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清淺實在不懂,好不容易離開葉府,倒是安置好了夫人,可小姐你自己卻總是在奔波,到底爲什麼一定要找到白眉仙人?”清淺坐在發車上,手託著腮,嘴裡鼓鼓地,塞滿了果脯,圓溜溜的大眼睛撲閃著看著靜坐在另一側的葉夕涼淡淡地閉著眼,車外吵雜的集市似乎都與她無關。
“小姐,這半年來你的武功明明就已經很高了,一般人都不是小姐的對手,可是爲什麼小姐你那麼執著於醫術?”清淺又往嘴裡塞了一把果脯。
“你這丫頭,早知道就不該帶你出葉府,越來越能說了,再吃下去,小心臉更圓。”葉夕涼睜開雙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小姐,那你就告訴我爲什麼吧,我反覆想著這些也很辛苦的。”不知是否是離開葉府條條框框束縛的原因,清淺的性子也有了一些改變,較之以前活潑了許多。
“我自是會告訴你,不然我的耳根子永遠都無法清淨了。”葉夕涼寵溺地看著她,對於她而言,清淺早就是已妹妹一般的存在,也只有清淺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裡唯一想到便覺得溫暖的人。
“我想學醫術,僅僅是因爲我不想浪費我這麼多年看得醫書,光有武功保護不了任何人。”葉夕涼雙手拂過發舊捲起的書頁,柳絮曾經是蘭心谷的人,自小便教她學習醫術,雖然現在的她憑著留下的記憶記得書上記載的知識,但是藝術系的她並不能將之付諸實際,她答應過周沂蒙高去蘭心谷學習醫術,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用意,可她並不想因爲他的過失而背棄諾言。
“可是小姐,那個白眉仙人神出鬼末,而蘭心谷更是無人知曉它所處之地,都半年時間了,我們都沒有一點收穫不是嗎?”這半年輾轉各地,卻總是以失敗告終,也只有小姐從來沒有放棄過,她隱約察覺到,不單是想保護的簡單理由,但是她明白,小姐自有她的考慮。
“這次一定會找到的,這半年,我四處打探,只是爲了引起蘭心穀人的好奇,他們也必定會因此有所動靜,記得兩個月前我派出的人已回了消息,現在正是收網最好的時刻。”
“小姐,你說行就一定會成功的。”清淺目光定定地看著葉夕涼,只要是小姐說的,她從來未曾懷疑,而這半年來片刻不離她更是見識到了小姐的聰慧。
“清淺,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去的地方就是蘭心谷。”葉夕涼很滿意地看著她正吧唧吧唧嚼著地嘴驚訝地停止。
“小姐,你說得是真的?”果然她家小姐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還信以爲真是純粹的遊山玩水。
葉夕涼剛想開口,馬車陡然一震,車廂外突然躍進一白衣少年,衣衫凌亂,血跡斑斑,他虛弱地倚在車壁,一動不動。
“小姐,我去看看。”清淺躡手躡腳,以寸步靠近,待到他身後,伸出纖指戳了戳白衣少年的背脊,卻不料那人因輕微之力就轟然倒下,撞擊木板,發出巨大聲響。
葉夕涼見狀忙起身上步察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正是曾在天辰街頭她出手相救的少年。她雖是心下疑惑,還是扶起他,讓他正坐,只見他身上有多處劍痕,每一劍都意向要害,傷口血流不止,且血色發黑,顯然傷他之人在劍上抹下了劇毒。
“清淺,趕緊從木匣中取來清毒丸和百花雪域膏。”葉夕涼仔細檢查著傷口,估摸著中毒已不下二個時辰,看血色若不再做處理,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小姐。”清淺慌張地將兩藥瓶遞給葉夕涼,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受了不少驚嚇。
葉夕涼眼見情況危及,顧不上清淺被嚇得發白的小臉,只是倒出藥丸塞入少年嘴中,和著水讓他服下,再讓他平躺在鋪有毛毯的木板上,小心包紮好傷口。
“小姐,你沒事吧。”緩過神的清淺輕拍著葉夕涼的背,看著她蒼白的顏,緊張地問道。
“沒事,只是有些疲憊。”葉夕涼用內力壓住在體內亂竄的兩股氣,淡淡說道,近日連夜趕著去蘭心谷,加重了毒的發作。
“你小姐我好得很,現在要擔心的是他。”葉夕涼看著清淺一副懷疑的樣子,解釋道,“我這是幾夜未眠,有些累了,但是他雖服下清毒丸和百花雪域膏,也只能暫時壓住毒性,若是真要解毒,還需要從根尋起,知道他究竟中了何毒。”葉夕涼緩了緩氣,指節因用力地剋制泛出淺淺的白色。
“好在我們離蘭心谷不遠了,那谷中醫者甚多,想來救他也必定不是什麼難事。”清淺偏著頭又瞧了眼白衣少年,安慰道。
