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哥,你就放過小蝶罷。”蘇苡欣無奈的勾脣,又對小蝶說:“小蝶,你先去忙,有事我會叫你。”
小蝶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逃也似的離開,捋袖掩脣,陽光灑落在竹葉上,讓青色的葉子變得更加翠綠了。
阮少陽很不客氣的將點(diǎn)心吃了個(gè)精光,直惹得龍飛軒敲打他的頭,說他沒有規(guī)矩,蘇苡欣一直攜笑看著,此時(shí)有龍飛軒與阮少陽在,寂靜的初塵居也開始有了熱鬧,雖然知道不久之後仍是平靜,只是有時(shí)添加些波瀾亦不是不可以,至少小蝶會喜歡。
今日有龍公子與二公子在初塵居,小姐有心與他們閒話,下棋,那專注的神情好過她盯著經(jīng)冊看,小蝶真心的希望以後龍公子與二公子經(jīng)常來,這樣小姐臉上的笑意會多些,話也會多些,說實(shí)話,太過安靜的小姐,總會讓自己有股莫名的不安。
沐浴過後,輕捋著未乾的溼發(fā),佇立在窗前,讓夜風(fēng)吹來涼意透過褻衣,庭中滿盈皎月之色,偶聞小蟲低鳴,起伏之間,婉如一支輕快的樂曲。
小蝶鋪好了牀榻,走到小姐身側(cè),看著小姐嫺靜的倩影,不知她在想些什麼,許是什麼都沒想,許是在回味今日初塵居里的熱鬧。
“小姐,牀榻已鋪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罷。”
微微斜眸,聽語聲便知小蝶的心情不錯(cuò),不是不理解她平日在擔(dān)心著什麼,只是自己的命運(yùn)上天已定,她無法擺脫,那就聽從宿命的安排,一切順其自然罷。
“我還不累,想看會月色,你先下去休息罷。”
“可是,小姐——。”
“好了,小蝶,你再羅嗦,怕是以後無人可要,屆時(shí)你若嫁不出去,就得成老姑娘了。”
小蝶本還想說什麼,可是拗不過小姐,只得略微羞紅了臉,頜首轉(zhuǎn)身離開了。
聽到門棱扣響之聲,蘇苡欣瞥回淡淡的目光,將手伸向窗外,感受著冰涼的霧氣滋潤著手掌,胸前的青絲隨風(fēng)繾綣,繞過幾許,彷彿要打成結(jié)狀。
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室中的每一處角落,跳動之時(shí),周圍的陰影都隨之動盪,門棱聲徒然響起,蘇苡欣不曾回眸,略微的淺笑言道:“小蝶,我真是一會兒就休息了,你不必守著我。”
浸入耳中的步履聲微沉,心下悟到那不是小蝶該有的氣息,胸口驟然一緊,拎起警惕緩緩收回手,緘默的回眸,在瞥到那一抹鮮明冷冰冽的輪廓時(shí),渾身不由自主的掠過一陣涼氣,不若輕霧來得冷涼,是可浸入骨髓的冰寒。
記不得有多久不曾這樣面對他了,每一次,她都想要逃離,可身置淅然山莊內(nèi),她又能逃到那裡去?
俊顏上閃過一絲薄怒,阮七決心下泛起的不悅卻堵塞在自己胸口,自顧的移步朝她走去。
蘇苡欣見到阮七決的動作,潛意識想要逃避的心緒讓她的身子向一側(cè)移,然而不聽使喚的腿腳,卻讓她不得做出任何舉動,心——跳亂了頻率,用僅存的理智忖慮著他此番到初塵居的目的。
她好像總是想逃,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真有那麼可怕麼?隨即心下一聲嘆息,想來也是,於蘇苡欣而言,自己都對她做過什麼,從起初的傷害,到如今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悲痛,那一件不是因他而起的,如果當(dāng)初他不曾因一時(shí)之意毀了她,或許此時(shí)的蘇苡欣還是在蘇府無憂無慮的小姐罷。
站在她的身旁,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味道,見她衣著褻衣,青絲未乾,因是才沐浴完畢的結(jié)果,她的眼眸一直垂著,面對自己,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冀冀,“聽說你今日與軒和少陽在一起過得很愉快。”
沒聽過阮七決這樣心平氣和的與自己講過話,蘇苡欣有瞬間的滯神,然而從他平靜的話裡聽不從任何異樣,這隻會讓她心下更加不安,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錯(cuò),“莊主放心,苡欣以後會閉門謝客,不會讓人進(jìn)到初塵居中。”
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難怪她會這樣將自己想得不堪,自己給予她的,除了爲(wèi)難外還是爲(wèi)難,“我不是這個(gè)意思,初塵居本就太過安靜了,偶爾來個(gè)人走走,熱鬧一下也是件好事。”
呃——,蘇苡欣以爲(wèi)自己聽錯(cuò)了,神經(jīng)崩得緊緊的,在確定阮七決沒說話錯(cuò)之後,又想著一向冷情如他,怎會因自己的言詞作出解釋。
