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的生命力和自我修復能力果真是很頑強, 頭天晚上還奄奄一息幾近行將就木的人,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訛起人來連眼睛都不帶眨。
“賠多少?”楚希凡懷疑自己幻聽。
那獐頭鼠目的男人頭上包紮的跟木乃伊似的, 一手撈著一根香蕉, 狼吞虎嚥的往嘴裡塞, 聽到楚希凡的問話頭也不擡, “十萬……老子的命差點在你小子手上, 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賠點錢這麼簡單。一口價,十萬,少一個字兒都不行, 不然回頭咱們法院見。”
“去你妹的,你怎麼不去搶銀行啊……”楚希凡暴怒, 咬牙切齒的往前衝, “大米!你別攔我, 他媽的這人就是欠揍,當我這兒是草船啊, 拿著他的賤往我這兒亂髮,這不是明目張膽的訛詐嘛!”
米晟沒廢話,直接行動,一勾手攔腰抱住張牙舞爪的小獅子,直接把怒火中燒的楚某人推到牆上, 禁錮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你怎麼還是不長記性, 被狗咬了之後, 難道你還要再反咬回去, 就不知道動動腦子……”
楚希凡被教訓的有些羞赧,本來他被一個歪瓜裂棗的臭男人X騷擾就夠憋屈了, 這會兒又來了個公然的訛詐,自己這一肚子火還沒處發泄呢,又讓米晟給小小的訓斥了一通,媽的,他是男人,不是忍者神龜!
“我操……”粗口還沒爆出來,楚希凡就被米晟封了口。
表想歪,米晟只是貼近他的小臉,在兩人鼻尖即將碰觸到一塊的時候,用食指輕點了一下他的嘴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近在咫尺的臉,完美到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在上面……拍一巴掌!
靠的太近,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楚希凡的臉有些發紅,眼皮顫動了幾下,又瑟縮的低下頭。
米晟的眸中似乎有某種異樣的情愫在波動,轉瞬即逝。
“流氓不可怕,只要我們有文化,跟他們硬碰硬肯定討不到一點好處……做事之前先動動腦子,你就是這方面太欠缺,腦袋一熱就立馬紮進去,一票幹到底,怎麼就不知道考慮一下後果……好了,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流氓,我們過去給他灑灑水,洗洗腦,讓他知道什麼叫流氓的最高境界。”
米晟微笑,揉了揉楚希凡軟軟的頭髮。
楚希凡咬住下脣,目光遊移了一圈又聚焦到米晟的臉上,雙腮微紅,眼裡還泛著一點水光,“我沒想著滋事生非,可他、他就是太氣人,我又沒招誰惹誰,憑什麼要受他的欺壓。”說著,穿過米晟的肩膀,狠狠地瞪了一眼在牀上吃香蕉吃的渾然忘我的人。
“知道了……跟我過來。”
楚希凡尾巴似的拽著米晟的衣角,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後面。
不一會兒,幾個小混混也人五人六的摻合進來,吆喝著一定要讓楚希凡賠錢,好不容易訛上一個看似有錢的主兒,他們不狠敲一筆哪能對的起自己的賊心。
單手抄在口袋裡,米晟靜靜地聽著四周七葷八素的喧鬧聲,但笑不語,末了,待大家都說的口乾舌燥時,他才悠然的瞟了一圈,道:“都說完了?”
“那行,我也說兩句。除了醫藥費,錢……你們一個字兒也別想從我這兒拿到。別那麼一副吃人的樣兒看著我,說句不中聽的,要不是看你們老大被修理得那麼慘,差點掛了,這點醫藥費我也懶得出。”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拉緊,米晟回頭,楚希凡正詫異的看著他,一股突生的溫柔掩蓋住眸中的清冷,米晟安撫的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轉頭繼續道:“我想牀上的這位楊先生一定很想重溫一下當時的場景,你是想跟弟兄們一塊分享一下,還是……”
“你們先出去!”牀上的木乃伊發話了,紗布中透出倆綠豆眼,瞪得圓圓的冒著些寒光。
屋裡一會兒就清靜了,米晟幾步走到前面,打開電視和DVD,放進一張刻錄光盤。
屏幕上黑乎乎的一片,發出一些媲美三十年代留聲機的噪音,楚希凡瞪著眼睛,小聲跟米晟咬耳朵:“你這是要放鬼片嚇唬他?”
