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發愁修爲增長太快的，大概只此一家了。
“我們也要儘快佈置。”鍾勝光看向賀靈川，“到時，你來掠陣！”
賀靈川心頭一懍，挺直了腰板：“是！”
話到這裡，鍾勝光已經交代完了，正想去開門窗，賀靈川又問：“我聽說白沙灣準備停關盤龍城的商貨。靈山獅子大開口，您打算怎麼辦？”
“你纔剛回來，消息倒靈通。”鍾勝光腳步一頓，“你可知道，靈山爲何給我開價？”
賀靈川搖頭：“我只聽說，它想分走盤龍城外貿利潤的七成。”
不消說，人家漫天要價，八成是等著盤龍城就地還錢。
“其實，靈山最初找我商量的是另一件事。”鍾勝光眉頭微蹙，“這件事，盤龍城內的知情者不超過三個人。”
現在要多一個了。
“靈山想在盤龍地界之內安置聚靈大陣。”
賀靈川一怔：“但黑蛟圖騰會制止靈氣和魘氣被吸收，無論是聚靈大陣還是天羅星都不起作用。”
“那你可知道，即便在黑蛟圖騰生效範圍內，刑龍柱也依舊可以吸收魘氣。”鍾勝光解釋道，“說簡單些，黑蛟圖騰本身是個無形的結界，內裡的法則被改變，就與外界不同。但是，什麼法則都有漏洞。”
“三個月前，有人悄悄在城內靠近北城門的位置，安裝了一個小型的聚靈法陣，成功運行十幾息，隨後失效了，同時還驚動了護城獸。這人也被巡兵抓住，招供是幾個月前纔來盤龍城的宗門子弟。”
賀靈川一聽，哪裡還不明白：“靈山派來的。”
“靈山必定不止做那一個試驗，並且內部也探討過了。”鍾勝光面沉如水，“辛乙明確告訴我，靈山研究後認爲，只要由我在盤龍城裡親手佈置聚靈大陣的陣眼，整個大陣就可以正常工作！”
“黑蛟圖騰的出現，很可能代表著天道的認可。”賀靈川沉吟，“您試過了？”
鍾勝光和旁人有什麼不同？爲什麼由他佈置的聚靈大陣，就可以在黑蛟圖騰範圍內運行？
原因或許有很多，但賀靈川想來想去，覺得最可能的是這個：
他是這一時期大方壺的主人！
鍾勝光點了點頭：“別人不行，我可以。甚至我試驗佈置在南城門的聚靈陣，吸取靈氣的效率比原本更強！”
賀靈川頓時想起千幻真人設置在白熊山上的巨型聚靈大陣！
那恐怖的陣法效果，像吸管一樣將閃金平原的靈氣源源不絕抽去了顛倒海，滋養整個幻宗，特別是千幻和各位仙人。
“靈山還是厲害，連這樣的可能都推導出來了。”靈山有大能，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您拒絕了靈山？”
“我直截了當告訴他們，我試過了但做不到，他們的猜想錯誤。”鍾勝光聳了聳肩，對於撒這種謊毫無心理負擔，“靈氣復甦是盤龍城的機遇、是百姓的福祉，怎能讓靈山隨意掠奪？”
他用的是“掠奪”二字，而非“拿取”、“抽吸”，就說明鍾勝光對靈山的本質看得越發透徹，不像剛開始結盟那樣滿心崇仰期待。
“靈山恐怕不信，但除了我沒人能做到，那他們就勉強不來。盤龍地界的靈氣，他們是吸不走了。”他閉了閉眼，“外貿利潤分成，就是辛乙提出來的折衷方案。”
靈山自己做不完一個試驗，不能對鍾勝光的話驗僞。可是，越不能驗證就越不相信。
“要走七成利潤，還叫‘折衷’？”賀靈川懂了，靈山對盤龍城做的服從性測試失敗，很惱火。
“所以這件事就談崩了。”鍾勝光輕吸一口氣，“靈山惱怒，今天已經抽回一部分修行者，都是軍中強手。”
“我知道。”賀靈川如實以告，“我方纔在南城門外送走了一批。”
“你怎麼看？”
“不是不能給，價格要商榷。”賀靈川重新分析一遍利害，就像先前說與孫茯苓聽的。
鍾勝光聽完，卻不置可否。
道理他都懂，可是靈山的貪婪還是讓他很難接受。
賀靈川走到窗邊，望著漫天的煙火，望著底下的廣場，一聲感慨：“放在五年前誰敢想象，盤龍城能夠繁榮至此，飯館甜鋪開了一家又一家，南來北往的美味任人挑選。”
從前的盤龍城物資匱乏到什麼地步，大戰時全城的口糧都得勻給軍隊。
鍾勝光也眺望廣場上的人們歡快的笑顏，眼裡寫滿了欣慰。
是啊，好不容易。
廣場上開心的人們根本不知道，盤龍城目前面臨的糾結和麻煩。
當然，他們也沒有必要知道。
他們只需要努力生活、認真勞作，軍隊只需要聽命作戰，自然有人在暗中爲他們擔起重任。
賀靈川只看鍾勝光的眼神，就知道他會盡其所能，守護盤龍城得來不易的富足與繁華。
鍾勝光要對盤龍城負責，就像賀靈川要對蒼晏負責。
他們怎麼忍心讓家園迴歸赤貧，讓百姓重新勒緊褲腰帶？
看明白鍾勝光的心意之後，關於盤龍城和靈山之間的僵局，賀靈川就更有把握勸動他了。
……
次日一早，辛乙的院門就被敲響。
他出來開門一看：“哎？賀將軍怎麼來了？”
“好久不見辛先生，我剛從南邊回來。”賀靈川舉起手邊油紙包，衝他晃了晃，“吃飯沒？”
“你沒來之前，我還沒醒呢。”辛乙打個呵欠，返身往回走，“天一涼就好睡。”
他二人已經混熟了，相處起來不像一開始那麼彬彬有禮卻生疏。
盤龍城裡住房緊張，但提供給靈山使者的客房還是寬敞又清幽。院裡的梧桐，葉子早就掉光，樹下有張光禿禿的石桌，兩人就在桌邊坐下。
賀靈川打開油紙包，一股子熱汽混著油香先衝了出來，引得辛乙鼻子抽了兩下。
這是油炸的香氣啊。
桌上三樣都是金澄澄的，辛乙趕緊從缸裡舀水洗手，一邊問道：“從薛四娘店裡買的？”
“當然。”
辛乙也不拿筷子，直接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