“少陽在京城求學(xué),難得回來一次,他若是來找你,你就好好的陪陪他罷。”
今夜的阮七決有些奇怪,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亦變得陌生起來,蘇苡欣不懂阮七決到底有何目的,只得應(yīng)著他的話,“苡欣知道了。”
一陣緘默無聲,連庭院中低鳴的小蟲都好像收斂了聲音,惟有如水的月色與緲霧結(jié)合,映入眼簾之中,全然一片朦朧,繞得周圍的景緻枝葉若隱若現(xiàn)。
蘇苡欣覺得空氣愈發(fā)的緊張,甚至到了那種不知所措的地步,心下開始暗中祈求他快些離開,否則她清晰的神智不知還能堅(jiān)持多久。
眼角的餘光掃到身側(cè)站立之間,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指寬,然她略微顫抖的身子卻將某種羈絆撣斷,斜眸正視著她的容顏,那閃爍的眼神裡飄浮著彷徨與不安。
蘇苡欣儘量掩飾著自己的無措,然而身子本能的異樣卻將她內(nèi)心的無措全然的暴露了出來,呼吸的頻率不由自主的加速,下頜讓人擡起,迎上那雙深遂如幽潭的墨玉色瞳仁,彷彿要將自己看進(jìn)去,從沉溺中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有兩片溫潤的脣葉覆在了自己的脣畔上。
所有的胡亂心緒驟停,連呼吸都彷彿漏掉一拍,腰間緩緩遊離的掌心,緊緊的禁固了自己與他的距離,蘇苡欣驚住了,驚得忘記了反抗,忘記了所有的動作,少頃後,僵硬的身子讓他橫抱起來。
想起了從山林裡出來的那段路途,姿勢雖不同,但胸懷依舊是那個(gè)胸懷,合眸靠在他的胸膛中,令人心動的心跳聲直撞擊著她的心房,然而他給予自己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此時(shí)的片刻溫存,只因她是他的妾,她該侍候他,就若現(xiàn)下的他是兇殘的,她亦不能拒絕。
將她平穩(wěn)的放在牀榻上,偏過去的眸子不敢正視自己的眼睛,雲(yún)眉微擰,神色無奈之中略帶著薄薄的羞澀,青絲散落了一榻,半合的眼簾透著似月色一般的朦朧與惟美,襲去掌風(fēng),桌臺上的燭火在她身子一顫的同時(shí)熄滅……。
翌日清晨醒來,窗外的雀鳴已是鬧得起勁,微微的睜開眼睛,身側(cè)是錦被掩留的溫存,支撐著半個(gè)身子望著他曾躺過的地方,除了他餘下的溫暖,還有自己的自知之明,有些事情,不是她可貪戀的,她亦不能貪戀,有一日前世欠下的債還清了,她終是得無牽無掛的離開。
小蝶如同往日一樣輕聲和推開了門扉,有些訝然小姐在牀榻上不躺不起的姿勢,“小姐,您醒了,今日怎麼不多睡會兒。”
掀被下榻,纖長的指尖從錦被中的餘溫處劃過,淡淡的勾起一抹令人難明的淺笑,捋過胸前直垂的青絲,“既是醒了,那裡還睡得著。”
落坐在梳妝檯前,小蝶自然而然的過來幫忙梳著發(fā),不經(jīng)意見小蝶見到小姐胸前有幾抹淺顯的殷紅,失聲道:“小姐,你——。”
蘇苡欣也注意到了,不難怪小蝶有此反應(yīng),苦澀的垂眸,扶著胸前靠頸部的那些紅印,語帶悵色,“昨夜莊主來過了。”
小蝶聞言,不再言語什麼,只是神色平靜的繼續(xù)爲(wèi)小姐梳著青絲。
她的反應(yīng)讓蘇苡欣有些意外,以往阮七決來初塵居,小蝶都會顯得異常緊張,此番的態(tài)度太過鎮(zhèn)靜,不禁讓蘇苡欣心生疑慮,然而這種事情又不好開口相問,既是他不曾難爲(wèi)自己,就此作罷吧。
用了些早點(diǎn),蘇苡欣便坐在榻椅中翻起了經(jīng)冊,小蝶學(xué)著小姐所教的方法刺繡,這一坐,便到了晌午——。
‘咚——咚——。’
有人敲門,蘇苡欣略微的擡眸,而小蝶則在第一時(shí)間放下手中之物,走了出去。
蘇苡欣正揣測著何人會在此刻前來初塵居時(shí),見小蝶將淅然山莊的管家高英領(lǐng)了進(jìn)來,“小姐,是高管家來了。”
高英朝蘇苡欣略微的作了一輯,言道:“見過五夫人。”
沒有多少機(jī)會與這個(gè)管家打過交道,於他的爲(wèi)人亦不知分毫,坐正了身子,扯起一起若有若無的笑意,“不必多禮了,管家到初塵居來可是有事?”
在整個(gè)淅然山莊,或許只有五夫人這個(gè)小主子脾子最順罷,至今沒聽底下那個(gè)下人說到她半句不是,有過接觸的,都對五夫人的遭遇深表同情,“老夫人有請五夫人到雪珠苑去。”
老夫人?自從從蘇府回來淅然山莊,不是沒有前去探望之心,只是礙於楊語淑於自己莫名其妙的怨恨,不得不斂下這份心思,此番老夫人讓管家前來相邀,許是有事情交待,擱下經(jīng)冊於桌幾上,起身言道:“麻煩管家?guī)贰!?
“奴才不敢。”高英略微躬了躬身子,作勢請言道:“五夫人請。”
小蝶送著小姐出了初塵居的院門,憶及先前老夫人對小姐的態(tài)度,該是不會難爲(wèi)小姐纔是,稍微的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