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言坐在牀邊,目光深邃,嘴脣動了好幾次,卻終究沒有再說一個字。
我微微的閉上眼,避開他的眼神,任由眼淚瘋狂肆意的滾落。
宋瑾言呆了許久,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臉上,欲言又止卻終究還是沉默的離開。
聽到他的腳步聲在蘇素高跟鞋的‘砢砢’聲伴隨下離開,我終於沒有忍住,側過身,再沒有任何顧忌的哭出聲來。
他說,我們不可能。
不可能!
我不明白,爲什麼就不可能了。
既然不可能,爲何一早不告訴我,爲何還要對我那麼好,給我那麼多的幻想?在我都快要以爲他心裡有我,在我都開始憧憬以後的時候,才告訴我不可能!
太多的爲什麼,面對他的時候我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腳步聲消失在門口,我的心也彷彿被硬生生的掏空,疼的無法呼吸,恨不得將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以後,他也不會再回頭了。
那個一看我哭就慌神的宋瑾言,再也不會回來了。
狠狠的拽住牀單,彷彿要將牀單拽出一個洞來,窒息的心痛卻沒有半點減輕,反而越演越烈。
我該怎麼辦,從來沒有如此難受過,我該怎麼辦……
低聲抽泣,將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蜷縮,再蜷縮,想要伸出手去抱住自己,伸出的手卻被張昊一把抓住。
“別哭了!聽話。”
張昊抓著我的手,緊握在手中。
一旁的曹佳慧和小左兩個人更是紅著眼眶看著我,大概,誰都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這一幕吧。
我緩緩的推開張昊的手,一雙眼睛通紅,狠狠地盯著他,“是你告訴他的吧?”
那一天,他將宋瑾言叫到一邊,說想和他單獨談談,他們,究竟談了什麼?
張昊愣了一陣,“我告訴他什麼了?”
我冷笑一聲,“我不怪你,能夠搶走的,原本就不屬於自己。”
“不是!”張昊騰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告訴他什麼了我?”
我搖搖頭,“已經不重要了。”
是的,已經不重要了,如果張昊的幾句話就可以讓他改變態度和立場,那隻能證明他心裡原本就是這樣想的。
這一天,便早晚會來。
緊緊的蜷縮著身體,我不再說話,只是任由眼淚滾落。
“我他嗎告訴他什麼了?”張昊急眼了,還想說什麼,卻被小左和曹佳慧兩個人拉到了一邊。
“陽陽,沒關係的,你還有我們。”
兩個人拉著我的手,聲音卻都哽咽著。
我流著淚點頭,然而心裡的某處,卻是誰也補不回來的。
他走了,我的心也就空了,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夢,放在心裡那麼多年的人,一下子抽離,留下的傷口只能自己慢慢來舔舐。
因爲我的傷,醒來之後在醫院又待了將近一週的時間,曹佳慧和小左跟張昊幾個人每天都來,只是那天之後,張昊的話變得少了一些,看我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晚上沒事的時候,他便留在醫院陪我。
而我賭氣也
不跟他主動說話。
幾個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宋瑾言,我自己也不提。只是在夜晚的時候,腦子裡翻來覆去的細數過去十八年的記憶,睡的總是不踏實,時夢時醒,有時候自己也分不清是夢還是醒。
偶爾會夢到那一天宋瑾言伴著蘇素離開的場景,我沒有靜靜的躺在牀上,我嘶聲力竭的哭喊,讓他不要走,求他留下來。
可最終,他還是離開了。
門重重的關上,阻斷了我們兩人的一切,而我總是在這個時候驚醒,醒來才發現兩鬢的頭髮早已經溼透。
日子就這麼過著,彷彿一切又回到了過去,只是我的話越來越少了,更多的時間是看小左和曹佳慧嘰嘰喳喳的鬧騰。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沒有過去,大概永遠都過不去了。
那一天,忽然下了大雨。
半夜的時候雷聲陣陣,原本就睡的不踏實的我猛然驚醒。
我驚叫著從牀上坐了起來,下一秒,便跌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別怕,只是打雷。”
是他!
我驚喜的擡頭,看到的卻是一臉憂心的張昊。
緊緊的箍著我,張昊的手放在我的頭頂,就如同過去十八年裡宋瑾言做的那樣。
可是他卻不是他。
我本能的要將張昊推開,卻被他緊緊抱在胸前。
“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吧。”張昊的聲音卻輕飄飄的砸在我的頭頂,將我的眼淚硬生生逼了出來。
“我失去他了!我徹底的失去他了……”
我大聲的哭道,窩在張昊的胸前,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襬,“我怎麼辦?我以後該怎麼辦……張昊,我心裡難受,可是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還是會想他,好幾次半夜醒來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就在門外,我想他,可是我又害怕看到他,我該怎麼辦!”
