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夜對於葉夕涼的私自決定雖是不滿, 但礙於凌鳳眠的身份也不好阻攔什麼,而葉夕涼對於疏影有著幾分感激,至少他沒有說出她將星之事, 也沒有將她與凌鳳眠的交情告之北冥夜。
回到鳳宇城後, 除了繼續和凌鳳眠探究著血書裡的秘密, 葉夕涼過著極爲悠閒的日子, 每日下午都在花園裡與清淺疏影一起品茶、談天說地, 一切好像倒退回了在蘭心谷無憂無慮的日子。
自從閒下來後,她便成了清淺與疏影的說書先生,今日照舊三人坐在花園的涼亭, 清淺與疏影藉著火爐取暖,入神地聽著孫悟空西天取經的故事。
葉夕涼正說到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只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
“何小姐, 你不能進去, 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王妃?”老管家急切地攔住匆匆往裡而去的何采薇。
“讓開,葉姐姐, 葉姐姐。”何采薇仗著自己尚書千金的身份,仗著老管家不敢動她,輕而易舉的推開了他,快步走到葉夕涼麪前盈盈一拜道,“許久未見, 不知葉姐姐近來可好?”
葉夕涼對清淺疏影眨了眨眼使了個眼色, 示意他二人先退下, 接著淺淺一笑對著老管家道:“管家, 既然何小姐都來了王府, 豈有不見客的道理,這兒有我就好, 你下去吧。”
“是。”老管家應聲離開。
“不知道采薇妹妹找我所謂何事?”葉夕涼輕抿一口茶,淡淡說道。
“我就是想和葉姐姐說說話,姐姐可千萬不要嫌妹妹煩,千萬不要像紅綃姐姐一樣自以爲嫁給了五皇子,就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一切都還未成局,是龍是鳳還得看誰笑到最後不是,葉姐姐你說我說得可有道理?”何采薇故意問道,語氣裡的挑釁,眸中的敵意顯而易見。
“妹妹說得自然有理,只是有些事雖未定局,不過也輪不到一些局外人插足,是你的終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麼徒勞也只有看著的份。”葉夕涼又豈是好惹的人,懶懶地答道,心想著不知凌鳳眠瞧見這一副畫面會作何感想。
何采薇也並不示弱,挑眉得意說道:“姐姐可知道我來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來,皇后娘娘召見姐姐入宮。”
葉夕涼微微蹙了蹙眉,隨即展顏一笑道:“既是如此,妹妹怎麼早不和我說,若是讓皇后娘娘久等了,這怪罪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
“姐姐好福氣攀上了枝頭,如今身份大爲不同,再怎麼皇后娘娘也得顧及七王爺的心情不是?”
葉夕涼笑而不語,不再作答,何采薇句句帶刺,言語裡滿是醋意,她怎麼聽不出來,只是她不知道原來何采薇在乎的人是凌鳳眠,莫名多出個情敵,想來反而有些好笑。
有多久沒有乘過宮裡的馬車了,葉夕涼摸著久違的紅木感慨萬千,兜兜轉轉饒了那麼多彎路,最終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這就是命運吧,想到凌鳳眠溫柔的神情,她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待到了鳳闕宮,皇后端坐在鳳椅之上,身邊的姑姑扶著皇后的手小聲恭敬道:“娘娘,葉三小姐,和尚書府千金來了。”
葉夕涼與何采薇對著皇后盈盈下拜,然皇后像是故意無視她的存在,忙著讓何采薇起身對於葉夕涼反是不聞不問。
