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後，與牟國、雅國的新邊貿協定正式開始運行。牟軍撤走之後，從牟國越境過來的第一支商隊，受到了百列地區的熱烈歡迎。
它的到來，意味著牟國和蒼晏的雙邊關係正常化。
新的秩序建立了。
百列首府，鞭炮聲一整天都響徹全城，比年節還熱鬧，人們臉上堆滿笑容。
從今天起，從此刻起，百列也能挺直腰桿，再也不用向牟國稱臣納貢，再也不用忍受雅國的瘋狂劫掠。
因爲，它背後崛起一個強大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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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國境內的戰爭，如火如荼。
牟軍從雅國西北境大舉入侵，因後者的兵力大多都被調去聖地，牟軍連下四州如入無人之境。
等到雅國回防，西境已有大片土地淪陷。
兩軍血戰半個多月。
牟軍入境時是七萬人，半個月後竟然增派到三十萬，數量甚至大大超過了貝迦戰場！
要知道，牟國往貝迦戰場上，也才投放了八萬人。
牟國的決心，舉世瞠目。
賀靈川本人回到百列，但雅國戰場上的禽妖飛訊還是接連不斷，最多一天能接到五件。
他一個旁觀者都能觀測到那麼多變數，可見雅國戰場形勢之複雜、戰況之糾結。
賀越跟在兄長身邊收看戰況，每每心驚。
那一個個怵目驚心的數字，都是消失的人命。
這纔是大國戰爭。
相比之下，他經歷過的鳶國大戰真好像是鄉下人拿錘子鋤頭互毆。
戰爭進行至此，烈度已經超過龍神軍在雅國掀起的百丘源大戰。畢竟那時的雅軍是匆促派發幾支精銳應戰，後頭真正集結起來的雅國大軍沒跟龍神軍交上手，倒是直接拉到了對牟戰場上。
兩邊都是精兵悍將。
而對賀靈川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觀察牟國戰力的大好機會。
他日夜分析戰報，也不得不承認，牟國的主力隊伍與他一手帶出來的黑甲軍不相上下，無論是戰鬥素養、個體能力，都沒有很大差別，但數量上卻遠多於黑甲軍，並且各支隊伍都有自己的特色。
但對於牟軍的戰術和戰鬥理念，他持保留意見。
賀越陪他坐山觀虎鬥，終忍不住問：“大哥，牟國一開始連百列都無力援護，爲什麼現在發瘋一樣狠攻雅國？它跟貝迦的戰鬥，明明一直都沒中斷。”
賀靈川正在觀看蒼晏都城的建設資料，聞言頭也不擡：“你覺得呢？你能提問，就是自己先想過了。”
大哥又在考校他了。賀越撓頭：“是不是因爲，雅軍在百丘源之戰飽受挫折，從軍力到士氣都受打擊，已不再是全盛狀態？”
“不錯，他們信心大失。這是極重要的一點。”賀靈川從來不會忽視己方的作用。
龍神軍打贏百丘源大戰的意義，遠大於這幾場戰役本身。聖地被攻克，這是雅國自立國以來從未遭遇過的奇恥大辱，而且雅軍後來沒能一雪前恥，反而是雅國割讓了北境土地給蒼晏國。
這對國家的自信、對軍隊的士氣都是極爲沉重的打擊。
“並且雅國是多部族國家，你不該把它完全視爲一個整體，它與蒼晏這樣垂直集權的國家還不一樣。”賀靈川進一步細拆，“在百丘源大戰中，主要是雅國的王族，也就是主族軍隊受創最重。當時我們殺掉的雅國士兵當中，每三個裡面就有一個柯林族人，並且柯林族也死掉好幾員大將。主族戰力下降，對其他部族的控制力也會隨之下降。你看我們昨天收到的情報，近兩天來雅軍犯下的失誤，大大小小至少有五六個，甚至有一支雅軍衝了自家大營。這還是有情報收集的，實際是多少，連他們自己都未必清楚。如果葛氏兄弟還活著，這就未必就會發生了。”
打大仗，尤其是戰線這麼長、頻次這麼快的戰役，什麼稀奇古怪的意外都可能發生。
賀越邊聽邊點頭，還是兄長的觀察更周全。
賀靈川接著考他：“還有呢？”
戰爭有雙方，說完了雅國就來說牟國：“牟國是不是騎虎難下？大哥你說過，戰爭就是泥淖，陷進去就不好出來？”
“不錯。”賀靈川點頭，“牟國從來不是‘無力’援護百列，而是惜力。說到底，肯不肯出兵無非是代價問題。”
“先前它一旦援護百列就會讓自己陷入泥淖，這本來就是貝迦和雅國合謀的伎倆，牟國很不想一頭扎進去，所以一直迴避雅國的挑釁。”他笑了笑，“我們得說，前郭總輔還是很有定力的，但放任百列被雅國欺負，牟國面子上就很難看。即便沒有我們插手，等到貝迦給予的戰爭壓力減弱，牟國也會想辦法找回這個場子，給雅國一點顏色瞧瞧。”
大國丟臉，不能就這樣算了算了，否則以後別國就會一直要求你算了算了。
顏面是強國最值錢的東西，一旦丟了，不知道要花幾倍的代價才能找回來。
“可現在局勢完全不同了。現在這場牟雅戰爭可是牟國率先挑起來的，雅國先被我打到元力大傷，牟國才趁勢接手，算是揀了個便宜。並且我們可是成功地逼迫雅國簽定協議、割讓土地。有我們珠玉在前，若牟國不能打出風采打出成果，若不能大勝而歸，它在本地區的霸主地位就會動搖！”
這就是騎虎難下啊。
賀靈川點著沙盤道，“所以我們才瞧見牟國一直往雅國戰場上增兵，事實上，貝迦也在牟國的西線戰場上持續加壓，試圖牽制牟國。但牟國現在的戰略重心已經轉移到雅國戰場上，那應該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不惜代價都要打贏這一局。”
要打，就一定要打贏！
“所以說不要輕啓戰端，你進去容易出來難。”
賀越乍舌：“那麼牟國現在就是雙線作戰。”
“不錯，這是牟國最爲難的一段時日。”賀靈川感慨，“可惜我跟雅國簽定了停戰協議，現在只能袖手作壁上觀，否則我再率大軍南下，雅國一定飛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