“嗯……還是你主演的。”
“……”
畫面拉開,黑漆漆的一片,沒有字幕,咋一看有點像王家衛電影的風格,不過等人物出場的時候就知道了,那畫質那聲音根本就像是用一個50萬像素的山寨手機偷拍的。
屏幕的右上角顯示著時間,楚希凡明白了,這應該就是酒吧內部的監控錄像。他受得刺激夠多了,一點都不想再重溫那段酒精燃燒的蹉跎歲月,“你快關了,我不想看。”
光線挺暗的,但那些悉索的猥褻的聲音還是一點沒落,全鑽進了楚希凡的耳朵裡,這下臉面可是丟到外婆家了。
按了下遙控器上的鍵,畫面定格住,正好停留在楚希凡被牀上那位齷齪男壓在牆上用口水洗臉的場景。
關掉電視機,米晟居高臨下的看著牀上目瞪口呆的人,面色陰狠道:“不知道這算不算X騷擾,我弟後來的那些行爲只不過是正當防衛,別說是捅到法院,就是捅到人大你也站不腳。有本事你就去起訴,我在這兒等著,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你連醫藥費都得自己掏腰包……”
米晟笑的陰慘慘的,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駭人的氣勢,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牀上那位老兄早就死了不下一萬次了。
事情順利解決,雙方達成共識,甲方受罪,乙方支付醫藥費,兩清。
臨走之前,楚希凡順便去探望了一下那位身殘志堅的妖孽。
斷了一根肋骨,董紹依舊笑的讓人髮指。
楚希凡進去時,他正趴在窗臺上欣賞風景,白色的窗簾被風輕輕撩起,秋末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溫暖愜意。他就像是一隻慵懶的狐貍,瞇著眼睛安然的享受著這一片刻的寧靜,對於入侵者的到來只是微微輕蹙了一下秀眉,聊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一刻,楚希凡似乎看到了沉澱在這個妖孽男子心底的純真,沒有毒舌,沒有心計,亦沒有城府,有的只是屬於一個人的悠然自得。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陽光明媚。
楚希凡伸了個懶腰,暢快的深吸一口氣,“還是外面的空氣好,重獲新生的感覺真不錯。”
“是啊,以後可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洗脫罪名。”米晟站在他的身後,很負責任的接著他的話頭。
“別提這件事了,窩火。哎大米,你幫我看看我腦袋上是不是正頂著一坨黑雲?”
“我瞅瞅……”米晟走近,俯視著楚希凡半天沒吱聲。
氣氛太過詭異,楚希凡伸臂推開米晟,直到兩人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纔不自然道:“遠觀就成,又不是讓你看頭皮屑,靠那麼近幹嘛。”
一陣風襲來,涼意漸漸滲透進皮膚中。
米晟的衣角被秋風輕輕撩起,凌亂的髮絲遮擋住了垂下的眸中的神色,修長的身影與背後潔白的噴水池構成一幅唯美的畫卷,美的不可方物。
如果手邊有一臺照相機,楚希凡一定會把這個場景抓拍下來,這可比網上瘋傳的那些擠眉弄眼伸舌頭的表情好看多了。
這樣的米晟,太過罕見,竟然讓他產生了一點想要去細心呵護的衝動。
風吹的眼睛有些發酸,楚希凡低眉順眼的走上前去,小聲道:“大米,你一定要幸福啊,看你這麼護短,肯定是一個居家的好男人,將來對自己的媳婦和孩子肯定特好。提前祝你新婚愉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財源滾滾,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念念叨叨了一大通,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楚希凡感覺自己鼻子也有些發酸,就使勁掐了一下鼻尖。
半晌,米晟才轉過頭,嘴角彎著,眉梢泄露出來的情緒卻很平淡,深邃的眸中波光粼粼,“有空的話,到時候一塊跟路路過來湊個熱鬧,順便幫忙招呼一下客人。”
心臟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好似落入了一個萬丈的深淵,楚希凡覺得自己胸腔的某處有些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可是……我跟米路已經分手了。”盯著自己的腳尖,楚希凡拉了一下衛衣的袖口,這風果真是有點涼。“是我對不起米路,你要是想揍我的話儘管揍吧,反正這事本來就是我的錯。”
如果米晟真的動手,楚希凡是不會還擊的,他覺得自己虧欠米路太多,米晟肯定也是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才三番五次的替他收拾爛攤子。
自己都把人家的妹妹給甩了,難不成還奢望著人家再給自己擺好臉色?
“如果是路路鬧脾氣的話,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是……爲什麼要分手?”米晟毫無怒色,說是質問,更像是不解。
“她很好,但是……我覺得她對我越好,我就越容易產生一種罪惡感,總覺得自己對她不夠上心,但潛意識裡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改善這種情況。更糟糕的是,有時忙起來,我根本就顧及不上她,這對她很不公平,戀愛不應該是這樣……”有些感覺,根本無法用話語表達出來,說出這些抽象的意識,已經是楚希凡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