葉夕涼垂首跪倒在地,心中思緒萬千,皇后於她雖不是寵愛有加,但至少並不厭惡,爲何今日會如此反常,莫不是何采薇使了什麼手段。
她偷藉著餘光看向何采薇,果不其然她眼裡的鄙夷得意之色昭示了一切,只是皇后不曾開口,葉夕涼自然也只能靜等著發落。
“娘娘。”一旁的姑姑看著葉夕涼瘦削的身子有些不忍,畏畏縮縮地說道。
皇后深深瞧了一眼姑姑,鬆開了何采薇的手,笑著說道:“你看我真是糊塗了,夕涼這麼大個人跪在面前,我怎麼就偏偏沒看見呢。”語畢,她扶起葉夕涼和藹地輕拍她一雙素手繼續說道:“你在北冥國的事,本宮都聽說了。”
葉夕涼微微笑著,心中暗自嘆氣,只怕皇后聽到的故事添油加醋了不少。
“來來來,坐下再說。”皇后拉著葉夕涼與何采薇到圓桌前,命她二人坐下細談。
“去泡一壺上好的花茶來。”皇后對著緊跟在身旁的姑姑說道,復而回頭暗藏深意溫和一笑道,“夕涼,本宮聽說你是北冥國失散的公主,本宮也聽說這一次的選夫大典很是壯觀,西涼東隆也都派了皇子前去,如歌公主的名字無人不知。”
“回娘娘,夕涼的孃親確實是北冥國的公主,夕涼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並無期滿娘娘之意。”葉夕涼低眉斂目謹慎答道,只覺頭頂皇后犀利的眼神冷冷盯著。
“瞧你這孩子想到哪去了,本宮豈會怪你,所謂不知者不罪,如今你認祖歸宗本宮高興還來不及。”皇后放下茶杯,掩嘴輕笑,話語溫和看不出一絲慍色。
葉夕涼點了點頭,想起皇后曾經想將她嫁於凌笑然這才恍然大悟,既然皇后不是因爲她的身份而生氣,那隻剩下一種可能,皇后是在介意她在選夫大典上拒絕了凌笑然卻選擇了凌鳳眠。
想通了一切,葉夕涼皺緊的眉鬆開,輕鬆了不少,她不是怕皇后有意刁難,她怕的是從頭至尾都不知皇后遷怒的緣由。
“娘娘”葉夕涼正欲開口,卻瞧見皇后身後的大花瓷瓶忽然向前傾倒而來,眼見情況危急,恰巧蘇姑姑也不在,她一把推開皇后,一聲巨響聲後,清脆的瓷片掉落生此起彼伏,皇后雖跌倒在地,然卻只是短暫的痛意,而葉夕涼爲了救皇后被大花瓷瓶砸個正著,再者她空有一身武功卻不能使,身上扎進了許多的瓷片,就算是厚重的冬衣也沒有擋住,刺骨的疼痛,不斷往外冒的鮮血浸溼了鵝黃色的衣衫。
“快來人。”皇后一邊將葉夕涼扶到躺椅上,一邊厲聲喚道。
“皇后娘娘,不過是些小傷,幸好娘娘並無大礙,不然夕涼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七爺交待。”葉夕涼忍住疼痛低聲說道。
皇后見她話語極爲真摯,一時愧疚頓起,懊悔自己萬不該因爲笑然意氣用事,辜負了她一片孝順恭敬的心。
蘇姑姑撕開她的衣袖倒抽了口冷氣,血肉模糊,有些傷口甚至隱約看到了白骨,不敢置信一個女子竟是如此能忍,若是換做了宮中嬪妃早就昏厥過去。
“娘娘,夕涼有一事要向娘娘坦白。”葉夕涼咬牙說道,眼下這個機會挑明皇后對她的誤會是最好的機會,她不能錯過,“娘娘,可記得當日夕涼曾說過夕涼心中早有所屬,在青州時夕涼救過一個少年,雖是年少懵懂,但那份情感卻隨著歲月愈發印刻在心,當時少年戴著面具始終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夕涼不知他的樣貌,也不知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的腰際掛有一塊白狐玉墜,他曾告訴過我那玉墜是她孃親的衣物這世上僅此一塊。”
葉夕涼換了口氣,有些吃力繼續道:“本以爲一生都不會再相見,直到在北冥國再見七王爺,偶然瞧見他的白玉墜竟是和當年少年的玉墜如出一轍,夕涼又向七王爺確認才得知原來王爺便是當時的那個少年。夕涼知道娘娘也是因爲相信我,纔想讓我嫁於三王爺,只是我已尋到了七王爺,自是不能欺騙三王爺,虛情假意纔是對三王爺的不公平。”
