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殘雲般吃了一晚上的食物，就這樣，全都無償的奉獻給了馬桶大神。楚希凡心疼的捂著乾癟下去的肚皮，接過米晟遞來的紙巾，擦掉嘴角的穢物和不堪嘔吐的重壓而沁出眼角的淚水，抽了抽鼻子。

“好點了沒，來，喝口水順順氣，”米晟倒了一杯溫水給楚希凡，順便捋了捋他因爲嘔吐過度而僵直的背脊。

楚希凡還沒有從剛剛被刺激過度的精神狀態中緩過神來，機械的喝著水，喝一口轉一下杯沿，再喝一口再轉一下，情敵一下子變成了未來的孩他舅，這峰迴路轉勁爆信息的確轟炸了他個措手不及，除了喝水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米晟發現，楚希凡還在保持著那個望夫石般的姿態，雙手抱著馬克杯，一動不動，不同的是——現在杯子裡已經沒有了水，他雙脣含著杯沿，目無焦距的盯著黑屏的電視屏幕，呈現出一幅典型的靈魂出竅的狀態。

溼漉漉的毛巾在楚希凡眼前擺動了幾下，米晟抽過他手中被捂熱的玻璃杯，笑道：“回神了，這杯子你還要咬到什麼時候，小心硌掉牙齒。你住下還是要回去？”

拉回雲遊天外的元神，楚希凡撓了撓頭髮，“回去吧，現在幾點，不知道還有沒有公交車。”

明晃晃的水晶吊燈晃得楚希凡眼前發澀，擡頭間他正好對上米晟投來的柔和的目光，“這附近全是高檔住宅區，沒有公交車，我記得你們宿舍樓的關門時間應該是十點半吧，還來得及，我送你回去。”

楚希凡還煞有其事的推辭了一番，結果米晟告訴他說最近這附近常有歹徒出沒，怕他形單影隻的出去會遭人洗劫。

楚希凡笑得差點撒手人寰，指著自己說，“我？被人打劫，可能嗎？”

米晟挑眉，發動引擎，“這住宅區裡的熱心大媽自發的組建了一支掃狼隊，每天晚上都會打著手電筒，舉著家裡的鍋碗瓢盆在這附近轉悠，我怕你這身打扮會被她們誤會，當成是不務正業的遊混子，會被她們圍攻也說不定。”

楚希凡打了一個冷戰，腦中立即浮現出一副自己抱頭窩在牆角中，被一羣中老年富態大媽拳打腳踢平底鍋砸的悽慘場面，後背冷汗直往外冒。他摸著自己被包紮的額頭，幽幽地說了句，“真有這麼誇張？我長得就這麼人神共憤，不容於世？”

米晟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微笑。

下車時，米晟從口袋中掏出一部手機，楚希凡震驚又崇拜的看著他，“你有瞬間時空轉移的超能力？我今天早上找了好長時間都沒找到，原來在你這裡，你是怎麼把它轉移到你那兒去的？”

對楚希凡雷人的話語早已產生了自動屏蔽的能力，米晟面不改色的支著下頜，忖度了一會兒道：“我想路路有一點說錯了，你不是不愛說話，只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而已。”

看著四個圈的黑色奧迪消失在茫茫夜夜中，楚希凡捧著手機呆在原地，沁人心脾的夜風再次吹亂了他本來就很亂的紅頭髮，就如同他此刻被一千二百伏的高壓電擊中的心臟一樣，亂的一塌糊塗。揉揉被風吹得有些癱瘓的臉，楚希凡轉身上樓，滿腦子全想著，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楚希凡回到宿舍時，餘延正在吸菸，淡淡的煙霧縈繞盤旋在整個狹小的空間內，見他回來，餘延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把煙折斷隨手扔在了垃圾桶內，“怎麼，看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分了？”

“沒有，那人是他哥。”脫掉米晟硬讓他穿上的黑色外套，楚希凡小心翼翼的把衣服疊好，放進衣櫃中，看來只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再還給他了，呃……讓米路順道捎給他也行。

“頭上怎麼掛彩了？讓那男的給揍得？”

楚希凡皺眉，餘延今天說話很奇怪，以前沒見他語氣這麼刻薄過，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下樓時不小心摔的。”懶得再廢話，楚希凡直接爬上牀，“勝哥呢，怎麼沒見到他的影兒？”

“跟趙老頭他閨女出去約會了，今晚上不回來。”

楚希凡哦了一聲，翻身矇住頭，不再言語。

趙老頭是他的導師，在T大算是泰斗級別的高級教授，只是人比較古怪，刁鑽又固執，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個愣頭小夥子似的上躥下跳，所以他旗下的學生在背地裡都很仗義的稱呼他爲趙老頭。

最經典的是，有一次，趙老頭喝醉了酒之後跑到楚希凡他們的教室中，抱起一個沒了瓶膽的暖瓶殼子放在嘴邊充當麥克風，清了清嗓子後，晃著九曲十八彎的身體粗聲粗氣道：“同學們，你們想不想聽一首流行歌曲，我知道……你們一定很想聽。下面——”聲音猛然增高了八分，“就有請素有‘T大電子一枝花’的趙教授爲大家演唱一首當下最流行的情歌……嗝……”

當時還是研一，教室中的人特多，本來還是亂哄哄的，但是在那一刻，卻都出奇的安靜下來，等候著聆聽‘T大電子一枝花’的趙教授的天籟之音。

當時只見趙老頭瞇縫著小眼，深情款款的把暖水瓶殼子舉高，熱情洋溢的聳著他的小肩膀，擺出了一個堪比費玉清的柔情姿勢，唱道：“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帳篷~~都要留戀的張望~~~她那粉紅的小臉好象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象晚上明媚的月亮~~~”

後面不記得了，只是當時唱完之後，全班一片譁然，從此，大家對流行歌曲的概念有了全新的認識，趙老頭更是坐實了他不老神話的光榮地位。

更讓人無語淚奔的事情還在後面，唱完歌之後，趙老頭趁著自己還沒下去的酒勁，竟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公然的爲自己待嫁閨中的女兒招起了駙馬。可憐的楚希凡首當其衝，一眼就被趙老頭瞄上，一個□□轟出來，“你願意當我女婿嗎？”

咳，這難不成是強買強賣！不帶這樣的吧，我連你閨女是誰長啥樣還不知道哩，拔下塞在耳中的耳機，楚希凡訕訕的站起來，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一時間只能跟趙老頭大眼瞪小眼。

最後在全班同學的起鬨之下，大家道出了他已經有女朋友的慘烈事實，又一時劣性大發，光榮的犧牲掉了剛從外面打完籃球回來的姚勝宇，這才替楚希凡解了圍。誰知道這假戲真作，姚勝宇和趙老頭那嬌滴滴的閨女見了幾次面後果真的擦出了變質的火花，成了男女朋友，這個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

這天晚上，楚希凡失眠了。心裡空落落的，像丟了魂一般，最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又渾渾噩噩的做了一大票亂七八糟的夢。夢中都是有哪些人哪些場景他都沒有了印象，唯獨記得似乎有一雙溫柔修長的手掌，讓自己無法自制的貪戀，一覺醒來，一切又煙消雲散，只是透過胸口的左臆而迸出的那股強烈的悸動怎麼也無法忽略。

砸了砸自己的腦殼子，楚希凡罵道：“媽的！難不成發春了！”

起牀，洗刷，白色的泡沫順著洗手盆流進下水道，表面上，一切又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