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不認爲自己是癡心之人,愛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講貧瘠得如同瀕臨絕種的生物,可是爲何偏偏就著了她的道?
她到底有哪裡好?能夠讓自己如此念念不忘?是她那纏綿雋永的身體,還是柔媚嬌豔的面容?
齊天平頓住,看著她在臺階前止住腳步的背影……
“喂,紀如意…”
她回頭,一臉委屈的無辜和憤然,貝齒間恨恨擠出幾個字:“操,以前怎麼從來沒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臺階…”
齊天平“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像久久悟不出來的理,終於茅塞頓開!
身體和麪容,他承認,極愛!但是他更愛她的無理取鬧,她的小脾氣,她的小缺點,甚至連她罵髒話,他都覺得無厘頭的可愛。
誰說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他愛她,他可以說出一萬個理由,只是最後只需歸結爲一句:她能夠讓他笑,而他想對她好!
這是最簡單的愛情方程式!猛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對卓然說過,他說蘇小意是酒,紀如意是茶,酒能醉人,茶卻能清人。
現(xiàn)在他才覺得,他錯了,紀如意豈是酒,她簡直就是毒藥,一劑下去,戒都戒不掉!
“喂,這裡有臺階……”紀如意見齊天平站在原地呆立不動,絕望吼了一句。
“什麼?”
“我說,這裡有臺階,丫你不會想讓我自己跳下去吧,會死人的!”紀如意又重複了一遍,滿臉都是逼人的怒氣,可明明是怒氣,齊天平卻硬是將她那些表情歸結爲“撒嬌”,所以我們尊貴的齊大少,心情大好的樣子,慢悠悠走過去,走到她下一階臺階上,背對著她,蹲下身。
“上來吧…”
“額……什麼?”
“揹你啊,你不是說你跳下去會死嗎?”
“……”
“……”
一路往停車場走,夜風習習,樹影搖曳,路燈的映射下,是兩枚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你怎麼這麼重?以前怎麼沒覺得?”
“你怎麼這麼弱?不是一直運動的麼?怎麼扛個女人都扛不動!”
……
那時雨勢剛停,夜色溫柔,空氣中還瀰漫著清冽的水汽,紀如意略顯聒噪的聲音就呼在他的耳後,而她半長的頭髮披散下來,繞過他的脖子,隨著他走路顛簸的幅度一下下輕拭著他的臉頰,像柔軟的夜風,吹拂他的心口。
“你頭髮長得怎麼這麼快?”
“很快嗎?是時間過得太快了吧。”紀如意淡淡回答,輕想,是挺快的,從他們認識到現(xiàn)在,快一年了,這一年時間,頭髮由長變短,由短又變長。
一年前她還在爲霍希的離開而傷神,一年後的今天,她趴在齊天平的背上,身後是慌亂的過往,眼前是未知的將來。
如果用時間來衡量的話,一年也就12個月,365個日落日出,轉(zhuǎn)眼即逝,可是如果用情感來衡量的話……紀如意的手臂繞過他的頸脖,任由他硬黑的發(fā)尖刺痛自己的臉龐。
她說:“齊天平,問你個很傻的問題,三年前在暗香,你爲什麼偏偏帶我走?”
“因爲你勾引我啊!”
“去,那種地方,滿地勾引你的女人,我自認我當時的荷爾蒙還沒膨脹到能夠那麼輕易勾到你!”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到底記得多少?”
紀如意頓了頓,安靜趴在齊天平的背上想了一會兒,最終放棄:“不大記得了,那天喝得太醉,只記得你在打桌球,然後走過來…之後醒來就被你吃幹抹淨了…”
“停停停,‘吃幹’我承認,但是我這不算抹淨吧,紀如意,你是唯一一個讓我這麼費神的女人…”
“費神?這算貶義詞還是褒義詞!”紀如意將頭低下去,掐住齊天平的脖子:“你怎麼能說我費神?我哪兒讓你費神了,哪兒哪兒哪兒啊!”
“從頭髮絲兒到腳趾尖,你哪兒都讓我費神…”
“齊大賤,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哄哄我嗎?我就那麼不值當你說幾句好聽的?”
“那你想聽什麼?”
“隨便,反正挑好聽的,女人愛聽的,或者隨便揀幾句你以前說給蘇小意聽的就行!”
“那你先鬆手,鬆手啊!脖子被你掐斷了…”齊天平嚷著,走路的步伐也不再穩(wěn),東倒西歪地揹著紀如意在路上亂晃。
紀如意依依呀呀鬼叫,卯足勁掐住他的脖子,冒著摔下來的危險一路發(fā)飆發(fā)癲發(fā)嗲……齊天平一陣陣雞皮疙瘩亂掉,最後實在受不了,直接就把她扔在了旁邊的草坪上。
紀如意吃痛爬起來,還沒站穩(wěn)就蹦躂著跳過去罵:“喂…齊大賤你故意的對不對?蘇小意那貨撒嬌你就接著,特媽我撒嬌你就扔?靠……我撒嬌就這麼不值錢?這麼讓你不待見……啊?你回答我啊…”
小小紀美人,瘸著一條腿,半歪著身體,滿身滿臉都沾滿了溼漉漉的草屑,就那樣堂而皇之地站在草坪旁邊的水淌裡,衝著齊天平發(fā)飆。
齊天平只是斜著嘴笑,不言不語,任由她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討伐。
其實最好的愛情不是你儂我儂,而是像他們這樣,你咬我一口,我贈你一拳,可以無傷大雅地撒潑,也可以無關痛癢地掐架,彼此在對方面前都是自己最真實的樣子,笑也好,哭也罷,擺出最極致的自己。
所以愛到某種程度,激情退到次位,剩下的是刻入血骨的默契和歡喜。
齊天平走過去,按住她不斷擺動的胳膊,埋下頭,用指腹擦淨她臉上的草屑,深深看著她的眼,開口:“別吼了,你這嬌撒得毫無技術含量,跟蘇小意比差遠了…”
“你混蛋!就知道你覺得蘇小意比我好,我承認,她比我溫柔,比我漂亮,連撒嬌都比我嗲…見鬼,枉費我豁出去在這裡跟你擠眉弄眼半天,操,你完全當在看戲…”憤然罵著,紀如意轉(zhuǎn)身就想走,齊天平笑著將她一把拉過來,不留一點給自己反悔的時間,身體已經(jīng)落入他懷裡…
雙臂收緊,逼著她踮起腳尖,將頭擱於他的肩膀,心臟貼近,彼此卻看不到對方的臉。
他緩緩開口,帶著酥膩的口氣:“紀如意,我們結婚吧!”