“本宮知道了,你先不要說話了,留著些力氣,太醫馬上就趕來了。”皇后緊握著葉夕涼的手,關切說道,側首瞟了眼何采薇,雖是驚慌,然早已看慣了妃子惺惺作態的她一眼看穿了她暗暗竊喜的笑意,想起自己竟因一時心急聽取了閒言碎語後悔不已。
平日裡都不曾出錯的花瓷瓶偏偏在她傳召夕涼的時候倒下,定是有人動了手腳,皇后雖不明言,但也如葉夕涼一樣心如明鏡。
另一邊,凌鳳眠聽聞葉夕涼在鳳闕宮受了重傷,退出了國事的商談,匆匆趕到鳳闕宮,看到躺在椅子上的葉夕涼,心如刀割好似她的那些傷也傷在了他身上一般。
他小心將葉夕涼抱起護在懷中,細細查看傷口,眼神陡然一變,冷冷說道:“娘娘,夕涼所受的傷並不簡單。”
話還未言盡,葉夕涼捏了捏他溫暖的手,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說出口。
凌鳳眠想著何采薇的歹毒心腸,吸了口氣,極力壓下胸中怒火,說道:“希望您將此事交給兒臣出查,若兒臣查到了背後搗鬼者,定要替娘娘重重處罰。”他這一番話語是故意說給何采薇聽,他並不是不懂憐香惜玉之人,只是眼前的女子觸及了他的底線傷害了他心愛之人,他絕不能如此輕易饒恕他。
何采薇臉色泛白,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依舊佯裝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
皇后明白凌鳳眠的用意,附和說道:“皇兒所說正是本宮之意,若是查到了搗鬼者就以蓄意謀害皇后之名滿門抄斬。”
“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一宮女驚呼著認錯。
此話一出,何采薇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色慘白,哆嗦著說道:“娘娘饒命,采薇本意不在傷害娘娘,一切都是一個意外。”
“意外?你買通本宮的宮女,蓄意謀害本宮,這些事難道都是意外?”皇后收起和藹的笑意,厲色說道,威儀天成。
“娘娘,采薇本是氣不過七王爺衷情葉三小姐,想借機嚇嚇葉三小姐,不知事情會搞得如此嚴重,娘娘,采薇知錯了,請娘娘饒恕。”何采薇垂頭在地,低聲啜泣說道。
“鳳眠。”葉夕涼無力地喚道,“求皇后不要怪罪於她,不過是愛錯了方式,看在她一片癡情上從輕發落。”
凌鳳眠皺了皺眉,有些氣惱她這個時候還替別人求情,但又想到她身上之傷,對著皇后說道:“娘娘,尚書小姐年少無知,再者尚書大人一向賢明,爲阿媽分擔不少國憂,看在尚書大人份上,就從輕處罰。”
語畢,凌鳳眠抱起葉夕涼道:“這事就交給娘娘做主,兒臣怕夕涼傷重,等不及太醫館趕來。”
“你不必多說了,快點去吧,別耽誤了傷勢。”皇后將凌鳳眠的著急看在心裡,這一份情意遠比她想象的更重,這麼想來,幸好她沒有強求葉夕涼,不然就成了棒打鴛鴦的罪人。
凌鳳眠緊緊摟住她,將她固定在懷中,深怕馬車的顛簸會加重她的傷勢。
“爲何不讓我說出,如此輕易放過她,你可知何采薇下了什麼毒?”凌鳳眠皺著眉,想起離開時何采薇嘴角得逞的笑意,心中一片惱怒。
“她用的不是什麼劇毒,服下百毒丹自會沒事,如若我們拆穿她的真實意圖,只怕下次的毒就是無藥可解了。”葉夕涼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在鳳闕宮一直靠著意志硬撐著,如今聞著凌鳳眠身上的香氣,才覺疲憊不已,雙眼漸漸合起,沉沉地昏睡去。
凌鳳眠撫摸過她因失血過多有些蒼白的臉頰,這一刻所有的功名利祿,財富皇權都化爲烏有,一切都比不上眼前人兒的平安,其實情種早在第一眼之時就埋入了心間,只是那時並未察覺到那份心情會如此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