“小姐,您吩咐的地方已經到了。”車伕拉開馬車珠簾,探頭向裡報告道。
葉夕涼跳下馬車,見眼前一片翠色,青山綠水,蘭心谷處於低陷處,從外望去,谷中百花齊放,香氣四溢,清新之感,使人豁然開朗,幾束陽光照在谷中,爲綠意披上金色的外衫,猶如仙境般空靈。
“來者何人,可有令牌。”門口的守衛弟子攔截住了前行的他們。
“請兩位拿此信物向白眉仙人通報聲,就說小女子想來拜師,而這位公子則是前來求醫。”葉夕涼恭敬地向著守衛弟子說道。此二人見她謙卑之樣自然不再刁難。
又過了片刻,守衛弟子才帶著白眉老人的允許出現,放二人進了谷。
谷中木屋連排,竹樓相錯,正中間的竹屋,一白髮老人負手背對著他們而立。葉夕涼與清淺扶著白衣少年,慢步走向那人。
“你就是想拜我爲師的那個丫頭?”白衣老人轉身看似和藹地目光從她身上掠過,葉夕涼在他的眼神裡感到了無形的壓迫。
“你的這塊琉璃墜從何而來?”白眉仙人手中捏著的正是周沂蒙交給她的信物。
“此物是我娘留給我的。”葉夕涼麪不改色淡淡說道。
“你娘,這麼說來你是柳絮之女。”白眉仙人冰冷的眼竟露出幾分真溫暖,往事在他眼裡洶涌。
“既然是絮兒的女兒,我自然願意收你爲徒,只是這人我不能治。”白眉仙人看著她肩上扛著的少年無奈說道。
“爲何不救?”
“這白衣少年並非蘭心谷之人,身上也沒有蘭心谷發放的玉牌,若我破例救他,豈不是壞了谷裡的規矩。”白眉仙人如實說道。
“可他身中劇毒,若不及時醫治,恐怕危在旦夕。”葉夕涼無論如何都不想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死去。
“但蘭心谷規矩已在,若沒有玉牌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也不能出手拯救。”白眉仙人也很是爲難地搖了搖頭。
“那也就是說只要不出自師傅之手,但沒有說不能讓您說對嗎?”葉夕涼挑了挑眉,面露喜色。
“按理說是可以。”白眉仙人點了點頭,眼色一變,“你是要我教你如何解救他,可你現在也是蘭心谷的人了。”
“夕涼自然還不是蘭心谷的人,拜師之禮還未行,頂多也只能算半個徒弟,既然我不是蘭心谷之人,自然就可以救他。”
“但是你可懂醫術?他這是中了血魔毒,要用銀針醫治,倘若在穴位上有任何差錯,也會葬送他的命。”白眉仙人憂心忡忡地看著葉夕涼尚有些青澀地臉。
“我娘自我四歲起便教我學習醫術,雖未曾實踐,然這扎穴位還不足以難倒我。”葉夕涼自信地勾起脣,幽雅一笑,眸中星光點點。
“果然是柳絮的女兒,那你現在聽我說。”白眉仙人滿意地將一包銀針扔給她,正色說道。
“風門,曲池,風市,伏兔,血海。”葉夕涼照著白眉仙人所說穩準地扎進穴道,見他口中吐出淤血,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還沒完?你仔細瞧他的左肩。”後背靠近心臟處殘留著一支箭頭,鮮紅的血又從新向外流,葉夕涼皺了皺眉,方纔在馬車上一時疏忽她竟然未曾發現此傷口,照現在看來,毒是解了,怕這箭羽反而成了致命關鍵,她無措地望向白眉仙人。
“正如你所想,倘若硬取出這支箭頭,恐怕觸及血脈,如此一來他也會因流血過多而死。”白眉仙人俯下身察看著傷口道。
“那如何才能拔出此箭?”葉夕涼問道。
“憑你現在的道行,恐怕無法做到,夕涼,我問你,你如此關心這人,他可曾是你的心上人?”白眉仙人故意提高嗓音,引起他人注意,暗示地問道。
“師傅明鑑,他確實是徒兒我心上人,我們倆個自小訂下婚約,他若死了,我也不想存活於世。”葉夕涼猜到了白眉仙人之意,配合著說道,還用袖子抹去眼角邊好不容易擠出的淚水。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是外人,爲師自當盡力相救,毛峰毛尖把這位公子擡到屋裡去。”
“是,師祖。”門側的青衣小童擡起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將他放置在木牀上。
葉夕涼與清淺隨著白眉仙人進了屋,白眉仙人將門合上,小聲說道:“我這是爲了你的善心破例,而且我看這少年並非短命之徒,反倒有富貴之像,但只許一次,下不爲例。”
“徒兒定當謹記師傅教誨。”葉夕涼俏皮地眨了眨眼,白眉仙人看得恍惚,彷彿再次見到許多年前的柳絮。
“師傅,你趕緊救人吧。”葉夕涼見催促道。看著白眉仙人的背影,她的心裡升起一股久違的親情。她知道,師傅是打心裡寵溺她,想來當時師傅也是這般喜寵著娘。
她看向木桌上的燭燈,突然覺得蘭心谷的日子或許會比想象中的更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