我嘶聲力竭的哭喊,拽著張昊的手一陣生疼。
張昊箍著我的手緊了緊,沉著聲音慢慢的道,“你沒有失去他,只是……只是你長大了,你們之間的關係會發生變化,你們都會有自己新的生活。”
“我不要新的生活!我不要!”
我哭喊著,前所未有的後悔,是我錯了,是我不該妄想更多,是我不該不知足,是我不該將那些原本的美好打破!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我真的錯了,也後悔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陣閃電雷鳴,我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牀邊的窗玻璃上卻印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他!
我猛然瞪眼,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但是我分明看到是他,就在窗外!
“怎麼了?”
感受到我的異常,張昊緊張的問道,“別怕,沒事兒的。”
“我看到他了!”我急急的揪住張昊的衣袖喊道,“我真的看到他了。”
一邊說著,我一邊跌跌撞撞的下了牀,來不及穿鞋,赤著腳就朝著門口奔去。
張昊緊張的跟在我身後跑了出來。
使勁兒的拉開門,長廊上卻是一片寂靜,一眼望到盡頭,哪裡有熟悉的身影。
但是我相信我沒有看錯!
我瘋了一般的朝著電梯的方向跑去,他一定是被我發現之後離開了!
他知道我害怕雷雨天氣,所以纔會出現的。
以前每次打雷下雨,他都會守在我的房間,就算是偶爾我住在學校,遇上打雷下雨的天氣,他總是會在半夜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沒事兒,安心的睡覺。
一定是他!
“陽陽!穿上鞋子!”
張昊在我身後追了上來,手裡提著我的拖鞋。
我顧不上身後的張昊,瘋了一般的向前跑,閃電一道道的映在走廊的玻璃窗上,雷聲轟鳴,我卻忘了害怕。
我分明看到他了!
然而,找遍了整層樓的走廊,我也沒能找到宋瑾言的影子,張昊追上我,將拖鞋穿在我的腳下,起身的時候,我發現張昊的眼眶紅了,自己也沒能忍住,鼻頭一酸眼淚便再次掉了下來。
“我真的看到他了。”
我堅定的向張昊解釋。
張昊不置可否,起身沉默了一陣,才低著聲音道,“我們回去吧。”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我瞪著張昊,“可是我真的看到他了。”
“宋陽!”張昊忽然低吼一聲,“你醒醒好不好!先回去,外面涼,你的傷還沒好,感冒發炎會感染傷口的!”
他還是不相信我!
我推開張昊伸過來的手,“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看到他了。”
走廊沒有,他一定是離開了,沒有坐電梯,一定就是走樓梯了,電視裡不是都這樣嗎?被發現之後就朝樓梯離開了。
我頭也不回的朝樓梯口跑去,想也沒想就沿著樓梯朝下跑。
一層沿著一層,直到走到一樓,整整十六層,我卻終究沒能找到宋瑾言。
站在空曠的一樓大廳,落地窗上忽明忽暗,窗外一陣電閃雷鳴,我心裡卻是一片戚然。
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嗎?那不是他,只是我的幻覺。
只是,因爲我自己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嗎?
是啊,他的身邊已經有了蘇素,他只會關心她,又怎麼還會再記得我會不會害怕打雷?
我忍不住苦笑,雙腿無力的癱軟,方纔所有的堅持,全身所有的力氣彷彿都在一瞬間被抽空,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眼淚簌簌的下落,值班的護士被我的樣子嚇壞,蹲在我身邊反覆問我怎麼了,我早已經泣不成聲,對她的話置若未聞。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不知道這一切都怎麼了,爲什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張昊很快便趕了過來,手裡拿了外套披在我肩上,沒有再責備,只輕輕的道了一聲,“回去吧。”
我軟軟的癱坐在地上,對張昊的話無動於衷。
張昊在我身邊蹲下,試圖將我抱起來,我猛然的推開他。
除了宋瑾言之外,沒有任何人,任何男人這樣抱過我。
驚恐的擡頭看著張昊,迷濛中張昊一臉無奈的看著我,“地上很涼,跟我回去。”
張昊無奈的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將外套替我穿好,在護士的幫助下,將我背在背上,朝電梯走去。
（本章完）