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特使，不是國君父子派來的麼？怎麼這樣的問題也要問他？
焦玉在一邊接口：“特使剛到我國，許多內情都不知曉。”
這話的內涵就深了，向巖一時作聲不得，腹裡全在解謎。
賀靈川笑道：“我不是赤鄢人，本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伏山越死皮賴臉求我辦這個案子。”
向巖瞠目。
太子居然委派異國人當特使查案，這這這，這案子水很深哪。
良久，他才道：“普天之下，只有靈虛城才能煉製不老藥。”
“所以各位妖王手中的不老藥，也是靈虛城賜下？”賀靈川懂了，“他們再賜予手下功臣？”
向巖點了點頭。
“那麼這煉製原料從何而來？”賀靈川搶在他開口前又道，“向老在靈虛城待了十幾年，總該聽過些坊間傳聞吧？”
向巖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苦笑：“這哪能亂傳亂講？一旦查到謠言出處，那是要殺頭的。”
賀靈川看向焦玉，後者搖頭道：“這百多年來，國君只賜過三十九顆。”
“這我就不清楚了，至少二三百年之前的舊事，本身又只是一個傳聞，其中真真假假不知要從何考證。”
要不？
這裡有廳、有主臥，甚至還多出一間空餘的客房，佈設也十分雅緻。就連備給客人的牀具都是黃花梨木，號稱百工牀。
原來還是個緩釋的丹藥？
“這還分內效和外效？”
如果只有天神才能煉製不老藥，那麼這樁案子的幕後真兇收集漿珠幹什麼？再者，這和赫連琛所說的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個很有味道的想法，把店夥計自己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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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靈川嗯了一聲：“流出來就好辦。”
立國一百六十多年，赤鄢國先後有過多少官員？其中卻只有三十九人服過不老藥。
只有牀上用品纔是一客一換。
那後面就是馬桶。
店夥計沒搖擺多久，就走去屏風後面，捂住鼻子，一把揭開了馬桶蓋！
“我只聽說，不老藥有些原料是從國外買進。具體的，我是真不清楚。”向巖輕聲道，“不老藥這樣的至寶，就算在靈虛城也十分珍貴，僅少數官員可以享用；我有幸服用，是因爲當年立功受天神賞識，否則斷沒有這樣的福氣。你問焦大人就知道了，滿廷文武，有幾個吃過不老藥？”
但其他藥材就算再難得，舉貝迦之力還弄不來嗎？
八成還是應了那幾個字：
客棧每天都給客人換馬桶、倒夜香，從時間上算，應該是在兩個時辰以後。
賀靈川精神一振，終於有正兒八經的內幕可聽了麼？
怎麼辦？
……
這藥物之珍貴，勿庸多言。
這家客棧用的可是軟枕，這位貴客又在這裡接連住了好幾日，枕頭上怎麼可能沒有落髮？
這個或許不好搞。
不，應該說是乾巴巴地什麼也沒有。
他本是隨口客套，哪知賀靈川欣然應道：“好啊，聽羚將軍說，府上白切雞做得格外滑嫩，有獨門秘方。”
“嗯嗯，都是空穴來風嘛，你隨便一說，我隨便一聽。”這老頭子真能打補丁。
“服下之後，內效是立竿見影，比如身體輕盈、腿腳靈便、胃口轉好，陳年老病不藥而癒。不過，斷手斷腳是沒能重新長出來的。我聽說某些妖將服用不老藥，也沒能把舊傷治好。”
再骯髒的活計，只要給夠錢，總有人會幹。
店夥計一到牀前就屈體前伸，瞪大眼睛在枕上找東西。
“哎？”賀靈川奇道，“怎會連殺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那是必須的。”賀靈川進一步道，“最好城裡其他人也不知道。”
藥效這麼好，數量這麼少，想要它的人不得搶破頭？
那可是高端局，他們這些底層官員、藩妖國來的官員，根本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
若是直接將枕頭抱走，恐怕會驚動客人，那也不行。
店夥計心裡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那，怎樣才能拿到賀靈川的專屬物呢？
賀靈川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說法了：“那這個流出來的丹方？”
“正是。”賀靈川哈哈一笑，“我什麼也沒聽見。”
