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春翻開黑子本子裡夾的換來的寶貝一看，心裡咯噔一下：“黑子，你這是在哪兒弄的？我覺著咱大哥不會有這玩意兒吧？” “你什麼意思？”黑子不高興起來。 “我是說，這不是郵票。”大春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這不是有齒麼？”黑子有點(diǎn)兒毛了。 “哎呀，黑子你不懂，這是從什麼畫片上剪下來，然後用針戳出來的齒孔，再剪成半圓齒，冒充郵票的洋畫兒！”大春說“那這個明信片怎麼樣？”黑子不甘心。 “這個也就是一個塑料板畫片，反正跟郵票和明信片不沾一點(diǎn)兒邊兒。” “我找丫去！”黑子急了“我陪你去！”大春自信的說 倒郵票的那人見黑子和大春晃著肩膀過來就知道不是善茬子了，趕緊收攤兒。 黑子一把抓住那倒票人的胳膊，往後就撅，倒郵票的人疼的直咧著嘴，小聲求饒：：“同學(xué)，有事兒好說，幹嘛動手啊？！” “這是郵票麼？”黑子有了大春這位行家做陣，底氣十足的問。 倒票的那人趕緊狡辯說：“我也沒說這就是真郵票啊，你覺著不合適，咱就不換了，我退你票！” 大春一看退給黑子的是《亞非拉人民大團(tuán)結(jié)》脫口說：“嗨呦，不錯啊！” “真的？！”黑子回道兩人從大六部口往回走，大春存不住氣了，說：“黑子，你都不用給我換外國票，把這張給我，我就特知足了。” “行麼？咱中國的？”黑子感覺大春在給自己臺階下。 “這張能給我麼？”大春問，沒有解釋。 “還用問麼？你既然這麼說，就直接給你了，還勞煩倒騰幹嘛。”黑子趕緊說。 二 黑子?jì)屢姾谧哟┲蚀蟮乃潖耐饷媪镞_(dá)回來，斜楞了他一眼：“誰成天像你穿個這麼肥的褲子滿世界丟人現(xiàn)眼啊，一點(diǎn)兒不知寒磣倆字怎麼寫！”黑子心想，我這位老媽啊，真是不知道什麼叫時髦。 吃了晚飯，黑子又穿著肥大的水兵褲來到大春家。九寸電視已經(jīng)放在小院東屋門前方桌上了。 大春奶奶做在竹靠背椅子上，手裡拿著大芭蕉扇，見黑子進(jìn)來，招呼著：“黑子來了啊？大春自己在屋裡悶著那。” 黑子趕緊回話：“奶奶，您吃啦？”奶奶看黑子往屋裡去找大春，在黑子身後說：“你的褲子應(yīng)該改一改，太肥了。” 黑子回身笑著說：“您看電視裡的麥克，不就是這樣的肥褲子麼？” “黑子，麥克穿的是肥腿兒褲子，可不是肥褲子！” 黑子沒心跟奶奶擡槓，奶奶偏就較上真兒了：“黑子，你看看——”奶奶指著電視裡的麥克：“人家立襠是正合適的，下面從膝蓋以下才開始肥起來的，這樣才利落。你瞅你，穿的多邋遢啊！” 黑子心裡有點(diǎn)兒掛不住了，他沒言語，假裝沒聽見，繼續(xù)往大春裡間屋走。 大春家屋是裡外套間，緊靠裡外屋之間的隔斷牆是一個大衣櫃，用工業(yè)券才能買到，衣櫃一扇門上裝著一面大鏡子。 被奶奶這麼一說，黑子心裡有點(diǎn)兒沒底，他放慢腳步，從大衣櫃前面走過去，有意往鏡子這邊側(cè)側(cè)，照一照自己全身的行頭如何。
黑子不好意思直接站到大鏡子前對著自己照，只是有意放慢腳步，慢慢地在鏡子前走過，正像奶奶所說，鏡子裡看到的自己就像穿了件裙子一樣，上身很瘦，腰很細(xì)，腰以下超級肥，確實(shí)幾乎看不到褲襠了。 他咬住下脣，感覺有點(diǎn)兒難堪。這時大春從裡屋出來，看了一眼黑子說：“黑子，我奶奶說的話有點(diǎn)兒道理，你不如就坡兒讓我奶奶幫你改一下再穿。” 黑子知道大春奶奶手巧，他主要是張不開口了，剛纔錯過了機(jī)會，返回來再說有點(diǎn)兒說不出口。正好大春說到這兒了，他乾脆就坡下驢，說：“那敢情好了！你去幫著說說？” 三 早上七點(diǎn)電報(bào)大樓的鐘聲想起的時候，黑子準(zhǔn)時用一張報(bào)紙，包著海軍褲子來到大春家院門口，大春走了出來，準(zhǔn)備就跟黑子一道出門上學(xué)。 黑子問：“大春，奶奶在麼？我把這個褲子給奶奶，麻煩她老人家?guī)兔Ω囊桓摹！? 大春說：“出去遛彎還沒回來，我放她牀上，上次不是都給你把尺寸量好了嗎。” “就這樣放牀上不說一聲，合適麼？”黑子說“怎麼不合適啊，我奶奶一看就明白了。走吧，我奶奶正經(jīng)是造寸退休的裁縫，她老人家的手藝沒人能比，你就放心吧。”大春開始吹起來。 “我不是不放心，我主要是覺著麻煩奶奶她老人家了，趕明兒改好了我當(dāng)面謝謝奶奶。” “哎呦，別虛頭八腦的了，趕緊走吧，遲到了。”大春把褲子放回屋裡，就跟黑子一起奔學(xué)校去了。 四 晚上放學(xué)回來，路過大春家門口，奶奶正在院外面張望，看到黑子，就喊：“黑子！過來一趟。” 黑子跟著奶奶進(jìn)了屋，奶奶拿出褲子，小有成就感地說：“試一試，看看怎麼樣！” 