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鹿慶浜的傳令兵,脖子上都不知道被誰掛了一串大蒜。
隊伍裡的百列士兵,一邊昂首挺胸,一邊偷偷抹眼角。
原來這就是打了大勝仗的感覺嗎?
原來百列的人民對他們也能這樣熱情?
就在萬衆(zhòng)矚目當(dāng)中,軍隊緩緩走到了長街盡頭。
再往前,就到鹿府了。
鹿府外頭,也被軍隊重重圍護。
這裡其實是兩支隊伍,一是百列首府的巡防軍,打頭的將官瞧見對面的陣容,心頭也是打突。
這支隊伍打跑了雅軍,自己能是對手?
另一支隊伍,就是武興迅和黃楊這一正一副兩位都統(tǒng)率領(lǐng)的牟國衛(wèi)隊。
兩軍合起來近四千人,數(shù)量不少了,但和多方向包圍過來的一條條蜿蜒長龍比起來,卻顯勢單力薄。
對面也是兩支軍隊,有鹿慶浜領(lǐng)導(dǎo)的百列軍,有百列人民已經(jīng)看熟了的龍神大軍,外圍還是無數(shù)熱情跟隨的百列人。
烏泱烏泱,一眼瞧不見盡頭。
鹿府外的兩支軍隊站在這裡,就有些尷尬了。
鹿慶浜得勝凱旋,全城人民都在熱烈歡迎,也都瞧見自己這幾千人堵在府外。
這是要做什麼?
眼見隊伍和民衆(zhòng)越走越近,鑼鼓聲越來越響,黃都統(tǒng)上前兩步,提起真力大喝一聲:“止步!”
雖然對方人多勢衆(zhòng),黃都統(tǒng)這一聲大喝還是很有底氣。
己方人少又怎樣,他代表的是牟國!蒼晏才立國多久,敢公開和大牟叫板嗎?
走在百列軍隊正前方的年輕小將,正是鹿慶浜。
他笑瞇瞇拍馬上前:“我自南邊凱旋,兩位都統(tǒng)是來給我們賀喜的嗎?我大伯何在?”
說完最後一句,他還左顧右盼,尋找鹿家人的身影。
這副表現(xiàn),完全就是得勝歸來,要跟家人分享喜悅的模樣。
按理說,百列軍隊大勝而歸,鹿家族長本該去城外迎接,以示隆重。結(jié)果鹿振聲不僅沒這麼做,甚至沒出自家府邸,門外還是牟軍團團把守。
這副景象,讓邊上的百列人都議論紛紛,非常不滿。
市井傳言,家主不喜歡鹿六,也不喜歡替他帶兵打仗、迎擊雅國的鹿慶浜鹿將軍。從前大夥兒一邊傳得繪聲繪色一邊還要將信將疑,畢竟捕風(fēng)捉影嘛,誰也沒確切證據(jù),今天一看哎喲是真的,鹿將軍自南方凱旋,掙了天大的功勞,鹿家主都不出來迎一下子。
嘖嘖,果然空穴來風(fēng)未必?zé)o因。
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武都統(tǒng)也不是省油的燈,聞言同樣笑了笑道:“鹿家主已在府內(nèi)相候多時,你下馬進去吧。”
鹿慶浜頓時一臉失望:“我還以爲(wèi),大伯會出來迎我呢。”
他聲量不小,附近軍民都聽得一清二楚。
“有什麼問題,你們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武都統(tǒng)不跟他虛以委蛇。你大伯不迎你,是你大伯的問題,跟我扯什麼勁兒?
“好吧。”鹿慶浜朝後方一揮手。
他下了馬,身後千餘人也齊刷刷下馬,跟著他一起往前走。
武都統(tǒng)眼睛一瞇:“你可以進去,但其他人要待在外面!”
鹿慶浜奇道:“我進百列的首府,進我鹿家的祖宅,帶不帶人與武都統(tǒng)有什麼相關(guān)?”
言下之意,你管得太寬了。
鹿慶浜從沒對牟國將領(lǐng)這般不客氣,這是有人在背後撐腰了,武都統(tǒng)不怒反笑:“怎麼,你想帶著蒼晏的軍隊強闖鹿府?”
重點是“蒼晏的軍隊”!
他可以不攔鹿慶浜,但擋下龍神軍可是天經(jīng)地義。大家都是“外人”嘛。
雙方對話期間,有數(shù)十人走出鹿府大門,爲(wèi)首的正是鹿振聲。
他滿面笑容,從牟軍身後走向鹿慶浜。現(xiàn)場多少雙眼睛,都瞧見他拍著侄子的肩頸欣慰道:“慶浜好樣兒的,真不愧是我鹿家兒郎!這次大勝,百列要大慶三天三夜!”
鹿慶浜立刻指著眼前的牟軍問他:“大伯,這是怎麼回事?”
“你哥怕雅人報復(fù)我們,特地請帝君派來衛(wèi)隊。這幾位都統(tǒng)也是在儘自己的職責(zé)。”鹿振聲一句帶過,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暗含警告:
不要輕舉妄動。
你二哥還是牟國大將,眼前這支隊伍,乃是牟國的軍隊!
若不是因爲(wèi)龍神軍南下徵雅時,還在百列首府留下了一千六百人守城,若不是從這裡到邊境的關(guān)卡上都有龍神軍駐守,鹿振聲多半會緊閉城門,把危險擋在外頭——
諒他鹿老六父子也幹不出攻打自家首府的荒唐事來。
可惜啊,對方好像早就防他這一手。
“對了,你父親呢?”
擡輩份壓人,鹿振聲可謂輕車就熟。
這時纔有一人從鹿慶浜身後慢悠悠上前,正是鹿振先。
他眼睛都快笑成一條縫了:“大哥,大哥!慶浜在南邊浴血奮戰(zhàn),好不容易打贏了。哎呀,我們緊趕慢趕,想著快點回來報喜啊!”
“這天大的喜事,咱一定好好慶祝!”鹿振聲很自然地按住他的肩膀,往府裡帶,“慶功宴都給你們擺好了,進府來,進府來!”
“哎不忙!”鹿振先的下盤卻很穩(wěn)。以他的體重,普通人輕易帶不動他,“雅國之戰(zhàn),咱百列軍只是參與。真正的贏家,真正的中流砥柱在這裡,我給你引見引見!”
說到“中流砥柱”這四個字,他音量可大了。
鹿振聲心裡咯噔一下,該來的躲不過啊。但他臉上卻要表現(xiàn)出驚喜:“哦?是蒼晏國哪一位大將光臨?”
話音未落,後方的龍神軍忽然從中分開,十餘騎迎上前來。
爲(wèi)首騎士一身玄金戰(zhàn)甲,頭戴猙獰面具,座下黑駁比普通駿馬還要高大,噴氣如同雲(yún)霧。
遠後方,兩桿黑色旗幟隨他緩步前進。
風(fēng)來了,吹動旗子烈烈舒展,一桿上頭是“九幽”二字,另一桿卻只有好大一個“賀”字!
這個字,這個姓……
鹿振聲瞳孔驟縮。
他本以爲(wèi)率龍神軍而來的是蒼晏某一位大將,哪知竟是九幽大帝親至!
爲(wèi)什麼?
堂堂大國領(lǐng)袖,爲(wèi)什麼對區(qū)區(qū)百列這麼感興趣?
這種興趣,從龍神軍馳援百列開始,就讓鹿振聲莫名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