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因爲他？柳少揚？”周子默眸子沉了沉，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方纔那個人一出來，她便與他過去，他說過，她要做的事，他在他身後，她過不了的路，他爲她披荊斬棘。
可她竟是因爲那個人的幾句話，竟是說要回南國，她莫非不曉得她身子這般，他心裡有多麼的難受不成？
換意愣了一下，垂下眸，繼而輕輕地點了點頭，“是。”
雖是雲淡風輕，但心裡卻有著明顯的疼，換意清楚的記得，這是她第二次欺騙於他了罷？
第一次，是因周子謙的病情，而這一次，卻是因爲她自己。
對不起，周子默，即便我心向你，奈何路途反之。
若我無恙，定歸來尋；若我已逝，此情請忘。
“小東西，你此話當真？”捏了捏拳頭，周子默眸色更深了，裡面沉滿意味難料的怒火。
擡起頭，換意撫了撫懷裡的紅尾，似是在笑，又似是一絲表示都沒有，再次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看著換意陡然轉身離開的換意，周子默手指微微收攏，然後鬆開，北國軍神的氣勢毫不掩飾。
一步一步地離開他，換意能夠感受到這個男人心中是如何的滔天大怒。
即便是離他十步之遙，衣袖依舊順著他的氣勢在飛舞，乍一看，竟是雙袖鼓風，飄飄若仙。
只可惜，裡頭裝滿的不是仙氣凜然，而是人間煙火中的離別愁緒，以及源自周子默的失望。
不錯，正是失望。
換意嘴角帶笑，一步一步走得極穩，然而，被擁在懷裡的紅尾卻是如同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緊緊蜷縮著，那條火紅色的尾巴如同一把上頭被潑滿了火紅色畫墨似的撐開。
在換意轉身之時，周子默眸子再次一瞇，竟是帶了些許殺意。
他看到在她轉身時，在那轉角處，出現了另一道水墨色的身影。
“意丫頭，你這是？”南宮逸站在換意前頭，往日裡溫潤的目光竟是帶上了一絲嚴肅。
明明昨夜這個丫頭才和自個兒說過，她真正的心意，然而方纔，她分明是周子默眼裡看到了失望與怒火。
“南宮叔叔。”看著這個樣子的南宮逸，換意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
揹著手，南宮逸的身子就如同兒時那般不曾改變，這個男子，給了他父親般的關懷，給了孃親最後一段時光的陪伴。
只是，或許自己這一次回去，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南宮叔叔，我得回南國了，今日便走。”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換意點了點頭道。
“那他？”朝虛空中使了一個眼色，目光又落到換意身邊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宮逸眼裡閃過一絲警告。
上前一步，換意瞇了瞇眼，他自然曉得南宮逸說得那個他指的是誰，只是她現下還能再說什麼呢？
“南宮叔叔，柳少揚，南國丞相，少年風姿，南宮叔叔定然知曉的罷？”朝柳少揚看了一眼，換意笑了笑，眉眼也隨之彎了彎。
南宮逸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換意，繼而意味深長道:“久仰大名，自然曉得。”
“南宮前輩。”見南宮逸將視野投向自個兒柳少揚目光一閃，繼而上前一步，行了一個後輩之禮。
“罷，意丫頭，你要做甚，南宮叔叔不再問，只是你切記得，莫要同南宮叔叔這般便好。”眼裡閃過一絲落寞，南宮逸點了點頭道。
福了福身，換意感激道:“意兒多謝南宮叔叔。”這個長輩，向來於她是包容的。
“即是決定了，便快些走罷，莫要耽擱了事兒。”回頭看了一眼，“他那兒，便交由我罷。”
點了點頭，換意走了一步，然後停了下來，回頭道:“柳少揚，南國使節？”
“放心罷，我都安排好了，我等先行，他們隨後便歸。”朝換意投去一個放心的表情，柳少揚嘴角勾了勾。
這個時候，她竟是也是如此心細嗎？
“即是如此，那，便走罷。”點了點頭，換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目光望著前面梨花木的客棧門，終究是踏了出去。
此次與君一別，莫問歸期，歸期不定，恐無期。
“這是咋滴啦？”儲莫言剛出來，拍了拍自個兒的新袍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打算拽著南宮逸詢問一番，便看到換意揚長而去而南宮逸則是滿臉複雜的表情，頓時心裡一個疙瘩，“那丫頭，雜走啦？那他呢？”說著，還指了指兩人身後的周子默。
瞥了眼儲莫言，南宮逸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句，若是世間之人皆能與眼前之人一般，或許也是上天的造化了。
