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惠寧,你們又要兌寶鈔?”
不怪沐春這麼驚訝,因爲(wèi)但凡讀過書的,都知道寶鈔這玩意兒,就像是漢武帝的白鹿幣一樣。
白鹿原本是漢武帝在長安城外上林苑裡豢養(yǎng)的寵物,它們繁衍得越來越多,不但全然喪失了物以稀爲(wèi)貴的寵物資本,而且靡費飼料,成了宮廷財政的巨大負擔(dān)。
這時正是漢武帝元狩四年,和匈奴及東南、西南諸少數(shù)民族的大規(guī)模戰(zhàn)事已開,國內(nèi)各種“樓堂館所”和基建項目也鋪開了大攤子,正是國庫捉襟見肘的當(dāng)口,漢武帝和他的財政團隊恨不得把一文錢掰成兩半花,自不肯任由這羣不再可愛的白鹿空耗財政。
他手下寵臣張湯就真給出了個好主意:把白鹿宰了,鹿皮硝好後切成一尺見方的小塊,畫上彩繪,然後,這些連做雙童靴都不夠的小塊鹿皮,就成了標(biāo)價40萬文的頂級錢——白鹿幣。
這個主意看上去真的不錯:一方面,白鹿皮能做錢,上林苑的白鹿數(shù)量就會得到有效控制,不再糟蹋糧草;另一方面,原本令人頭疼的白鹿繁衍速度,如今反倒成了一本萬利的生財之道。
可漢武帝君臣千算萬算,漏算了物價這個最要緊的因素。
漢武帝時,通脹現(xiàn)象已經(jīng)出現(xiàn),物價比“文景之治”時漲了很多,但總的價格還是比較便宜的。居延漢簡裡記載“小奴二人”只值3萬文,“牛車二輛”只值4000文,“田五十畝”也不過值5000文,這是邊遠地區(qū)的物價。長安一帶價格最高,一石糧食價格不過100文,《漢書》記載,名將李廣的哥哥、漢武帝時曾當(dāng)過丞相的李蔡,私下盜賣了京郊陽陵墓葬土地三頃,總地價也才40萬文——即一張白鹿幣的標(biāo)價。同時代的文獻顯示,“一類地區(qū)”頂級農(nóng)地的價格,一畝也不過3000文,一張白鹿皮,居然堪比100多畝最好的農(nóng)田。
可想而知,如此“大面值鈔票”拿出來發(fā)行,又有多少人有能力“接盤”,如此大的“面額”,又如何能在市面上流通?
漢武帝君臣漏算了“市場用不起”這一道,只得“強買強賣”,規(guī)定諸侯朝覲必須進貢白鹿幣,也就是說,他先把白鹿幣按40萬文一張的價格賣給諸侯,再讓這些諸侯把白鹿幣原物奉還,等於白訛人家一大筆錢。可這諸侯的數(shù)量,怕還比不過上林苑中白鹿的數(shù)量多。這些白鹿幣又不斷在皇帝和諸侯間循環(huán)打轉(zhuǎn),“鹿皮積壓”問題,是無論如何無解的了。
雖然大明接受了白鹿幣幣值過高的缺點,印製了一百文到壹貫的大明寶鈔。但是,它們的本質(zhì)都沒有區(qū)別。都是朝廷用度緊張,皇帝強買強賣,空手套白狼的行爲(wèi)。
而且最低面值一百文與白鹿幣的40萬文,其實並沒有多少區(qū)別,普通百姓都用不上,也用不起。最後接盤的不還是他們這些人?
沐家會接盤,是因爲(wèi)他們沐家是非皇子的駐邊軍團。兌寶鈔本身是爲(wèi)了表忠心。 Wшw● TTKдN● C 〇
“忠心”二字,不要說一百文,就是萬萬文,對沐家來說,也是值得的。
然而李家又是爲(wèi)了什麼?李家又不是駐邊軍?
“難道李世伯也要分封了?”沐春笑了笑,旋即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文忠是皇上的親外甥。說不定真的會封。
“分封?沒有。我們是爲(wèi)了修行。”李景隆實話實說。
“你們還在跟十三皇子一起修行?”沐春驚訝地瞪大雙眼。
先入爲(wèi)主的沐春,一早認定十三皇子別有打算。
至於朱桂的基因優(yōu)化液,目前服用有效者,只有李家姐弟、太子、馬皇后、郭惠妃。
李家姐弟本就年輕,皮膚白一點兒,很正常。馬皇后與郭惠妃,是後宮,以前還有個劉基自由出入。現(xiàn)在沒了。
而且皇帝的女人變漂亮,哪兒有其他人嚼舌根的份,不要命了?
太子是大事。但正因爲(wèi)是大事,太子一系的屬官纔在不斷降低朱桂的作用。
朱桂討老皇帝的喜,“無法無天”也就算了。他們一點兒也不希望朱標(biāo)登基後,朱桂也滿大街的揍他們。讀書人的體面還要不要了?
甚至他們原想發(fā)動的工匠鬧事,也只能先停下來。
朱元璋很顧惜民力。這也是他們對抗皇權(quán)的殺手鐗。只不過現(xiàn)在皇帝最疼的兒子救了皇帝最看重的兒子。
這殺手鐗這有沒有用?
恐怕是沒用的了。
所以,他們一邊叫停,一邊滿大街的散播古往今來的獻藥救駕之功。同時還有臥冰求鰓之類的故事。
先不說人臥冰,能不能化冰。想化冰,爲(wèi)什麼不用火烤之類的問題。
但是他們宣傳是忠孝,這沒有任何的問題,是政治極爲(wèi)正確的。
千百年來,他們一直在這麼宣傳。只不過這幾天更集中罷了。
而且由於有著加塞,什麼冬天的鯉魚治病,什麼冬天的青蛙治病,甚至冬天的蛐蛐也可以治病……
在這樣不斷的轟炸下,很快便減淡了朱桂的作用。
在他們的潛移默化下,不少人都知道一件事:太子病了,十三皇子獻藥,太子好了。
wωw◆ ttκΛ n◆ ¢O
至於女子瘋狂……呵呵,她們說的更多的還是美。在古代,愛美的男人不能說沒有,但是不包括沐春。他一點兒也沒有擦胭脂塗粉的愛好。
“當(dāng)然了。沐大哥,我跟你說,老師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可不是騙子……”李景隆一臉認真地說道。
“是嗎?”沐春撇撇嘴,如果是別的什麼人,還有那麼幾分說服力。但那個是李景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但凡李景隆說的、做的,不一定是錯,但是反著理解,躲他遠一點兒,絕對不會是錯誤的選擇。
沐春接著問道,“景隆,這一次要兌多少?”
有人願意接盤,減少沐家的損失。沐春也是不會拒絕的。
“沐大哥,修煉很難,這一次我想多兌一些。”
“多兌一些?景隆,十三皇子是不是在騙你?”沐春不忍心,提醒道。
“你又開始說這種話了,我雖然不如你聰明,但是智商還沒有低到任人欺騙的地步。五萬貫錢,哪裡夠?qū)W習(xí)高深的內(nèi)功?可惜我到現(xiàn)在都還不能夠做到‘凝神靜心’,辜負了老師的期待。”
“‘凝神靜心’。我對道經(jīng)也有所瞭解,不如你說給我聽聽?”沐春好心幫忙道,怎麼說,都是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