黑子一看，嗨喲！這麼快就完活了啊，趕緊到大春屋裡換上。等他出來，奶奶直接把他拉到大穿衣鏡前，讓黑子自己評價(jià)。 鏡子裡的黑子，穿著海軍藍(lán)的大喇叭腿褲子，特顯腿長，太酷了！ 大春在旁邊讚道：“貓拉屎——蓋了！” 奶奶笑著問：“滿意麼？” “太滿意了，奶奶，我謝謝您了！”黑子趕緊說，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 大春看了也眼饞起來，說：“奶，您也給我做一條喇叭腿兒褲子吧？” “你沒有黑子的個兒，腿又不長，你如果穿這麼一條褲子，更會顯得你短腿了。”奶奶安慰大春說：“等有好料子，我給你做一條好看的褲子。” 五 黑子穿上大春奶奶改好的喇叭褲，戴上蛤蟆鏡，走在路上感覺心裡特別有底氣。 週六放學(xué)後，他回家扒拉幾口飯，穿上他得意的這一身行頭，走出家門。 院裡王大爺叫住黑子：“黑子，你等一會兒，我回屋給你拿點(diǎn)兒票。” 黑子知道王大爺是工廠裡的工會幹事，他週末爲(wèi)廠裡職工在首都電影院訂電影票。老爺子心眼兒好，就是太正統(tǒng)了，又摳門兒，專門找便宜的票訂，像《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橋》多好的電影啊，他都不訂，專門訂沒人看的《春苗》，所以，沒幾個人去看，票也就發(fā)佈出去了。 這些發(fā)不出去電影票全都握在他
手裡了，見黑子出來，就想著別糟蹋了電影票，趕緊遞給黑子，讓黑子和同學(xué)們?nèi)タ纯础? 黑子知道，一到週末準(zhǔn)有成雙結(jié)對的年輕人想去電影院，電影好看不好看另單說，關(guān)鍵是爲(wèi)了有個溫馨的地界兒談戀愛。所以黑子爽快的接下票，道了謝就趕緊出門了。 從大六部口溜達(dá)過來，黑子把手裡拿著的《大衆(zhòng)電影》捲成筒狀，一隻手插褲兜裡。 首都電影院門前東西兩側(cè)是巨大的《春苗》電影廣告招牌。 他在首都電影院門前晃盪，手裡來回來去的摩擦著捲成筒的《大衆(zhòng)電影》，看到一對對年輕男女軋馬路走過來的，他就走上前悄聲問一句，“看電影麼？”或者“有票麼？” 曉芳和金鳳有說有笑地從賢孝禮那邊走出來。曉芳一眼就看到黑子在那裡耍酷，她輕輕用胳膊碰了一下金鳳，悄聲笑著說：“咱倆給他搗亂去。” 金鳳說：“得啦，咱還是假裝沒看見，繞開他吧。讓誰家的家大人看到，說出去都影響不好。” 曉芳：“哈哈，你可真夠逗的，有什麼不好的呀，又沒有幹壞事兒。” “你瞅瞅黑子那一身打扮，大奔頭，蛤蟆鏡，喇叭腿，奇裝異服，哪裡像學(xué)生啊！整個兒一混混摸樣！咱可別招惹他。”金鳳擔(dān)心被家長看到她跟黑子這種人在一起。 曉芳：“哎呦哎，黑子不就是學(xué)電視裡麥克的那一身打扮麼？再說，沒幾個月咱們畢業(yè)了也就是社會青年了啊。” 兩人說著，已經(jīng)到了黑子近前了。 “呦嗬，二位！這是哪兒溜達(dá)去啊？”黑子主動跟曉芳和金鳳打招呼。 曉芳：“哈哈......哈哈......黑子，我還沒有問你在這兒幹嘛那？不請我們看場電影？” 黑子本來想掩飾一下自己先發(fā)制人，沒想到曉芳早就知道他在這裡幹什麼了，就趕緊給自己打圓場，道：“行啊，怎麼樣？還有五分鐘就開演了，你們先進(jìn)去，我手裡還有兩張，如果《新聞簡報(bào)》都放完了，還沒人要，我就進(jìn)去找你們?nèi)ァ！? “好啊，我正沒事兒那！”曉芳高興的說。 金鳳有點(diǎn)兒猶豫，她抻了一下曉芳，悄聲說：“你去吧，我還要趕緊回家，太晚了我媽回來又該找我了。” 曉芳有點(diǎn)兒不樂意，笑著說：“你要非回家，我可不陪著你走啊。好容易有人請看場電影，幹嘛不看呢！” 黑子看著這姐兒倆在那裡嘀嘀咕咕，眼睛卻沒放過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任何一對。這時，過來一對兒小兩口領(lǐng)著一個小孩子熟門熟路問黑子：“已經(jīng)開演了，便宜點(diǎn)兒吧？” 黑子趕緊回身問：“你們姐兒倆看不看？不看我可就全給出去了！” 曉芳趕緊說：“我看，我看！” 黑子又看一眼金鳳，金鳳說：“你給賣出去吧，我不看！” “得嘞！”黑子把三張電影票給了小兩口，看著一家三口帶著孩子進(jìn)了電影院，黑子暗自竊喜，跟曉芳說：“就剩下這兩張票了，咱們倆也進(jìn)去吧，再不進(jìn)去真看不到開頭了。” 金鳳白了黑子一眼，對曉芳沒好氣的說：“我回家了！”轉(zhuǎn)身就走了。 黑子在後面調(diào)皮的高聲說：“慢走，您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