他不僅是個唯恐天下不亂之主，更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
繞開儲莫言，南宮逸對上週子默的眼，心裡閃過一絲異色。
他知曉這人對意丫頭的情，卻從未在這個人身上看過這種情緒。
“璟王殿下。”輕輕喚了一句，南宮逸卻發覺自個兒竟是有些不敢對對上他此刻那猩紅的眸子。
眉頭都沒有挑一下，周子默依舊是保持著最初那個模樣，目光往著某處。
直到過了約莫半刻鐘，那猩紅之色才漸漸散去，轉而望向柳少揚，似笑非笑，只是裡頭卻只有如冰刀一般的凜冽與殺伐，“南宮先生還有什麼要說？”
張了張嘴，南宮逸竟是發覺自個兒不曉得該對這個人說什麼了，目光一閃，定定道:“意丫頭，她不是那樣的女子。”
嘴角抿了抿，柔軟的脣，在此刻看去，竟是如同大刀般堅硬而鋒利。
他定然曉得她是哪般的女子，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如此失望。
自他與她言明那件事後，他便能夠感受到一點兒不一樣的情緒，即便是昨夜同她說了那麼多，她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嗎？
“璟王殿下，許是南國有何事，那丫頭不得不此刻離開。”一看到事兒似是有些不對勁，儲莫言也難得正色了一次，上前道。
看了這兩個有意無意擋在自個兒跟前的男人，周子默冷冷一笑，繼而轉身離開。
他們以爲什麼？他會追出去嗎？這一次，不了，何至於此？
周子默頎長的背影，讓兩個見慣了各種世態的兩人眸子皆是瞇了一下，相互望了一眼，竟然都從對方之人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凝重。
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就要翻身上馬的換意，柳少揚眼裡閃過擔憂，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道:“還是用馬車罷？”
摸了摸懷裡的紅尾，換意不由恍惚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她這是怎的了？還以爲身後的是那個人麼？
垂下眸子，柳少揚笑道:“那公主殿下，可願讓微臣爲公主駕一次馬車？”
愣了一下，換意淡淡地點了點頭，她也曉得自個兒乘馬車定然會在路上耽擱時辰，但她卻無法同這個人共騎一驥，“那便多謝柳丞相了。”
“主子？”門被突然推開，紫月先是運起氣勢，待看清了來人是誰後，頓時柔和了神色，竟是有了幾絲不自在起來。
“紫月，你在遇到本王后，發生了甚？”背手而站，周子默目光落在紫月的身上，竟是讓她感覺到了森冷與殺意。
他記得那個少年在小東西說出放了紫月之時憤然的神色。
“主子，屬下，屬下……”心裡一顫，紫月不由開始緊張起來，若是她說了實話，主子定然不會饒了她。
“說！”
“主子，是，那日您讓屬下先去尋個地兒住下，屬下恰好尋的是那家客棧。正巧，正巧遇到了您……”說著，紫月有些惶恐地瞅了周子默一眼，似是在考慮要不要說下去。
但立馬又垂下了頭，眼裡閃過一絲驚恐，主子方纔瞧向她的那一眼，竟是讓她有種任何事兒都被看透的感覺。
“故而，故而屬下便看著他們帶您進去。後來，屬下怕你……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屬下才進去，那個滿頭銀髮的怪，少年便直接一掌向屬下劈來，屬下無奈，只有一鞭子掃去，竟是不想，那鞭子竟是被他直接用內力化爲了灰燼……”說著，紫月竟是有些悲慼的垂吟起來。
那鞭子是她學功夫時便一直用著的，卻不想，竟是毀在了別人的手中。
定定地掃了跪在地上之人幾眼，周子默眼裡閃過一縷深色，裡頭的真假他已經不願去追究了。
只是……
“紫月，本王有一事要交由你去辦，可能做到？”眸子一厲，周子默冷聲道。
愣了一下，紫月不竟有些意外，主子這是不打算繼續問了麼？自個兒竟是沒有讓主子懷疑？
“是，主子吩咐。”垂了一下眼，掩飾住裡頭的囍意，能爲主子辦事，這便是主子看重自己。
“本王給你七個時辰，務必前往西南軍營，讓王宣速速回京！”不容拒絕的聲音落在紫月的耳裡，讓她吃了一驚。
“主子，這……”目光微微一閃，最終只能磕頭應下。
她就曉得，主子怎麼可能如此簡單便信了她的話。
即便是沒有多問，他依舊還是選擇責罰自己了不是？
於此地去往北國西南軍營，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九個時辰！
在紫月心裡想著的時候，一句更加殘忍的話再次落了下來。
“若是做不到，那你也不必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