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間每年至少有一次例行會議，起初和簽約時一樣把地點定在人間，可是會上討論的事越來越多，最後把地點換在了仙界。

螢一直沒有參加這樣的會，她的工作說起來就是個模糊不清的內容，道家唯一知曉的人已經故去，他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而妖界對此則是一無所知，鳳凰並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芙草倒是在某次跟螢碰頭時聽說了個大概，但螢只是說她在負責管理人間的一種獨特存在的怪，而芙草心思根本不在這裡，壓根沒往心裡去。

隨著時間推移，大家各自在自己的崗位忙碌，人仙和妖仙的填充，知道螢和鳳凰曾經關係特別親密的人，漸漸變得越來越少。以前知曉的人沒什麼機會去聊起這種八卦，而他倆除了螢偶爾歸來的彙報工作，並沒有太多接觸。

大概是幾百年後，螢趕巧趕上了在仙界召開的三界大會，她本來是有事找鳳凰，看情況就等在了會場外面，和小清一起。

鳳凰散會出來，看到她滿臉焦急，揉了她額頭，“爲什麼不讓人進來通報？”

螢對他身邊的蓮點頭打了招呼，想了下，就直說了，“小清預測到一些仙界的巨大變化，不知道你發現沒有。”

摟著人往前走時，鳳凰接道，“你說說看。”

螢看看跟在身後的蓮和小清，壓低聲音說了，“這裡東邊靠海，本來只是個海邊荒地，可是西邊與陸地相連的地方，有斷開的趨勢，小清說我們會漂到海上去。”

“漂到海上？”鳳凰稍微偏頭看看後面的小清，還是繼續和螢聊了下去，“不是消失，聽起來還不錯。”

聽他這麼說，螢稍微安了心，“那就好。”

“這件事要提前通知大家做好準備嗎？”

鳳凰搖頭揉了身邊人長髮，“要怎麼提前通知，告訴他們，你有一個能預知未來的朋友嗎？”

螢立刻搖了頭，後面的小清也是打了個哆嗦。蓮對於突然接收到的訊息不動聲色，默默跟著。

“既然已經知道了，風險就幾乎爲零，我會讓蓮做好安排。”

身後的女子點頭應聲，“是。”

“辛苦你了，蓮。”螢比隨便下達命令的鳳凰要不好意思。這個事說來說去是她提起來的，給蓮增加了工作，她深感抱歉。

從那之後，小清偶爾會把預測到的一些事關三界的大事告知螢，讓她去轉達鳳凰。而不知是哪一次回去時，螢發現仙界的領地真的開始跟陸地分離了，移動得很慢，但是確實在移動。

人間有滄海桑田的說法，螢仔細思索也發現其實仙界變化不少，包括她很害怕的那個黑漆漆的洞穴，漸漸沉入了一個湖中。

她在人間遊玩的時日也多了，漸漸不再那麼愛往人間跑，回仙島居住的時日漸漸變長，鄰居因而多了起來。人間日新月異，朝代更替特別頻繁，伐木開荒建宮殿諸如此類的事層出不窮。而三界之間的關係徹底緩和下來，新一輩的道家之人對妖界不再有特別明確的恨意，普通人也幾乎很少能目睹到這三者。

道家對人間進行了劃區管理，不同門派會以自己所在地爲圓心進行區域分配，他們的主要工作回到了正常的魔物處理上。

隨著這些變化，螢偶爾會串到道家門派附近瞎轉悠，雖然也曾見到過翟的轉世，不過她並沒有再去結識他。不知道道家是怎麼想的，每一世翟輪迴後，他們都會給他同一個名字，說是作爲他的道名。其實道家的人並不會刻意取多一個道名，可能是求個安心而已。

大概在七八百年後，螢第一次參加了三界會議，因爲仙界衆人對她不熟悉，還以爲她是個新人，交代給了她一些雜活——佈置酒水水果這類的。

螢以前沒喝過酒，那天看她到得早，又沒有其他人，就偷偷嚐了一點，而後就開始暈乎乎的。她沒在意工作內容是雜事，還是帶著醉意認認真真佈置了起來，只可惜眼前虛影重重，她邊放邊倒，小清就跟在後面笑著給她扶起來。

這樣的螢她從沒見過，覺得非常有趣，甚至都想去叫鳳凰來看一看，可惜騰不出空來。

那就是朔狐印象中第一次見到的螢，他對女子的笑容和笨拙頗覺有趣，坐一邊默默看了一會而已。可惜喝了酒的螢直到最後也沒發現，空蕩蕩的會場早就進了其他人，弄好後就帶著小清離場了。那天入場前發現他的小寵物犯忌的鳳凰，很快結束會議議程後，去撿回了螢。