“帝君當然嚴厲追查，又設自首的最後期限，逾期再被查出來就誅九族。”
“傳聞天神原本下放過不老藥的丹方，但靈虛城所託非人，致使流出。天神一怒之下收回了煉丹權，此後只賜成丹，不允許人間煉製。”
賀靈川如今粗通一點藥理，加上阿洛時常在隊員耳邊咆哮，因此他知道所謂的好藥貴在穩定持久，讓藥效溫和、持續、長期地緩釋出來，對人體最是有益。
店夥計目光仍然落在了屏風上。
門忽然開了，有個店夥計溜了進來，四下掃視一番，確定屋裡沒人，這才反手將門輕輕掩上。
“就沒聽過一點兒風聲？”
“……”向巖只好笑得更歡，“來來來，這邊請。”
奇貨可居。
伏山越劃撥給特使的經費很足，賀靈川入住的客棧在白沙矍也排得上號，他又連包了好幾天的上房。
就算在客房的其他地方能找到落髮也沒用處，未必是這位賀姓客人的。畢竟這裡是客棧，這套客房之前也接待過不少其他客人。
那樣的大妖，對人命怎會有一絲憐憫？
“不清楚。”
“您說，您說。”
畢竟這裡也是高級客棧嘛。
然而真沒有，店夥計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賀靈川站了起來：“多謝向老，這些情報很有用處，今日多有叨擾了。”
“前後殺了多少人？”
他在屋裡走了兩圈想辦法。
向巖慌得趕緊擺手：“不不不，小老兒胡言亂語罷了，您什麼也沒有聽見的。”
他看見向巖額上的薄汗了。
別的不提，帝流漿就是這個效果，因此爲萬藥之王。
“爲什麼這麼少？”
賀靈川一時迷惘。
田縣令掛著兩個大黑眼圈出來，賀靈川見了微驚：“田縣令這是怎麼了？”
向巖小心翼翼：“您是認爲，眼下這樁案件與當年流失的丹方有關？”
“聽說是藥材難得。”
賀靈川想起淵國後裔的遭遇，知道貝迦妖帝殺人從不手軟。
“就算丹方流出，有資格看見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那麼因此而被帝君殺掉的人，同樣寥寥可數。”向巖自嘲，“像我這樣的藩國官員，本身就碰不著它。”
“哦？”白沙矍縣令理解“不動聲色”的意思，“是不讓巡察使知道？”
不過向巖猶豫一下，又道：“不過，我在靈虛城還聽過一個小道消息。”
賀靈川想起盤龍城的大丹師赫連琛所言，不老藥有一味珍貴至極的引子：神血。
想因此被殺？門兒都沒有。
他真心不想搞，但有人給的實在太多。
“只是友人閒話，哪有什麼情報？”向巖笑得親切，“特使留下來用飯吧？”
向巖果然放鬆多了：
房客不在，賀靈川的房間當然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賀靈川下榻的客棧。
“請說請說。”
賀靈川點了點頭。看來不老藥的作用主要是延壽。
“消息的來源，我不好告訴您，但好像有這麼一個說法，僅僅是說法啊。”
“喚作駐顏丹、長生藥，可能更貼切吧。”
那頭老羊到底有什麼毛病！它是羊就該吃草，推薦人家吃什麼雞！
他這幾天輾轉難眠，始作俑者還問他怎麼了？
“無妨，窗外野貓子叫喚了大半宿。”田縣令面對賀靈川只能強忍呵欠，以免不恭，“特使大人今天有何吩咐？”
難怪這老頭子一臉自得。有幸服用不老藥，位列三十九分之一，這是多大的榮恩！
這位客人難道一整天都不需要如廁嗎？
但他下一瞬就傻了眼：
馬桶裡空空如也。
“所以說它是返童丹不準確？”
賀靈川眼珠一轉：“那麼，不老藥的丹方又掌握在誰手裡呢？”
“頭髮呢？”
賀靈川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過。”
“自然是天神了。”向巖一臉的理所當然，“靈虛城敬奉藥材，天神煉製不老藥，親自賜下。”
次日，賀靈川去府衙找白沙矍縣令。
“那麼，服用不老藥是種什麼體驗？”該換個輕鬆愉快的問題了。
“有件事請田縣令去辦，但要辦得不動聲色。”
“外效嘛，不明顯。”向巖笑道，“我當年服藥是五十二歲，外貌幾乎沒有改變，並未倒溯三十年。但在服藥後的這三十年來，我幾乎一直保持五十二歲的模樣。”
他直奔木牀而去。
“那段時間內，就沒人被誅九族？”
難道這位貴客時時刻刻都提防著別人，連五穀輪迴都要去外頭的公廁？
搞？
不搞？
要說人睡覺不掉頭髮，那還說得過去。
“找一支維修隊。”
“啊？”田縣令有點迷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夠，自覺腦筋轉不過來，“修什麼的？”
“潮湖塔。”
“哦……好，這是小事。”
“但我還有要求。”賀靈川附在他耳邊提了兩句，然後道，“動工之前，不要讓城裡任何人知道，能辦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