的晚上，在超市買喜歡的紙巾和襪子，再相攜著回家，煮一頓不算豐盛的晚餐。
蘇沛白拿下肩膀上的落葉，心裡有無比的寧靜和溫暖。
“季菡。”
蘇沛白喊她。
“啊？”季菡蹦蹦跳跳已經走出幾米遠，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來，年輕好看的臉在笑，映照著蘇沛白從未見過的燈光。
嘴角的弧度大了起來，蘇沛白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想要去牽她的手，最終只是擡了一下，他道：“走吧。”
兩人坐扶梯往商場上去，在入口處季菡推了一個購物車。
都不是經常逛生活超市的年輕人，兩人也沒有個佈局概念，從家居到五金到零食各個區域走了個遍。
一路走季菡看見什麼喜歡的有趣的，就拿起來給蘇沛白看，走到最裡面的蔬菜生鮮區域，購物車裡已經裝滿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纔想起來剛纔她都說了是自己買單，季菡有點心疼錢了，看著車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道：“這些好像家裡都有，真的都買嗎？”
“買。”
蘇沛白麪色淡然，完全不用考慮。
自己選擇的路，跪著都要走完。
季菡咬咬牙，山珍海味是不敢買了，隨意買了點素菜和精肉，就去收銀排隊買單。
收銀的人有點多，季菡正推著車，四處查看哪一條隊伍最短，側前方突然有人喊了起來：“季菡，季菡？”
隨著聲音望去，左邊隊伍最末尾，有個穿皮草的女孩，正衝著她熱情地揮手。
季菡眼皮一跳，有些不情願地走過去。
這是季菡的大學同學王如雪。
說實話，季菡不太喜歡她。
一年多沒見，王如雪瘦了些，穿著個恨天高，大金鍊子皮草褂，渾身珠光寶氣一副富太太的模樣。
只是品味…依舊不敢恭維。
“好久不見。”
季菡推著的購物車裝的很滿，蘇大少爺從小被人伺候慣了，也沒有這個意識幫她推車。
雙手插在褲袋裡，蘇沛白優哉遊哉遠遠跟在她身後。
見她似乎碰到了熟人，他放慢了腳步。
季菡有些費力地將車推進收銀通道去，回過頭看了蘇沛白一眼，才擡頭跟王如雪打招呼：“你也逛超市啊？”
王如雪從農村來，奮發圖強靠著文化分，進來這個大學出名的表演專業。
可是進了大學才發現，音樂表演專業美女如雲，家世外貌氣質，是她怎麼都趕不上來的。
當時季菡和王如雪，是班級裡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的極端。
可是現在…
王如雪輕蔑看看季菡的穿著，然後再看看她購物車裡的菜，語氣尖銳：“買菜呀？”
季菡點點頭笑了一下。
隊伍前面不知道是機器出了什麼事情，一直沒有動靜，這給王如雪大大提供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她將肩膀上的雙C鏈條包往身前拉了拉，語氣嬌柔至極：“我結婚啦，在對面小區買了房子，沒事就來超市轉著玩玩。”
王如雪說著，將購物籃裡的幾盒進口魚翅海蔘之類的東西拿出來，笑著說：“我老公自己開公司的，事情多累得很，買點去給他燉了補補身子。”
季菡繼續幹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說什麼。
“你呢？怎麼樣啊？”
“不怎麼樣，在公司做公關助理。”
“公關！”王如雪語氣誇張地叫了起來，然後捂嘴誇張地笑起來。
“聽說公關部啊…”
王如雪化著誇張眼影的眼睛對著季菡眨了眨，那樣子好像在說，你懂得。
見季菡一臉木然，並沒有接她的話，王如雪揚了一下頭，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也是，聽說季氏破產，欠了很多錢吧？”
季菡的臉開始冷了，她之所以儘量和之前的圈子保持距離，就是不想聽到這樣子的話。
不過王如雪也是個很會看人臉色的人，見季菡臉色變了，哈哈笑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
收銀的機器似乎修好了，前面的人很快地移動了起來。
王如雪精緻的指甲拉在季菡的購物車上，幫著她拉著往前面走。
很快就到了她們，王如雪買完單之後看著季菡的購物車笑了起來：“你就買這麼點菜啊，身體是根本，再難，還是該吃點好的補補。”
季菡沒有理她，低著頭慢慢將車裡的東西拿出來，王如雪眼睛亮了一下，笑得更得意了。
朝她靠近一些，壓低了聲音問：“下週末，沈昊告別紐約的演唱會，你去嗎？”
拿東西的手停住，季菡愣愣地重複：“告別紐約？”
“是啊。”
王如雪又誇張地笑了：“他回國前最後一次美國演唱會，票很難搶的，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纔買到的。”
“哦。”季菡低低迴了一句。
近來這段時間她在自己的世界裡忙來忙去，渾渾噩噩的，竟是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個消息。
王如雪臉上的表情不變，故意開口問她：“你不知道？他都沒送你張票嗎，好歹當初你們…”
說著說著，王如雪自己都繃不住了，捂著嘴嬌笑起來。
整個人都是一個大寫的虛僞：“哦，對不起，忘了忘了，哈哈，現在你們天差地別，他想跟你撇清關係也是應該的。”
季菡真是後悔，自己爲什麼要來她這條隊伍，這人嘰嘰哇哇沒完沒了討厭極了。
好看的眸中盛滿了怒意，季菡正想不客氣地跟她撕了臉，王如雪那邊卻是再輕蔑地瞟了她一眼，扭著腰離開了。
一肚子悶氣沒處撒，來時候的好心情被破壞得透透的。
蘇沛白見王如雪離開了才走過來，就聽季菡撅著嘴低聲在抱怨：“討厭！”
“嗯？”
蘇沛白輕哼了一聲，問：“誰討厭？”
“就剛纔那個！很討厭！”
季菡有些咬牙切齒地，他們的東西全部從購物車裡拿出來，各種各樣在收銀臺上堆成一座小山。
蘇沛白看季菡難得表現出如此明顯直接的厭惡，嘴高高撅起像個生氣的小孩，不禁有些好笑，繼續問：“你們不是認識？”
季菡伸手擺弄一下單獨放在收銀臺最邊上的菜，沒有回答蘇沛白的話，卻是認真地看著他，道：“你要吃魚翅，海蔘嗎？”
蘇沛白一時間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問，誠實地搖搖頭。
“哦…”
季菡應了聲，臉上表情很是不平：“剛纔我那同學，說她家老公自己開公司，要吃點補品補補，真是矯情！”
“矯情。”
蘇沛白的眼中裝滿了璀璨的光，順著她的話感嘆了一句，然後道：“你家的不用。”
本來是多麼微小的一件事情啊，可是在蘇沛白那邊，卻引發了一連串的良性蝴蝶效應。
說不出來的喜悅和開心，最後這一車東西還是他刷的卡。
買完單蘇沛白似乎才反應過來，主動接過推車往外面走，季菡空著手，慢吞吞跟在後面。
出來電梯口的燈光牆正在更換，路過的時候季菡看了一下海報，只見到四個大字“告別紐約”。
一張紅色的背景上，簡簡單單地這幾個白色字體，沒有署名沒有標籤，右上角還有一個英俊少年的側臉。
季菡只看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