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晟愣了愣, 沉靜須臾，然後平靜的對蹙著眉的人輕道：“還猴哥呢，聽話, 醒了先鬆開手, 我的脖子已經僵硬了。”

“不要！”楚希凡非常堅定的搖頭, 嘴巴撅的能掛油瓶, “我要是鬆開手, 你就又不見了，就像上次一樣。”

米晟胸腔某處柔軟的地方像被人掐了一下，疼痛蔓延開。

“不會的, 我不會走的……”如果不是楚希凡的眼神太過朦朧，倔強的表情太過可愛, 可愛到不像平時的楚某人, 米晟幾乎認爲,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擁抱的這個人。

可固若金湯的該死理智卻在不斷提醒他：懷裡的人只是喝醉了，他的每一句話, 都可以對任何一個可以在夢中解救他的人講，即使那個人不是他米晟，也會是其他人。而懷裡這個倔強的、醉的雙頰嫣紅的人，只是需要一塊浮木，一塊可以把他解救出孤獨漩渦的浮木。

“你騙人……”楚希凡咬著下脣, 本來就緋紅的臉頰更紅了, 眼裡一片氤氳, 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跟我要了手機號卻不聯繫我, 在QQ上呼你你也不回，跟指導老師打聽你, 連他都說不知道你的去向……”

楚希凡這次是真掉眼淚了，只是沒有出聲音，圈在米晟頸間的手臂轉移陣地，狠狠的拍砸起米晟的胸膛，“我那時就只有你一個朋友，最後連你都不理會我了……”

根本來不及考慮楚希凡是怎麼知道他是August的，米晟攥住楚希凡顫抖的手，於心不忍：“我有聯繫你啊，不過你的電話剛開始是打不通，到最後就直接停機了。那時候剛巧畢業，我要接管百聖，很多管理業務和部門分配我都不熟悉，還有原來小爸搞垮的那一堆爛攤子，事情很多，沒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的。所以，這件事就擱置到一邊了……”

事隔三年之久，如今回憶起來，那種悵然若失的遺憾卻還是記憶猶新，就如同發生在昨天一般。

那段記憶，只是被自己封存在了靈魂深處的某個角落裡。即使自己不願想起，但它卻依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沉澱發酵，紮根發芽。只要有一天，自己承受不住誘惑，去打開它，那種滲透到骨髓中的情感就會瞬間爆發出來，它只會比原來的記憶更加強烈，就像從未離開過一樣，揮之不去。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下來，米晟悵然道：“你到底要砸到什麼時候，很疼的。”

都說醉酒的人神經都會麻痹下來，全身虛軟的像麪條。可在米晟看來，卻不然，懷裡的人的確有突破常人能力的潛質，明明已經醉的口齒不清了，拳頭卻依然硬得像鐵錘，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吐血身亡。

“大米，原來你就是師傅啊，好可惡，爲什麼我現在才知道……”語不成調，楚希凡卻依舊孜孜不倦的繼續著，“知道嗎，師傅，跟你在一塊開發項目的那段時間，是我過得最爽的一段段日子。雖然我們倆沒有見過面，但是你卻是給我的印象最好的一個人，也是第一個肯定我的人。在那之前，所有的人都覺得我搞網絡研發就是腦袋發抽，三分鐘熱度，沒人會覺得我能做好，即便有人不說，我也知道，他們都不相信我的能力。可是，你卻總是誇獎我的想法很獨特，很新穎，就算我犯了超級低級的錯誤，你也會細心的鼓勵我，雖然話不多，但是……怎麼說呢，聽了之後就能讓人神清氣爽，渾身舒暢。你笑什麼，不相信嗎？”

楚希凡從懷裡擡起頭，一臉認真，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惱，撅著嘴繼續嘟囔，“爲什麼感覺不太一樣了，我師父從來都不笑的……”

米晟止住笑容，“那你是喜歡你師父，還是喜歡大米？”