肩膀上的身體明顯一窒,紀如意以爲自己聽錯了,重複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婚吧,好不好?就明天,明天早晨我去接你,然後一起去民政局…”
“齊天平,你發(fā)燒了?”紀如意驚得想要掙扎著從他懷裡出來,可是卻被他摟得更緊,一寸寸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生命裡。
“我沒發(fā)燒,我說真的,就明天吧,我們先領證,然後再辦婚禮!”他將頭埋在她的髮絲間,用堅定的口吻說著這些字句,紀如意趴在他的肩頭,聽著他如此不浪漫的求婚,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一直記得那天從新疆回來,他跟卓然說的話,他說他不會結婚。那時候他們之間還沒有這麼多問題,可現(xiàn)在他們之間橫著一個蘇小意,他怎麼突然就想要結婚了呢。
“齊天平,你怎麼突然想結婚?蘇小意還在醫(yī)院裡…”
“我知道,我也承認現(xiàn)在結婚很不現(xiàn)實,但是我沒有辦法,我怕我們之間的情況越來越糟,我怕你會經(jīng)不住內(nèi)疚和壓力走掉,如果我必須在你跟蘇小意中間選一個,我肯定選你,如果你跟她必須有一個人受傷,我都不希望那個人是你……所以我必須馬上跟你結婚,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他摟著紀如意略微顫抖的身體,用不算深情,但絕對低膩的口氣說著這些話,像一個脆弱的孩童,又像一個堅定的鬥士。
事已至此,所有情況都已經(jīng)超出他的控制,他似乎怎麼做都是錯,那倒不如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照著自己最想要的往下走。
有人說過,當愛情不能變成一件簡單的事,那肯定是你愛得不夠!
既然這樣,他還不如索性讓一切簡單起來,他想要她,很想要她,既然非她不可,沒有第二種選擇,還在猶豫什麼?
情況再無法收拾,至少現(xiàn)在,她還站在他面前,會開心地笑,會傷心的哭,會掐著他的脖子撒毫無道理的嬌,那麼也就是說,一切都還沒那麼糟!一切都還來得及!
齊天平輕想,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口中默默重複問:“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明天我去接你,你帶好戶口本…”
紀如意的哭聲漸漸響起,柔柔轉(zhuǎn)著頭將眼淚全部擦在他的衣領,心裡是顫抖到幾乎要高聲尖叫的幸福,嘴上卻是佯裝的微怒,擡起頭,說“你這算是求婚嗎?沒有鑽戒沒有燭光,連誠意都沒有,跟趕鴨子上架一樣!”
“後補可以嗎?紀如意,你先答應我…”
“那蘇小意怎麼辦?”
“不知道,但是我會去想辦法彌補,你先答應我,明天去領證!”
“那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目的明確一點,表述清晰一點,我想再聽一遍。”
“哪句?”
“就,就求婚那句!”紀如意稍稍站穩(wěn),輕輕剁了下腳,齊天平笑著,甜膩揉了揉她額前的頭髮,正聲開口:“我想娶你,明天領證,帶好戶口本,婚禮後補,這樣,夠清晰明確了嗎?”溫柔卻磁性的聲音,帶著因悸動而產(chǎn)生的微啞。
紀如意卻惱了:“你這算是求婚嗎?求婚要用疑問句,而不是祈使句,你這是逼婚,不是求婚!不合格,重來!”
“……”齊天平黑了黑臉,豁出去,曲膝半跪於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用她口中所謂的“反問句”再次開口:“紀如意,我想娶你,可以嗎?”
“靠…”紀如意猛翻白眼,心裡暗罵一萬遍,這貨果然是愛情白癡。
“不是我想娶你,可以嗎?你應該說,紀如意,你能嫁給我嗎?”
“……”齊天平繼續(xù)滿腦掛黑線:“這兩句,有分別?”
“當然有分別,重來!”
“行,都依你!”齊天平憋著氣,再次柔聲開口:“紀如意,你能嫁給我嗎?…”
“我……”願意兩個字還未吐出口,齊天平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你先接電話!”
“你先答應我我再接!”
“你先接啦…”紀如意氣結,直接就將他的手機掏出來塞到他手裡。
齊天平無奈,只能按了接聽鍵,可是一瞬間,卓然焦急高亢的聲音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天平你在哪兒呢?趕緊來醫(yī)院一趟,蘇小意割脈,不肯包紮,你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