小清識趣獨自回了居所，她早就明白鳳凰最初對她的存在暗含怒意的緣故了。

隔天螢滿血復活帶了她去找芙草玩，小清對這個性感漂亮的女神仙很後怕，基本上能沉默絕不開口。幾天的相聚後，有人遠遠地叫了芙草，說是要跟她道別，結果芙草反而跟螢和小清道了別，跟了男人一起離開。

可就是從見過那個男人後，小清整夜整夜睡不著。

她夢到了芙草的未來，不知道確切時間，看起來還有點遙遠，可是非常糟糕。她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螢，如果註定會發生那種事，似乎像之前翟的時候一樣，假裝不知爲好。否則不知道螢會做些什麼奇怪的事，來幫助芙草，或許會把她自己置身於危險中。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對螢的脾氣秉性瞭解得一清二楚。

煩悶苦惱的小清，在夜裡迎來了新的變化，她感覺自己獲得了血肉之軀，這種感覺格外真實強烈，完全不像是夢境，而她叫醒了鄰居家的螢後，被螢確認了這件事——她獲得了實體。

螢很擔心小清的情況，是以連夜去找了鳳凰，結果被蓮攔在了外面，說是鳳凰大人在忙。

等了許久後，鳳凰終於忙完了，叫了螢她們進去。往寢宮去的路上，螢和小清在寬闊的走道上，和一個年輕貌美的仙女擦肩而過。

小清目瞪口呆，幾乎都忘記了自己來此的初衷，回過神看螢時，發現她臉上毫無詫異或是憤怒，小清更加茫然了。

鳳凰內衣凌亂披了件外衫就在寢宮裡見了她倆，長髮和衣裳糾纏在一起，看起來說不出的萎靡。這個是小清的視角，她保持以往狀態，等待螢爲她代言。

“小清有了實體，這是什麼徵兆嗎？對她不會有傷害吧？”螢沒在意房間裡的情況，以及鳳凰的狀態，直接問了自己關心的內容。

男人坐在牀邊看了她好一會，得出了和小清同樣的結論——螢完全沒有懂更沒有在意他剛纔在做什麼，“有實體就是變成了虛假的人？小清，你要試試給自己製造傷口嗎？”

螢略微皺眉，對小清搖了頭，“這種事何必要試驗，有機會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鳳凰聽她此言，揮手給了小清一下，瞬間女子口吐鮮血消失了形體，仍舊變回了原來的靈體狀態。

“你做什麼？”螢反應過來後就衝著鳳凰叫了一句。

“沒，沒關係……”小清試著去抓住螢，她大概明白鳳凰的意思，而且鳳凰應該是心情不好。

可是她落空了，她的手穿過了螢的胳膊，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能抓住擁有實體的螢。

螢回頭看到小清在她胳膊上用手穿上穿下，再次睜大了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凰撐著頭看著緊張不已，比受害者自己更心慌的女人，“據我推測，她以往是擁有類似妖力或仙力的存在，舉個例子，比如沒有了本體的妖仙，他們是可以觸碰的，當然還可以被人看見，她的情況是隻擁有觸碰能力；而現在她有了實體，妖力或仙力的部分劃歸到了實體上，當她擁有實體的時候可以觸碰，失去實體後，徹底變成了無。”

“如此說來，她擁有實體時，也不再能飛，是這樣吧？”

的確如此，螢剛纔來的路上就知道這件事了，擁有人形的小清就像是普通人，沒有辦法再脫離地面。

“恰好你要去人間瞭解下其他怪的情況，她不能飛也很麻煩，就當我做了件好事。”鳳凰進一步激怒了螢。

螢看看才緩過來的小清，“很疼是嗎？”

小清不敢如實回答，輕輕搖了搖頭。

螢從她剛纔受到襲擊時的表情，得不出這個結論，看回到牀上的鳳凰，“深夜打擾你是我不對，先行告退。”

鳳凰伸手以仙力把人抓回了懷裡，“我還有事問你。”

說完這句他把視線轉向了還在房裡的小清，女子立刻鞠躬退了出去。

今晚的一切都太不巧了，不管是鳳凰之前在做的事，還是她身上發生的事，還是螢的反應。

她沒有能預知到自己的事，是因爲醫者不自醫，她其實無法預知自己。

抹黑往住處飄的小清，腦子裡有太多事情擔憂，眼前的路太難走，她最後放棄了，停在路上想事情。

先是那個男人和芙草的事，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螢，上次隱瞞翟的事，螢知道翟過世後，來問過她一次是不是有預見到，最後並沒有追究，可是小清看得出來，螢很難受。

告訴螢，又擔心她不知道會做什麼，總感覺她會做些危險的事來替芙草改寫未來。

除開這個事，她突然獲得實體這件事，雖說還不曉得其他的怪情況如何，小清總感覺不是個好事。

剛纔離開前，看鳳凰的情況，她估計螢今晚會有點小麻煩，小清不知道該不該替她操心，雖說不覺得鳳凰會做太過分的事，還是沒法放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