此時的楚希凡太像個小孩子，讓人忍不住捉弄，但米晟卻沒有一點捉弄的意味，他問得很認真，起碼對他來說，這個答案很重要。

臉頰酡紅的楚小朋友再次陷入沉思，食指銜在脣邊，頗爲苦惱，“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心揪成一團。

楚希凡皺著眉頭望天，“我也不知道，其實差不多，我都喜歡呢……”

米晟的小心肝在空中做起了雲霄飛車，呼嘯著飛起來又華麗麗的落下，總算歸位。

臉上悲喜交加，米晟輕輕喘息，生怕會打斷此刻的安謐，他繼續問，“哪種喜歡，是朋友之間的喜歡，還是……”

米晟的心臟跳得有些劇烈，完全超出了他的正常負荷，如果真的有命中註定的剋星這一說，那麼他的剋星必是楚希凡無疑。

本事再無相交的兩個人，卻是陰差陽錯、陽錯陰差的又見了面，這怎能讓他不亂心。

“其實……”楚希凡皺了皺鼻子，目光炯炯的看著米晟，“我也沒搞清楚……”

“呼……”緊繃的神經又再次癱瘓，米晟覺得自己應該離神經衰弱不遠了。

煩躁的撓撓頭髮，楚希凡有些生氣，“你說過喜歡我的，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喜歡這個詞的含義太過廣泛，親人之間的喜歡，朋友之間的喜歡，戀人之間的喜歡，在每個不同的層面上，喜歡所代表的意義也是大相徑庭。

現在，他對楚希凡的那種感情，已經不單單是喜歡了。

“當然，不然你以爲？”

“爲什麼，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就只會給你添麻煩，正事沒做過一件，還有就是……”楚希凡偷偷瞄著米晟，紅紅的眼圈帶了些歉然，“我還傷害了米路，其實，你應該很討厭我的。”

那種膨脹的感情差點泄洪而出，米晟幾乎控制不住吼出來：“怎麼可能討厭，寶貝還來不及”，卻還是被自己引以爲傲的冷靜壓制住，“我也想啊，可是沒法討厭怎麼辦，要不你教教我？”

楚希凡垂頭，兩隻手揪著睡衣上□□熊的圓耳朵，醞釀了好久才鄭重道：“你是不是拿我當你的弟弟看。”

米晟沒說話，俊臉卻有些扭曲，良久，才把垂著腦袋的人擁入懷中，輕聲嘆息。

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小呆瓜的理解上存在偏差，是不是自己不開口，這個人就永遠不會明白自己的感情？

不甘涌上心頭，米晟的胳膊收緊，真想讓這一刻停留住。其實自己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偉大，可以毫無雜念的全心付出，卻不求一絲回報。如果有一天，在自己的全心呵護下，楚希凡的身邊卻站上了另一個人，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會崩潰，簡直無法想象到那種場景。

一閃念瞬間打垮理智，米晟挖出伏在他懷裡的小腦袋，捧著楚希凡迷昏不清的臉緊張道：“如果說，我對你的喜歡是那種梁山伯與祝英臺之間的喜歡，那你會怎樣？”

“梁山伯和祝英臺早就死了，再說，祝英臺是女的，怎麼能和我們倆相提並論……”楚希凡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正在吃著年糕。

“……”米晟汗顏，看來楚希凡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聽說過分桃斷袖沒，衛靈公和彌子暇之間的故事……”

“我不認識，大米，你到底想說什麼？”

米晟還沒說完，就被楚希凡不耐的打斷了話尾，看來，含蓄迂迴的告白不太適合用在楚希凡身上。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不會覺得噁心。”米晟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

楚希凡不安的扭動了兩下，卻被米晟霸道的固定住，“你到底怎麼想的？”聲音急切又不安，好像在等待法庭上受審的宣判結果。

“我餓了……”楚希凡可憐巴巴的不解風情道。

那一刻，米晟開始懷疑，楚希凡是不是沒有喝醉，要不然怎麼會把話題轉移的這麼利落，但那種念頭沒經過推敲就被他否定了，因爲在下一秒，楚希凡的肚子很配合主人的意願，咕咕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